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
第 31 章
三羲戰陣分心羲、鏡羲、無羲。
心羲是看見心中所願,主困敵。
鏡羲,是心羲的進階版。
對于道心堅定的修行者,戰勝欲望便可掙脫幻境,但依然會被困在陣中,而且他們在陣中做出的所有攻擊反抗,都會作用在自己身上。
下冊無羲最為神秘,已經達到天階境界的陣法水平。
無羲無形無影,哪怕元嬰期修行者都難以立刻察覺陣法的存在,困于陣中之人所做出的攻擊均落在自身而不自知,是正道中較為陰損的攻擊陣,少有人用。
褚蒼知如今用的是心羲和鏡羲。
事實上他剛步入金丹期根基尚淺,使用這種高階陣法,委實有些勉強。
火鱷凰身為七階妖獸,心羲陣法根本困不住它。
縱然鏡羲起到攻擊反作用,讓火鱷凰噴出去的火焰反噬回自己身上,可火鱷凰鋼鐵般堅硬鮮豔的羽翼并不畏懼火。
火鱷凰被徹底激怒,愈發兇猛地一次又次撲向裂縫處,片刻,水波紋中出現道蜿蜒的裂縫。
墨九眉心深陷,照這樣下去,鏡羲堅持不了多久。
陣師與陣命脈相連,若是陣被陣中人所破,陣師會受到反噬,傷重程度和所布置陣法使用的念力程度相關,褚蒼知必是傾力為之。
仿佛為了應驗他心中所想——啪,水波紋如同鏡面發出開裂聲響。
褚蒼知喉頭一甜,硬生生将湧上來的鮮血咽了回去,但煞白的面色依舊出賣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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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陣吧,莫要勉強,小心傷了丹元。”墨九轉身剛要出手護住他的心脈,卻見褚蒼知雙眸赤紅,眼底泛着不死不休的殺意,狠戾盯住即将破陣的火鱷凰。
剎那間,墨九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像是被某種力量控制,全部朝心髒彙聚,心口逐漸脹痛,甚至有心髒要爆破的感覺。
“啪!”
清晰的爆破聲傳入耳裏。
墨九循聲擡起頭,一個可怕的畫面映入眼簾。
火鱷凰羽毛豎起狀如刺球,細長脖頸抻長,發出凄厲嘶鳴,周身火焰大綻如煙火。
群禽自從幻境中擡起頭來,望向它齊齊哀鳴,一時間天地嘈嚷,如同千萬根針紮着墨九的神經。
火鱷凰口鼻耳噴出猩紅血液,宛若顆火球炸開,血肉羽毛如鮮豔煙花在空中綻放。
天空血腥至極,亦豔麗至極。
環繞在腰間的雙手陡然松開,“哇”的一聲,身後褚蒼知嘔出口鮮血。
墨九慌忙轉身将褚蒼知搖搖欲墜的身體撈住。
“我沒事。”褚蒼知來不及抹去嘴角鮮血,雙指掐訣,在群禽反應過來前,把随着血肉飛出的東西隔空取來。
墨九低頭,見他掌心握着快血紅色冰晶,這是……
火鱷凰的妖晶?
“咔”一聲,妖晶被褚蒼知的手掌碾碎成齑粉。
褚蒼知拉過他的手臂,低頭垂眸,小心翼翼将粉灑在墨九方才被火鱷凰抓到的傷口上。
墨九怔忪。
褚蒼知剛才那般不要命,是為了拿這顆妖晶給我治傷?
可……這不過皮外傷而已,留個疤也不影響什麽,根本不值得如此行事啊。
墨九焦黑混着殷紅的皮膚将妖晶粉吸收之後,迅速結痂。
褚蒼知撕下一段衣襟,将他的傷口纏住,嘴角勾笑問:“師尊,弟子的三羲戰陣如何?”
盯着褚蒼知慘白的臉和他溫柔的動作,墨九喉嚨發澀,心髒竟然噗通噗通失序亂跳起來。
褚蒼知聽不到他的回複,撩起眼皮:“嗯?”
濃黑眉毛下深邃眸子帶着幾分不經意的輕佻。
看慣了褚蒼知慣來的冷峻桀骜,墨九還是第一次見這般風流恣意的模樣,呼吸不由一窒。
這樣的褚蒼知身上像是有一種恐怖的吸力,将自己的視線牢牢虜住,分毫無法挪開。
世上怎麽會有如此好看的人?
雖然看不見墨九的臉,褚蒼知卻能感覺到墨九在看他,笑了笑:“師尊怎麽這般看着我?”
“……好看……”
墨九一個不留神就把心裏話說出來,伸出另一邊的手,用衣袖幫褚蒼知将唇邊的血跡擦幹淨。
褚蒼知微怔,擡起頭,定定的望着眼前的男人,眨了眨眼輕喚:“師尊。”
褚蒼知眸色如潭,深而複雜,裏面閃爍着點點透徹的星芒,迎着這般目光,墨九頓覺熱意沖上兩頰,莫名有種被人識破什麽秘密的錯覺。
砰、砰、砰、心髒蹦跶得連腦仁都跟着震動似的。
“啊?”他滿腦子漿糊,囫囵應聲。
“您還沒回答弟子的問題。”褚蒼知含笑。
墨九反應過來,尴尬的咬住下唇,拼命回想他剛才問了什麽。
片刻後正色回答:“三羲戰陣與你筆意相通,自是學得比旁人快,不過你的禦水術更加讓本君刮目相看。”
他是親眼看着褚蒼知從初時僅能控制河流中的水升空,之後将水化成煙和冰,凝成各種形狀,再到成刃。
而如今竟然已經可以随心操控敵人的血液,叫血液逆流入心髒,生生将心髒撐爆,哪怕自己一個元嬰期的修士都不免受到些影響。
水是大自然中最普遍的存在,看似平平無奇,實則無限可能,妙用無窮,關鍵是禦水之人足夠的細心去尋找,反複體察念動之下的細微波動,不斷的去嘗試驅使,越是細微越是困難。
縱然是水靈根修行者,也需要花費很多時間去體悟練習,褚蒼知僅僅不到一年就做到了如此地步,修行天賦已經到了恐怖的程度,放眼天下,縱觀古今,無出其右者。
“崧生岳降,泱泱北境總算出了個不世之材。”
“崧生岳降,不世之材?”褚蒼知把這兩個詞放在口中反複咀嚼,瞥向墨九頗玩味:“師尊,當今世上有比徒兒更厲害的人嗎?”
“按年齡和修為來說……是有的。”墨九認真想了會:“以前為師曾聽執無提起過,北境東邊禪天宗有位七階符師莫念,其座下曾經出過一位天才弟子,三歲煉氣,六歲築基,十歲結金丹,十四歲升元嬰,二十歲步入元嬰後期,二十五歲沖化神歷天雷沒有成功,之後修為在五年內退到築基期,再後來他就無故失蹤了,哦那人叫薛,薛什麽平來着……”
“好了師尊。” 褚蒼知無語的打斷他,誰關心他叫薛什麽平?真受不了這個種滿腦子只知道修煉的呆子,就不會幹脆說一句‘你最強嗎?’
“師尊,難道不擔心弟子這個毒丹體來日為禍世間嗎?”
墨九淡然:“你生性善良,心懷社稷,毒丹體又怎樣?只要抱守本心,金丹毒丹有何差別?”
褚蒼知雙手盤胸,故意挑眉:“哦?師尊既覺得弟子如此好,為何要将弟子逐出師門?”
墨九沒想到他竟然倒打一耙,霎時冷下臉:“你當真以為本君傻嗎?不知道你瞞着本君做了什麽?莫要得了便宜還賣乖!”
褚蒼知眼底爍着絲幽微的光。
忽然想到什麽,漆黑深眸掠過絲作弄的狡黠,直勾勾觑着墨九:“師尊,弟子不但能操縱七階妖獸血液,還能操縱人體內其他水。”
墨九直覺這句話別有深意,無奈受限于涉獵範圍太小,索性點頭附和:“一通百曉,大道修行從來如此。”
褚蒼知嘴角憋不住上翹。
墨九此人當真純情得可愛,叫他竟然生出些負罪感。
看來他這位師尊是青燈古佛,日子過得沒有半點油腥,早知如此,當初應該把給李穆的書分出一半來孝敬尊上,不至于這般純情,日後白白給人欺負了去。
褚蒼知眸光驟然一暗,但也許……遠遠不夠,“大道”深遠,不是看書就能輕易體會。
墨九見褚蒼知頗有些得意,生怕他得意忘形将來吃虧,又忙告誡:“你如今不過金丹初成,根基尚不穩,面對七階妖獸尚需拼命,若是碰上元嬰期以上的修士,你的這些雕蟲小技不足以應付,日後還需潛心修習,切莫因離開師門怠慢修習。”
褚蒼知捂住胸口咳嗽起來。
墨九忙雙指撚按他的手腕,将靈氣控制在自己可承受範圍內,凝成細線,小股送入褚蒼知的經脈,緩慢流向其丹府。
暖融的氣勁修複着他損耗過度的丹府,褚蒼知舒服的眯了眯眼,短暫的抛棄煩惱。
空中的水波法陣如黃沙被風吹散,群禽圍着火鱷凰炸碎的地方盤旋數圈,又回過頭看了七星劍上的兩人。
一連在這兩個人身上吃了兩次虧,甚至連首領的妖晶都沒有鳥搶到,群禽無首,紛紛四散開去。
少數悍不畏死的猛禽因為失去群體支撐,只得不甘心的撤退。
*
夜風拂過一地碎石,枯黃野草頂着層薄薄的細雪。
飄舞在夜空中的雪花眨眼被劍氣一分為二,荒山上空驀然出現兩人一劍。
從酷熱的秘境出來,轉眼下起雪。
落在劍上的雪系數融化成水,滴落在寒冷的石頭上,又凝成冰晶。
墨九瞥見面色依舊煞白的褚蒼知,忍不住伸出手攙扶他落地。
褚蒼知沖他微微一笑。
墨九只覺得他的笑容就像聖株院那株盛放在水缸裏的琉璃七色蓮,仿佛能把隆冬季節颠倒成盛夏。
心髒又開始不受控制的狂跳。
我的病加重了,他暗暗自語。
後山陰雨綿綿,四周寂靜無聲。
墨九暗自松口氣,看來無人發現禁地被人闖入。
大概是毒又開始發作,氣海隐隐作痛,不過墨九毫不擔心,待回到聖株院見到藥師,自己身上的毒和褚蒼知的傷就有着落。
兩人在亂石中走了會,褚蒼知倏然停住腳步:“師尊,你聽。”
“聽什麽?”墨九疑惑:“沒聲音。”
“是啊,沒聲音。”褚蒼知眸光望向遠處大小不一的亂石堆:“這裏的夜鳴蟲可不怕冷。”
墨九臉色倏然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