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
第 34 章
原先內心對褚蒼知欺騙利用他的怨怼淡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灼心的憤怒。
墨九雙目煞紅,猛地雙手撐地,虛弱的嗓子透出點聲嘶力竭:“他是堂堂北境王國的蒼王,靈虛宗有何權利私自處置他?執無你竟敢如此膽大妄為!”
四個人都被墨九突如其來的反應驚得一愣,沒想到他傷得如此重,竟然還有如此大氣性?
尤其是李穆,見慣他師尊從前刻板的模樣,直接吓得一哆嗦。
執無冷笑,眼底卻透出陰狠:“你倒是對你那個徒弟很上心,你如此待他,難怪你的大徒弟成天想來天靈院。”
墨九瞪向李穆。
早在褚蒼知入烏霜院之前,李穆就已經成日裏往天靈院跑,那時候墨九總以為烏霜院人丁稀少,李穆呆着寂寞才往人堆裏紮,沒想到是早就存了這份心思。
“你為何不早說?你說出來,為師還能留你不成?”
李穆驚得垂下頭,聲如蚊吶:“弟子若是說了,師尊定要逐弟子出師門,弟子不想背負此名。”
他從未見過這般模樣的墨九。
如此的憤怒,像極了一個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鮮活熾烈的普通凡人。
李穆心底不可遏制的再次生出嫉妒,明明自己才是留在烏霜院最久的人,褚蒼知不過才來幾個月,憑什麽他一直能得到墨九的特殊照顧?
墨九單獨教他陣法劍法,不僅如此還為他洗手作羹,甚至為了他,觸犯宗門大忌。
看着墨九背着褚蒼知進入法陣的背影,李穆的心就像被細密的針刺着一樣難受。
所以當他在烏霜院被執百淩抓住時,沒有堅持太久就将事情一五一十交代。
Advertisement
他告訴自己,這樣做只是擔心師尊他們的安危。
但看着眼前一身狼狽師尊,一股深深的羞愧感随即淹沒了所有,李穆緊緊的捏住拳頭,汗水自鬓邊滲落。
執無搖搖頭:“墨九,五年前在鹿躍川隕落十數位金丹期以上高階修行者,都是北境大宗門的中流砥柱,你是唯一幸存者,死而複生卻毫不知感恩,五年來肆意妄為,讓靈虛宗蒙羞,今日這般更是咎由自取。”
墨九凝注執無悲天憫人的面孔,咬牙切齒:“執無,你這個混蛋!”
執無靜靜看着如此充滿恨意的墨九,小心地隐藏着眼底一絲灼熱。
“本尊對你有惜才之意,你卻屢次讓本尊失望。墨九,你雖執迷不悟,本尊仍然願意再給你一次機會。”
執無話落長袖一揮,空中陡然出現十三根寸長的楔釘,通體烏黑,根根靈氣環繞。
墨九瞳孔凝縮。
鎖靈楔!
那是一種軀體控制術,作為五大邪術典型的代表,至今使用過此術的不超過五個人,其中三人出自邪門宗派。
鎖靈楔制作過程繁瑣,對取材和煉制者修為有着很高要求,煉制之人得找到極地罕見的人面毒蜂幼蟲,每日喂養心頭血,四年後拔出成蜂蜂針,用自身真元源源不斷淬煉七七四十九日,再選其中一根封入一縷神識,作為母楔,自己便可成為楔主。
除了渡劫大乘期之類的絕世強者,修行者無論何等修為,一旦被鎖靈楔釘入身體要穴,修為就會被徹底封住,且軀體會被楔主所控制。
因而被楔釘控制的人也叫——楔奴。
鎖靈楔越多,楔主對楔奴的控制力越強,歷史上至尊魔神巷塗煉出過二十九根,至今無人打破記錄,十三根在五人當中倒數第二。
但凡能煉制鎖靈楔的人修為都在化神初境以上。
執百淩握緊拳頭,陰冷的望向石岸上的墨九。
即使披着身漆黑的鬥篷,看不清臉,這個男人依舊能夠這般濕漉漉的,任由身上衣物貼身,展露出誘人的線條,以一副羸弱不自勝的姿态撐坐在地上,生出一番我見猶憐的凄美之感,勾得別人對他手下留情。
可恨!真真可恨至極。
執百淩掩下眸低的狠戾,面露喜色:“恭喜舅舅!突破至化神中期!侄兒願為舅舅代勞,免得重罪之人髒了舅舅的手。”
執無聞言不置可否,一指如鹌鹑蜷縮在地上的李穆,“師徒一場,你親自伺候你師尊上釘。”
李穆黝黑的臉上血色盡退,瞬間整張臉更黑,活像被上釘的是自己,連連擺手:“弟子,弟子不不敢……”
執百淩出氣的重重踹了李穆一腳:“連這都不敢,怎配做天靈院的入門弟子?”
“入?入門弟子?”李穆被踹得摔翻在地上,小眼睛綻放出兩道精亮的光,不敢置信的看着執百淩,又看向執無。
“去吧。”執無露出淡淡慈笑:“做完,你明日就到天靈院內門報到。”
李穆鄭重地跪地磕了三個響頭,連滾帶爬站起身,将空中十三根鎖靈楔盡數收入手中。
墨九看着走到他面前的黑鞋面,上頭繡着一株梅花,這是烏霜院的院徽。
李穆,好感度-100%,逐出師門。
李穆雙指撚起烏錐鎖靈楔,咽了口唾沫,顫聲:“師尊得罪了。”
話音剛落下,便聽到執百淩嗤笑:“他是重罪之人,不是你的師尊,你倒也不必假惺惺,告密的時候怎麽不見猶豫?”
李穆臉上的表情抽搐一瞬,立刻露出笑容:“師兄說的是。”
墨九閉上眼睛,不去看李穆那糟心的模樣,比起鬼亀啃噬魂識的痛,藥王毒藥一波又一波鑽心刺骨,十三根鎖靈楔只是短暫一時的皮肉疼痛,當第七根鎖靈楔刺入他頭上穴位時,耳邊忽然傳入執無的聲音:“睜眼,看着你徒弟給你上刑。”
那聲音像是自己在腦海裏對自己說話。
墨九眼皮不受控制的睜開,和李穆的黑臉對了個正着。
隔着兜帽,李穆看不到他的眼睛,但能感覺到灼人的視線刺在臉上,黢黑的臉被汗水腌制得發亮,雙唇無聲的張阖着‘對不起’三個字。
執無眼角泛着笑意,顯然對鎖靈楔的效果很是滿意。
最後一根鎖靈楔刺入墨九的身體,李穆汗水透背,整個人比受刑之人看上去還要虛弱。
他搖搖欲墜的回到執百淩身後,眼睛不住往出口處撇去,一副恨不得奪門而逃的喪家犬模樣。
連墨九這個受害人都看得忍不住暗罵聲,沒出息!
像塊木樁豎在執無身邊的謝天突然開口:“宗主打算如何處置墨九?”
執無放肆的上下打量墨九,嘴角抑制不住翹起剛要說話,執百淩已經搶在他前頭。
“舅舅,他身為烏霜院掌教,知法犯法,擅闖禁地,您的鎖靈楔無法時時刻刻控制他,難保他什麽時候會将我宗秘密洩露出去,絕對不能放他出永夜牢!”
“放肆!”執無黑沉下臉:“規矩都學到哪裏去了?這裏有你插話的份嗎?”
執百淩随即單膝跪下:“弟子知錯!弟子只是擔心師尊寬宏反而被人利用,來日給靈虛宗招來禍患。”
執無面色愈發難看,不過并未出言呵斥,掂量片刻方才開口:“謝天,将罪人墨九扔回鬼哭潭,一切按照永夜牢的規矩行事。”
“是!謹遵宗主聖命。”謝天躬身領命。
執無朝執百淩重重一哼,拂袖離去。
執百淩跪在地上,暗松口氣。
見執無已走,執百淩飛快起身,迫不及待施了道淨塵訣把衣擺上的髒污除去,轉身就見夾着尾巴跟在執無身後,就要溜出去的李穆。
心中不爽正無處發洩,他眼疾手快拽住李穆的後領:“你再送送你師尊下鬼哭潭吧。”
“祁師兄,您放過我吧!”李穆再也繃不住哇地哭出來。
執百淩看着哭成墨魚包子的臉,心中突然生出絲惡意的促狹:“知道宗主方才為什麽一定要你動手嗎?”
李穆蓄滿淚水努力睜大,但依然很小的眼睛裏透着不解。
執百淩湊近,如毒蛇吐信般輕聲問:“你曾看見過你師尊臉,對嗎?”
李穆哭哭啼啼的動作頓住一息,繼而哭得更大聲。
執百淩沒有錯過李穆眼中來不及掩飾的慌張,以及窺破宗主處置他師尊時種種不尋常行徑的驚恐。
倏然哈哈哈大笑起來。
牢房裏回蕩着陣陣嘲諷的笑聲。
墨九仍然坐在石岸上,整顆心已經空洞洞的,像是被掏空了靈魂的木偶,一動不動。
執百淩居高臨下,俯視着覆蓋在兜帽下的人,思緒逐漸飄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