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當然不是!”李穆無語:“誰會在那種處罰犯人的池子裏游水啊!師尊再怎麽古怪,他,他不至于變态到這地步!”

褚·變态·蒼知:“……”

“褚師弟,你不必強撐了,我不笑話你!我這裏有五幽丸,此藥珍貴無比,能屏蔽人的五感,你下次入池吃上兩粒,丁點疼痛感都沒有。”李穆從懷裏掏出個瓷白瓶子遞給他。

“不必。” 褚蒼知擡手一推:“你自個留着下次用吧。”

“真不用客氣。”李穆硬生塞他手裏:“你不用替我省,是師尊讓我去藥師那裏領來的……等等,你什麽意思,詛咒我下次被罰入洗髓池?好啊你……”

“師尊讓你送的?”褚蒼知打斷他的話,眸光微閃。

李穆手指往自個黝黑的臉上戳:“你看我有這麽大個臉往藥師那裏求藥嗎?”拍拍他的肩膀,攬過來:“快上我的大鳥,咱去你屋裏床上說,這裏不方便辦事。”

褚蒼知一記肘擊将他格擋開,順手将李穆手裏的瓷瓶奪過納入懷中。

“師兄慎言,你方才的話,若是被師尊聽見,恐引起誤會。”

李穆揉着胸口,回味過來,眼神逐漸凝固:“褚師弟你……似你這等污穢之人,我與蒼王真是恨不相逢早十年啊!”

旋即壓低聲音:“不過師尊……他肯定不會誤會。能在太極淵‘無妄池’泡五年澡,哪裏懂這些?”

“無妄池?”褚蒼知眸中盡是興味:“什麽是無妄池?”

*

斜陽墜山,刑侍庭院。

吉祥和如意跳下來後,兩盞靈燈縮至原來大小,自動分開挂在院門兩側,成了兩盞幽藍的燈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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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手牽着手,互相傳達着某種安慰,一起走入院,倏然雙雙停住腳步,眼中露出驚詫和敬畏。

院中的石椅上坐着個青袍灰須中年人,身後站着名白衣弟子。

“拜見宗主!” 吉祥如意匍匐跪地。

上位者的目光逡巡在二人身上。

吉祥如意只覺千鈞巨鼎壓得壓在背,胸口氣悶不已,幾乎要窒息。

片刻

執無緩緩移開視線,居高臨下:“他可有異樣?”

吉祥恭敬垂首:“今日入洗髓池,他似無所覺,竟在池中暢泳!”

執百淩輕哼:“瞧不出墨九對那小子還挺上心,居然找藥師要五幽丸,兩人表面師徒,私下結發私相授受,哼,當初何必……”

吉祥聽見“私下結發私相授受”,張口欲言,頭頂驀然灌入洪鐘之聲。

“本尊不是問今日,是問昨日、前日、五日前。”執無微微傾身,一字一頓不怒自威,周身無形的氣勢乍然蕩開,壓迫着方圓幾百裏的活物。

執百淩自覺閉上嘴。

“百淩。” 執無冷聲道。

執百淩趕忙從懷中摸出只玉葫蘆,拔開塞子,倒出兩粒紫色丹藥,走到他們面前攤開手掌。

吉祥如意見此,面色瞬變。

這是真言丹,平日裏他們審訊犯罪的人常用的。

吞服真言丹後,身體如入冰窖,全身肌肉僵硬,藥效褪去還會頭痛欲裂,生不如死。

執無此舉無疑将他們與罪犯一視同仁。

“是要自己吃,還是得師兄親自喂?” 執百淩居高臨下,眸帶笑意。

那種笑,讓吉祥如意心裏冷得發顫,兩人忍着屈辱,各自擡起手取過丹丸放入口中。

執百淩收回手,掏出手帕擦了擦剛剛被吉祥如意碰過的手心。

“弟子眼拙,三個月來日夜觀察,未能看出特別之處。” 吉祥聲音在嗓子裏顫抖。

執無濃眉聚攏:“他可曾離開你們的視線?”

吉祥想起五日前,他們帶着褚蒼知去領任務,再去往各處觀摩協助行刑,三餐時間到,褚蒼知會提前去往膳堂做飯。

那日的三餐分別是,綠豆蓮子銀耳湯、豬肉白菜餃子、雞蛋方便面,就跟昨日前日差不多。

不,昨日的咖喱土豆牛腩讓他差點把舌頭都吞進肚子裏,比前日的荠菜餃子、蛋黃粽子、酸梅湯好吃些。

褚蒼知吃完晚飯,就去聽門規訓誡,亥時回刑侍庭院沐浴入寝。

褚蒼知跟他們休息在一處,若是夜間有動靜,他們應當立刻察覺。

唯一離開視線就只有一處——

堂內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後廚,主要是防止有人找褚蒼知開小竈。

吉祥一五一十回答,末了道:“除了他在後廚,每次約莫三刻鐘。不過弟子每日都有問廚娘,确定他在竈房中,褚……師弟所做食物與衆不同,別人做不出那個味道。”

執無靜默。

“褚蒼知不過是個莽夫,一個終日偷雞摸狗做飯,沉迷美……庸俗之人,哪裏能有這等手段?舅舅莫要太高估此人。百淩不解的是——”

執百淩蹙起雙眉:“魔族将聶霄雙眼挖下,碾壓成泥,丢棄在天牢附近,究竟是何意?”

執無眼角的笑紋深似刀刻,枯槁的眼瞳中卻只有森郁冷意:“傻孩子,那就是魔物不肯招出的東西。”

執百淩猝然雙目圓瞠:“什麽?”

“祁兒,我們輸了,打開通往元始魔尊巷塗藏書密室的鑰匙,就是那個老東西的雙眼。”

執無朝地上的吉祥如意擺擺手:“罷了,不必再盯着,似你們這般廢物,盯不出什麽來。”

*

太極淵,陰面光不進,陽面夜不黑。

“陰面主照出人心中的恐懼,凡有所懼之人,落入洗髓池中便會痛不欲生。陽面主照出人的情-欲,無妄池之上迷情霧萬丈……”

褚蒼知:“難不成凡人有欲望,落入無妄池能令人迷失在其中?”

李穆半躺在白鳶背上,被褚蒼知猛一打斷,翻了個白眼:“你當是一池‘顫聲嬌’呢!”

‘顫聲嬌’是當今所有的話本裏淫賊的統一用藥,此藥雖說人皆盡知,實則尋常人很少用,因其過度霸道,三日之內不解必死無疑,少有人會沒事拿小命玩刺激。

“嘻。”李穆眉毛頃刻上挑,摸樣又賤又歡脫:“不過差不多,哪怕微末欲望都會被萬千迷情霧拖入美夢難自醒,無妄池呆一個時辰有益無害,呆上一天,仙人都會化成水流入池中,與洗髓池不遑多讓。”

“情-欲……”褚蒼知重複這個詞,腦海中倏然閃過兜帽下驚鴻一瞥的臉,忙克制住本能發散想象。

“師尊無情無欲,所以在無妄池中毫無影響?”

李穆收起笑臉,坐直身體:“雖然沒人說,我猜師尊修的是無情道。”

褚蒼知仔細查看李穆的神情,終于确認自己的感覺沒錯。

仙門生活枯燥,李穆正是血氣方剛的年歲。

自己是個兩世加起來半百,閱片無數,研究過500G課程的老油條,湊一塊就是老鳥帶新鳥。

只不過每次講到墨九,李穆會下意識的收斂所有輕浮邪思。

褚蒼知不自覺聯想到現世玩家用在玉絜身上,那些高頻詞彙——“冰山系”,“高嶺之花”。

其實他們都錯了,玉絜并不是個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冰雕,他的內心很溫熱。

一時間白鳶上二人的神色都跟死了師父一樣凝重。

紅霞落日,白鳶白雲,除了衣裳獵獵作響,萬物俱寂。

褚蒼知率先打破哀悼氣氛:“你見過師尊的樣貌嗎?”

李穆扭頭望向旁側。

“沒有。”

褚蒼知眼眸微沉。

“你有。”

“我沒有。”李穆棗着耳朵,斬釘截鐵。

當日在桃花林中,他喃喃自語的話被師尊聽見,師尊傳音入耳告誡過他,不得将見過他容貌的事情告知他人,此事乃宗主示下,即便自己不罰,宗主也會親自罰。

若是宗主罰,不死也脫層皮,李穆可不想拿命開玩笑。

“我換個問題。”褚蒼知:“師尊為何鬥篷不離身?”

李穆觑他一眼,不耐煩道:“我不相信你沒聽說過鹿躍川大戰。”

褚蒼知當然知道,不但知道,還知道發生的原因。

五年前,鹿躍川大戰爆發時,他恰好回到皇宮述職,當時即便留在邊境軍營,也輪不到他個凡人帶兵去打魔族。

起因是魔尊座下首席護法率領一支小隊,悄然無聲息入北境,在腹地追殺一名女子,期間屠殺收留女子的村落,村中有僥幸逃脫者向宗門求救,恰逢一年一度的仙聯大會在附近召開,與會修行者悉數趕去圍剿魔族。

仙魔在鹿躍川狹路相逢,開戰不久魔族護法獻祭陰螭,降孽火燒鹿躍川,火勢蔓延三日,仙門代表盡數成灰。

除了墨九。

墨九就是當時靈虛宗派去議事的人。

他容貌盡毀,獨自回到靈虛宗,從此性情大變,不再以真面目示人。

這些事褚蒼知本毫不關心,可自從看見墨九露出的大半張臉,就像只長在他心房裏的小貓爪,随着心肌搏動,不斷撓啊撓,日夜抓心。

他再細思這個傳聞,頓覺問題頗多。

譬如當時各大門派代表論修為最高不是墨九,戰鬥力最強不是墨九,憑什麽就只有他活下來?

譬如墨九臉毀徹底,腦子不太好,性情大變,他回到靈虛宗怎麽證明自己就是原來的墨九?

越想褚蒼知心裏越難耐,像被人在臉上蓋了層濕紙,再不撕開就要窒息。

忽然腦中靈光一閃,一個大膽的計劃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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