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折騰了一個上午,等溫蕊到工位上的時候已經接近午休時間了。

“今天怎麽這麽晚才來?”

雖說是彈性工作制,幾點來都不是問題,但溫蕊一向來得比較早,今天一反常态,周可欣便把椅子挪過來問了聲。

“出門的時候遇到了點麻煩事。”也不是什麽值得拿着喇叭大喊的光榮事跡,溫蕊只避重就輕地總結了一下。

“對了對了,你才來應該還沒看過,今天就是新總裁上任的日子,內部官網放上了照片,我的天哪,帥到我都懷疑自己的眼睛了。”

“是嗎?有這麽誇張?”雖然溫蕊也是同樣的感覺,但這裏還是得表現得自然些。

“有啊,比不少明星都好看,真的是天神下凡,你現在打開來看看就知道了。而且聽說梁總清冷禁欲,自恃矜貴,不近女色,連女朋友都沒有談過。”周可欣是越說越興奮,兩個眼睛裏直冒光。

才第一天怎麽連感情狀況都被挖出來了,總裁也沒有隐私可言了嗎?

而且清冷禁欲,自恃矜貴,不近女色,這什麽小說裏才有的形容?

這個星球上符合這個描述的不是霸道總裁,是廟裏的和尚。

溫蕊沒忍住調侃了句:“這你們是怎麽打聽到的?梁總在群裏親自說的?”

“不知道,反正她們是這麽說的。”

這個年紀,家世、長相、能力都挑不出一點毛病的男人說是單身就算了,有可能是空窗期,但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也太誇張了吧。

身邊圍着的千金大小姐們拿號碼牌都能從天盛科技門口排到埃菲爾鐵塔去的情況下,沒談過戀愛?騙鬼呢。

退一萬步說如果真有這種百年難得一遇的事,在确定性取向為女的情況下,那麽只有以下兩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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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他存在嚴重的心理問題。

二.他存在嚴重的生理問題。

雖然不清楚是哪種,但無論哪種都挺可怕的。

總不能是純愛戰神還沒遇見能引起他注意的女孩子吧。

“單身也和我們沒有任何關系吧。”

溫蕊可對“霸道總裁愛上我”的土狗劇情沒有任何興趣,現實中的霸道總裁只會給你畫大餅,讓你沒日沒夜加班給他換車換房子換游艇。

只要看清這個事實後,就算是對梁在川這種神仙也是不會有世俗的願望的。

搞錢才是第一生産力,況且紙片人不香嗎?

“單身不就意味着我們還有希望嗎?”

看着已進入不切實際幻想的姐妹,溫蕊無情地潑下了一盆刺骨的冷水:“清醒一點吧,圖畫完了嗎?有這時間做夢不如拿起你的筆。”

“哎,這年頭社畜也太難當了吧,連夢都不讓做了。”周可欣嘆了口氣,努嘴抱怨了一聲後乖乖把椅子挪回了工位上。

“做夢還是晚上好點,現在不抓緊,晚上只能夢到畫圖啊。”

溫蕊講了句亘古不變的真理後打開天盛科技內部的官網,梁在川的西裝證件照映入了眼簾。

好看是真的好看,要是早點把這張照片放進人事變動通知裏她至于犯下今天這般的離譜錯誤嗎?

又橫豎左右欣賞了一番後溫蕊徹底回歸了畫不完圖的現實,識相地拿起了壓感筆。

如果說她對霸道總裁還抱有那麽一丢丢幻想的話,那也是希望梁在川能給她當人體模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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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們,快來看!@Zero的圖發來了!”

在進入午休前的幾分鐘,周圍不知道是哪個姑娘喊了聲,整個《山海異聞錄》的美術組都沸騰了起來,大家紛紛點進郵件找到最新的那條。

點開的一瞬間,溫蕊被驚豔到深吸了一口氣。

這對色彩的把控,對光影的運用,構圖精妙,虛實結合,不愧是吃數位板長大的神仙。

@Zero是業界頂級的自由插畫師,為各種大牌産品,知名電影,音樂人做過美宣設計,在這個圈子內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神。

“哎,你說咱們要畫多少年才能有這個水平啊?”一旁的周可欣發出了來自于靈魂的質問。

“不知道,估計畫到下輩子也不行吧。”溫蕊看得很通透,僅僅是對光影虛實的運用就夠自己琢磨研究好久了。

“也是,我最近越來越覺得自己是個廢物,怎麽畫得那麽垃圾。工作稿先不談,平時練筆的那些,昨天畫的今天來看就覺得不忍直視。”

周可欣的焦慮幾乎是畫師或者說是從事藝術創作類工作的人都有過的。

大神為什麽這麽厲害,我怎麽這麽廢物,為什麽越畫越差,明明做了那麽多練習,為什麽還在原地踏步。

人家在産出作品,我在制造垃圾。

溫蕊從人生第一次拿起筆到如今,一直有着此般的迷茫和無助,但這是毫無辦法的事情,能做的只有不停地創作,學習和反思。

“但是能進天盛已經是佼佼者了,還有那麽多人擠破頭也進不來呢。你之前微博上發的那套圖,真的超好看的,我全部保存了。”

對自身水平的适度懷疑可以激發學習的熱情,但過度的自我否定很可能引發心理疾病。畫師患上抑郁症,焦躁症的事情在圈內已是屢見不鮮。

對自己也好,對同行也好,每每進入到低潮情緒的時候,溫蕊都會發動彩虹屁大法,管他三七二十一,先一陣猛誇再說。

“我的好姐妹,沒有你我怎麽辦啊。”

聽溫蕊這麽一說,周可欣臉上的烏雲稍微散開了些,反正在這裏抱怨水平也不會進步,老老實實再報幾個大神的網絡班,多加練習才是硬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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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時間,溫蕊不是很餓加上要補時間也就沒去吃飯,沒多久周可欣就火急火燎沖回來抓住她的肩膀興沖沖說:“我在食堂看到梁總了!卧槽,真的好看到在發光啊,我的天哪,這是人類能夠擁有的顏值嗎?”

周可欣的描述把溫蕊也吓了一跳,再怎麽平易近人,體恤民情,大中午去擠死個人的員工食堂吃飯的總裁還是沒有的吧。

“卧槽?他去食堂吃飯?”

“對的對的,不敢相信吧,他竟然在食堂吃飯!還說大家對食堂有什麽意見盡管提,之後會對食堂的就餐環境還有菜品進行改善,還說會擴建。今個的食堂是我到公司以後見過的最擠的一天,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水洩不通。”

“那肯定吧,畢竟梁總長得好看。”

溫蕊回想起今早她被釣魚執法的時候确實跟梁在川抱怨過食堂的各種問題。但是再怎麽雷厲風行,也不至于這麽快就着手開始解決了吧。

新官上任三把火是真在燒嗎?

真的會有這樣的總裁嗎?

這是什麽魔幻現實主義的科幻劇情啊?

同樣的震驚在看到下午茶的水果裏有滿滿一盆荔枝還增加了不少甜品的時候再次湧了上來。

溫蕊為自己早上對梁在川毫無根據的一番指責感到了後悔,想着是不是要去道個歉,但轉念一想人家堂堂的大總裁也不需要她的道歉,并且她也沒機會就作了罷。

除去那麽一丢丢不知道怎麽回事的心眼子,梁在川這個人作為總裁好像真的挺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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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中午才來,自然是十二點以後才能走,溫蕊關掉電腦的時候周圍的工位上已經沒有人了,燈都關了一大片,伸懶腰打了個大哈欠後困得上下眼皮一直打架。

還好今個是周五,明天等某位自诩搖滾音樂之王的傻子來接之前能睡個懶覺。

這個點當然是沒有地鐵了,雨還在淅淅瀝瀝下着,她在大樓的入口處拿出手機準備叫輛順風車,忽然有一輛車停在了面前。

潇潇雨幕裏後排的車窗降下,低沉悅耳的聲音響起:“溫小姐,這麽晚才下班嗎?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無邊的夜色把梁在川本就清冷的臉龐映照得多了幾分神秘,好看得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溫蕊愣了一會兒後發現不對勁了,驚愕地問:“梁總,你為什麽也這個點才下班啊。”

梁在川被她的問題弄得有些茫然,反問道:“你不也是這個點才下班嗎?”

“我今天來得晚,而且我是給你打工的啊。”

溫蕊看了眼時間,已經接近一點了,回頭往大樓望去還有幾層亮着燈,預示着打工人的夜晚還沒有結束,黎明卻在悄然接近了。

但也不是初創公司了,總裁工作到這個點實在沒有必要啊。

“你今天來得晚也是我的問題,而且給我打工這個點下班的話,我作為老板難道不是應該只能比這個晚嗎?”梁在川給了個邏輯完美的回答。

不過這套完美的邏輯在打工人面前是不成立的,溫蕊當即反駁說:“梁總,別在這種地方卷啊,難道不應該總裁帶頭大家一起早點下班嗎?”

“關于加班今天和高管們重點讨論過了,公司現在确實加班成風,是效率和工作量的問題,之後會慢慢改變的。工作怎麽說都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不提升員工幸福感的話,公司也很難長久運營下去。雖然肯定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改變的事情,但我會以身作則帶領高層一起去努力的。”

聽公司的一把手說出這番話,就算只是畫大餅也沒有幾個打工人能不動容的,特別是這會兒的溫蕊已經被連續加班折磨到心力交瘁了,她朝着梁在川鞠了一躬後誠懇地道了歉。

“梁總,天盛科技能有你是我們的福氣。我為我早上對你的無端诋毀道歉,真的非常對不起。”

“溫小姐這是......”過于鄭重其事,倒是把梁在川弄得一愣一愣了。

怎麽還喊“溫小姐”呢?

誰家老板這麽叫員工的?

溫蕊嘆了口氣後說:“梁總,沒有總裁這麽叫員工的,你叫我溫蕊就行了。”

梁在川勾唇淺笑:“上午不是說不用稱呼,不會再有機會接觸了嗎?”

“人不能太死板,要随機應變嘛。”溫蕊的胡說八道張口就來,還順便把問題推到了梁在川身上:“況且問梁總有什麽機會你不也沒說出來嗎?怎麽都沒有立場說我吧。”

“也是。”梁在川思索片刻後竟然覺得有那麽些道理。

助理秦升從副駕駛起身,溫蕊知道他的下一步動作一定是給自己打開後座的車門,便趕緊阻止說:“助理先生,不用不用,我自己會開門的。”

說完就繞到了車的另一端,打開車門上了車。

工薪階層出身的普通人對于這些禮節還是十分不習慣,況且有手有腳的,開個車門而已哪裏需要別人代勞。

不按常理出牌的舉動讓秦升在原地愣了幾秒後才重新回到了副駕駛。

說了家的地址後,車子啓動了。

知曉梁在川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後,溫蕊的膽子也大了起來,想要積累素材的畫師之魂還在蠢蠢欲動,便試探性地問了聲:“梁總,我可以拍一下這輛車的內部嗎?”

這個要求有些奇怪,梁在川并猜不到意圖,疑惑地問:“你對車感興趣?”

“不是,只是像這樣能夠近距離觀察的機會不多,想拍下來作為繪畫素材,指不定日後會用上。”

出乎預料的回答,勾起了梁在川的興趣,他撐着下巴,稍稍提高了音量繼續問:“你是會把所見之物都畫下來嗎?”

“嗯,是有這個習慣,素材都是靠平日去累計的。當然不方便的話也沒事。”

“沒什麽不方便的,不過應該白天的自然光會好些吧,不着急的話我讓人之後拍給你。車也還有別的型號,你要是感興趣可以都拍了當素材。”

盡管知道梁在川是好心為她的素材收集事業添磚加瓦,并沒有炫耀的意思,但這個話說出來對于無産階級打工人還是紮心得很。

出于打工人的好奇,她問了聲:“梁總,現在這輛要多少錢呢?”

梁在川自然是不會特意去關注這些,思索了一會兒并沒有在記憶裏尋得答案。

還是秦升在前排開口回答說:“這款是去年的幻影,價格應該是986萬左右。”

“......”

當錢的數額達到一定數值,就已經不是錢了,聽到耳朵裏也只是個沒有概念的數字而已。

溫蕊一時間竟然忘記了986萬後面有幾個零,如果以她現在的月工資來算......

梁在川見她皺着眉頭,陷入沉思不說話了,淡着聲問道:“是在算以你現在的工資要多久才能買嗎?”

好家夥,這是在說什麽?

展示自己洞察力驚人嗎?

溫蕊有些不敢相信總裁能說出這話來,但結合上午的經歷似乎又合情合理,于是她緩緩轉過頭,給了萬惡的資本家一個底層打工人的幽怨眼神。

“梁總,有些時候呢,話還是不要說得這麽直接比較好。”

梁在川不緊不慢解釋說:“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什麽意思?”

“覺得可能需要一段時間才能買得起的意思。”

“......”

還挺嚴謹呢,加了個表推測的“可能”,把自己中彩票的情況也考慮了進去。

她在心中默念了八百遍“小不忍則亂大謀”,又閉上眼睛深呼吸三次後才勉強壓住了要和總裁激情對線的沖動。

“怎麽了?”梁在川看她突如其來,似乎有所隐忍的舉動,問。

面對顯然沒有自知之明的提問,溫蕊用零下三度的冰冷聲線幽幽開口回答說:“沒什麽,就是控制情緒。你是總裁,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不能跟你一般見識。”

梁在川快三十年的精英人生裏還是第一次有人說不跟他一般見識,笑意驟然翻湧了上來。

眼看着身旁人的嘴角逐漸綻開,溫蕊的怨念也逐漸加深了。

“梁總,你覺得現在笑合适嗎?”

“不可以嗎?”梁在川略顯無辜地問。

“當然可以了。”溫蕊一百八十度大變臉,露出了一個标準的營業微笑說:“梁總有笑的權力,想什麽時候笑就能什麽時候笑。”

梁在川從這句話的每個字包括标點符號裏都聽出了登峰造極的陰陽怪氣,然而笑意卻變得更濃郁了些。

知曉再說下去有可能就炸毛了,他一點都不生硬地轉移了話題問:“荔枝還新鮮嗎?”

硬,真硬。

但能怎麽辦呢,一個小員工還能跟總裁叫板不成?

“新鮮得很,謝謝梁總哈。”溫蕊皮笑肉不笑回道。

“下午茶有什麽要求随時都可以向公司的後勤部門提。”

“這倒是不用,只是我單純喜歡吃荔枝而已,衆口難調。無論如何還是謝謝梁總了,實現了一個底層員工的小小心願。”

關于下午茶沒有荔枝她還真就是随口一提,蘿蔔青菜各有所愛,沒想到還真被梁在川當真了。

難得有和總裁近距離接觸的機會,溫蕊瘋長的好奇心竄了上來,想着要問幾個平時問不了的問題,介于第一個問題的敏感性質,斟酌了一會兒後選擇了一種禮貌地方式開口了:“梁總,我有一個問題不知道該不該問。”

“一般有這種疑問的話,就說明不要問比較好。”

這就是個社交辭令的開場白,并不是真的要征求意見。

這種時候難道不應該直接說“你問吧”嗎?

這人怎麽不按常理出牌啊?

“好的,那我不問了......”

但是能怎麽辦呢?總裁說了“不”,她一個員工還能強求不成。

接受事實的話音未落,梁在川就又慢條斯理吐了三個字:“你問吧。”

“......”

溫蕊如鲠在喉,望向梁在川的眼神灌滿了風雪,扯動了兩下嘴角,終究是一個字沒有說出來。

“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怕冒犯到梁總還是不問了。”

“錯過這個機會以後可能就問不了了,真的不問嗎?”

梁在川的語氣不鹹不淡,但配上一切盡在掌握,雲淡風輕的神情,看着叫人很是窩火。

頓感被狠狠拿捏的溫蕊知道這裏要是問了就是主動往草堆都懶得蓋一個的敷衍陷阱裏跳,在心底“啧”了一聲後假裝無所謂地回:“嗯,不問了。”

“嗯,好的。”梁在川輕飄飄來了聲。

尾音還拖着,溫蕊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了個措手不及:“所以梁總,你平時玩不玩游戲?”

問,憑什麽不問。

難得的機會不問好奇心可不就無處可放了。

當你感覺被拿捏之時順水推舟反而能吹起反攻的號角,最後誰拿捏誰還說不準呢。

搞了半天這不還是問了嗎?

梁在川低垂着眼眸淡笑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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