第89章
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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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裴軒回來時,雨還未停,段臨舟一眼就瞧見了他紫色袍子上的髒痕,細細一看,還不少,頓時吓了一跳,“怎麽了?不是去宮裏了嗎,怎麽跟泥裏滾了圈似的?”
穆裴軒見段臨舟自廊下走來,忙擺手,道:“我身上髒,你先進屋裏去,我洗洗就過來,”
段臨舟吩咐流光:“去備熱水。”
淨室裏,浴桶裏放足了熱水,熱氣氤氲,穆裴軒将衣裳都脫了浸泡在裏頭,慢慢地将在宮裏撞見蕭元啓,激得他和自己打了一架的事情和段臨舟說了,說:“我只是衣服髒了,蕭元啓身上傷可不少。”
他沒打臉,只往藏在衣服裏的皮肉招呼,保管讓他難受上好幾天。
段臨舟哭笑不得,道:“那也犯不着在宮裏打起來,想收拾他,法子多着。”
穆裴軒自沒說是因為蕭元啓提起了段臨舟,出言不遜,實在讨打,他說:“我和蕭元啓不對付不是這一兩日的事情,多這一樁也不算什麽,”穆裴軒的發冠取了,一頭長發披散下來,段臨舟撈在手中,如握了匹錦緞似的,烏黑柔軟。段臨舟勾起幾绺落入水中的濕發,說:“到底是行宮,身邊又沒帶人——”
穆裴軒仰起頭瞧着段臨舟,笑道:“他不敢。”
“若是在宮外或許還有可能,”穆裴軒道,“行宮裏有付如晦的禁軍在,依我的身手,除非他能一招斃命。”
段臨舟哼笑一聲,道:“郡王身手了得,胸中又有成算,是我多餘挂念。”
穆裴軒握着他的手指,湊唇邊親了一下,段臨舟揉了揉他的唇角,反而被穆裴軒拉得傾下身來吻住了嘴唇。二人耳鬓厮磨,穆裴軒聲音微啞,低聲道:“臨舟,今日皇上問我想要什麽,他說我想要什麽,都能給我。”
“我險些忍不住說我想要阿勒爾部族貢來的那顆珠子,”穆裴軒似乎回到了殿前,那一刻,他當真是想說的,可他卻不敢冒險,那或許只是蕭珣的試探。南明珠事關段臨舟身上的“見黃泉”,沒有萬全的準備,穆裴軒不願冒險。
穆裴軒道:“皇帝年紀雖小,卻頗有城府,又多疑,一旦他得知我為南明珠而來,只怕要打草驚蛇。”
段臨舟略想了想就明白他在顧及什麽,穆裴軒向來果斷,卻因着他,不得不再三深思,他笑了笑,摩挲着年輕天乾的後頸,道:“如今我們在玉安,謹慎些是好事。”
天乾後頸也生了腺體,他指腹間結了繭子,摩挲上去時搔得發癢,隐隐生出幾分酥麻。那處兒無論于天乾還是坤澤而言,都極為敏感,他偏頭咬住段臨舟的耳朵,道:“皇帝怕我路上出事,着人送我回來,臨舟,你猜猜我今日回來時碰見了誰?”
段臨舟低哼了聲,拇指碾着天乾後頸處的腺體,滾燙的呼吸吹拂在耳邊,似乎要燒起來,“是誰?”
穆裴軒道:“姚從。”說罷,含着中庸耳垂拿齒尖磨了磨,聽着段臨舟的喘息聲,低聲說,“記得嗎?”
被他這般擾着,段臨舟思緒遲緩,過了好幾息才想起姚從是誰,“當初押送于大人一家入京的錦衣衛?”
穆裴軒笑了下,說:“段老板好記性。”
段臨舟撐着浴桶邊支起身,說:“姚從怎麽了?”
溫軟的耳垂逃出了口中,穆裴軒有些意猶未盡,湊過去就要親段臨舟的嘴唇,偏被段臨舟躲開了。段臨舟按着他的肩膀,說:“姚從如何了?”
穆裴軒靠在浴桶邊,看着段臨舟,說:“姚從本是北鎮撫司千戶,當初他奉命送于二哥一家入京受審,端王一案平反之後,朝中風向頓時倒戈,當初參與端王案的官員都受了彈劾。”
“姚從被郭淮推出來頂鍋,”穆裴軒說,“他降職成了百戶。”
段臨舟聽着,評價道:“神仙打架,殃及池魚。”
穆裴軒撥了撥他的手指頭,說:“大太監張祿喜死在了南遷路上,你說,他一個當日權勢煊赫的大太監,怎麽會好端端的死在半路上?”
段臨舟若有所思,說:“你的意思是,皇帝?”
穆裴軒沒說是,也沒說不是,道:“在梁都時,林相和張祿喜沆瀣一氣,禍亂朝綱,皇帝深受其苦。郭淮是張祿喜的義子,你說皇帝能容得下他嗎?”
“張祿喜死了,郭淮會不怕皇帝翻舊賬嗎?”
穆裴軒勾着他的尾指,微微一笑,道:“姚從,姚從,他若今日不來攔我的車駕,我還想不起錦衣衛。”
段臨舟頓時就反應過來,道:“你想讓姚從取代郭淮?”
二人本就沒有秘密,穆裴軒也不想瞞着他,點頭道:“我至今還不知南明珠在不在庫房中,總要尋個人幫我探看一番。除了宮中的內侍禁軍,錦衣衛是最好的人選。”
“郭淮此人不堪用,若是他倒戈信王,對皇帝和我們都極為不利,”穆裴軒說,“與其如此,不如除了他,讓姚從成為錦衣衛指揮使。皇帝若能掌控錦衣衛,在玉安,便也多了幾分倚仗。”
段臨舟忖度着,慢慢道:“姚從——可信嗎?”
穆裴軒想起今日姚從攔他車駕時的情形,車駕不是姚從親自來攔的,而是一輛馬車自對路而來,打個照面的功夫,分墨手中已多了份對方送來的密信。
姚從邀他茶樓一敘。
二人相見時,姚從再看不出當日縱馬瑞州時的風光得意,足見這些日子顯然過得不大好。錦衣衛在梁都橫行慣了,來了玉安,處處得夾着尾巴做人。姚從作為一個被郭淮丢出去的棄子,一個百戶,能活着來到玉安已是不易。
穆裴軒道:“試他一試便知道了。”
段臨舟想起什麽,笑道:“阮修這些時日結識了一個朋友。”
“嗯?”若是一般的朋友,段臨舟自不會特意和他說,他看着段臨舟,段臨舟說:“水要涼了。”
穆裴軒應了聲,從水中站起身,段臨舟已遞來巾帕,他折過身,就這麽看着穆裴軒擦拭身上的水跡。青年肩寬腿長,身軀結實,無一處不透出天乾的精幹強勁。他的目光太直白,夾雜着欣賞與喜愛,看得穆裴軒有點兒不自在。
論起臉皮,穆小郡王從來不是段老板的對手。
他問段臨舟:“好看嗎?”
段臨舟笑了,勾連的目光往人下三路瞧,十足的浪蕩子,道:“好看,怎麽不好看?沒有比我家小郡王更俊的天乾了。”
穆裴軒喉結滾動了一下,抓着段臨舟的手扯近了,吻他的鼻尖,說:“好看你只這麽瞧着便夠了?”
段臨舟忍不住笑,道:“那我還當如何?”
穆裴軒低聲道:“不想摸一摸?”
段臨舟本就是逗他的,聞言眼裏都是笑,掌心貼着他的腰緩緩下滑,幹脆利落地往他屁股上輕拍了一記,退了一步就想跑,“我的小郡王,光溜溜的也不嫌冷,先将衣服穿上吧,乖,”手還快,勾起穆裴軒的衣袍往他身上丢,穆裴軒一把撈住衣服,動作更快,欺近一步就抱了個滿懷,他咬住段臨舟的頸子,“既擔心我冷不該抱緊我嗎,跑什麽?”
段臨舟整個人都陷入天乾将将沐浴完的幹淨皂角香裏,也有幾分意動,偏過頭吻穆裴軒的嘴唇,說:“哪有求着別人抱的?”
“求自己郡王妃抱怎麽了,”穆裴軒理直氣壯。
段臨舟哼笑道:“現在我可不是你的郡王妃。”
穆裴軒抱起他就抵在了屏風上,唇齒相依間,含糊不清道:“是,你是我的新歡,我的周先生。”
郡王府上一片溫情缱绻,信王府上也“熱鬧”。
蕭元啓跟着信王回了府,前腳剛進府,後腳信王就要請家法,誰知信王妃來得也快。蕭元啓如見了救星,嗷的一嗓子就往信王妃身後躲,“娘,娘啊,爹要打死我!我爹要打死我!”
信王指着蕭元啓,“逆子!給我出來!”
信王妃護着蕭元啓,道:“王爺,好好的,動這麽大氣作甚?”
信王怒道:“好好的?你也不聽聽這個混賬今日在宮裏說了什麽!”
“能說什麽?”信王妃不以為意,她道,“啓兒便是說了什麽不當說的話,他一個小孩子,偶爾說錯話,這有什麽的。”
蕭元啓道:“就是,今日的事都是穆裴軒攪出來的,他若不故意激我,我怎會說錯話,他就是想害我!”
信王怒道:“他害你?不過三言兩語就讓你鑽了套,你還能怪得了誰?”
“笑話,”信王妃說,“王爺,如今是啓兒被人害了,您不去尋那害啓兒的人的晦氣,反而罵啓兒是什麽道理?”
信王氣壞了,指着蕭元啓的手指都抖,道:“慈母多敗兒,這個逆子今日如此急躁妄為,就是你寵的。”
信王妃聞言,冷笑一聲,道:“我自是不如王爺,自己的嫡子怎麽都瞧不順眼,偏寵着幾個庶出。”
蕭元啓也探出腦袋,說:“在爹眼裏,只有老三老四,哪有我半點?我做什麽都是錯的,爹你還不如罷黜了我的世子位,給老三老四算了。”
信王妃皺眉,臉色更冷,看着信王。信王妃曾是玉安最美麗的坤澤,自是好顏色,即便歲月也不曾在她臉上留下痕跡,她道:“王爺要罷黜啓兒的世子之位,不如先休了我。”
信王恨鐵不成鋼地看着蕭元啓,“我怎的生出你這麽個蠢貨。”
“你但凡有你兩個弟弟的本事……”
他說這話時,門外走進兩個青年,卻是信王府的三公子蕭元瑞和四公子蕭元鶴。
蕭元啓餘光瞥見他們,梗着脖子,道:“左右我在您眼裏就是不成事,當初我不如元憫,今日不如老三老四——”
元憫二字一出,信王和信王妃神情都滞了滞,院中一下子沉悶起來。蕭元瑞上前一步,恭敬地行了禮,道:“父王,母親。”
信王蕭邵深深地吐出一口氣,看着蕭元啓,道:“你給我回去好好反省,什麽時候想明白了,什麽時候出來。”
信王妃冷冷地掃了蕭元瑞和蕭元鶴二人一眼,一手拉着蕭元啓,拂袖而去。
蕭元啓身上受了傷,上藥時,他疼得鬼哭狼嚎,信王妃心疼不已,“這天殺的,竟下這麽毒的手。”
蕭元啓一身好皮肉,青的青,紫的紫,确實有些吓人,他道:“娘,你看,就這麽着,我爹還不給我出氣。”
信王妃拍了拍他的手臂,說:“你爹不管你,娘管你。”
蕭元啓擡起頭,看着信王妃,說:“娘,我爹如今愈發倚重老三老四,他會不會——”
“不會,”信王妃說,她笑了一下,道,“你才是你爹的嫡子,那兩個小賤種,一個歌妓之子,不足為慮,至于蕭元鶴,他做不了世子。別怕,有娘在,無論是世子之位,還是——将來的太子之位,都只會是你的。”
信王妃道:“你啊,日後也別如此急躁,凡事多想一想,你爹會瞧見你的好的。”
蕭元啓重重點頭,說:“只有娘最疼我。”
信王妃笑了,點了點他,臨了,又道:“日後別再提你弟弟了。”
蕭元啓一怔,看着信王妃眼底的黯然,抿了抿嘴唇,低聲說:“是,今日是兒子失言了。”
作者有話說:
蕭元啓,全文頭號傻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