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

第 33 章

此時外面隐隐傳來腳步聲,來的是三個人,修行之人會通過改變腳步的輕重來隐藏修為,墨九無法分辨出來人是不是執無。

要審判了麽?

墨九知道在這樣的緊要關頭,褚蒼知絕對不會随意開玩笑,索性不再猶豫,薄唇微張伸出舌頭,輕輕舔了幾口溢出來的血。

血液帶着點苦蓮味,入口時有絲絲甘甜鏽腥。

一股酥麻感從指尖傳到胸腔處,褚蒼知手指輕顫,幾不可聞的喚了聲‘師尊’。

墨九沒有聽見,他轉過身,靠着石壁坐下,随着血液流入身體,周身痛感竟然真的有所減弱。

來人全部都進了褚蒼知的拘室。

墨九豎着耳朵貼在石壁,愣是一丁點聲音都沒聽到,明顯對方布施了隔音結界。

約莫過去一個時辰,墨九才聽到裏面的人将褚蒼知帶走,心中驀然升起股不詳的預感。

連忙幾步沖到玄鐵門前,高聲喊:“執無,褚蒼知是我帶去秘境的,他一直在昏迷中什麽都不知道,他是北境王室大皇子,你不可随意懲處他,執無,你聽見沒有?”

“聽見了。”

執無鶴衣寬袖,負手緩緩踱至門前,一雙悲天憫人的下垂眼淡淡看着他,淡灰的瞳眸裏有憐憫,亦有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妒恨。

“墨九,你好生讓本尊失望,無視宗規,私闖禁地,如今既已認罪無需再審,關入永夜牢,永世不得離開。”

擡手,自掌心探出道光,射入墨九冷怒睜大的雙眸之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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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九再次睜開眼,正身處在永夜牢的鬼哭潭中。

冰冷,腥臭的液體包裹全身,他試圖把手從濃稠液體中拔出,很快就發現自己像只粘在蜘蛛網上的蚊蟲,掙紮的唯一作用就是把殺戮者引過來。

潭裏的殺戮者——鬼亀,是永夜牢中的罪犯,他們經年累月受酷刑,魂識在無窮無盡的折磨中逐漸掙脫軀殼變成異鬼态,終日在鬼哭潭中尋找尚且存在肉-體中的魂識啃噬,成功從受虐者變成施虐者。

墨九屏住呼吸,不再動彈。

失去水波顫動的感應,鬼亀那被車壓扁似的骷髅腦袋偏了偏,空洞的眼窩裏爬出兩條蛆蟲。

不一會,它又感應到那個漂浮于屍水中的新鮮魂識。

太純淨了,很久沒有聞到這麽幹淨純粹的活人魂識,鬼亀饞得鋸齒大嘴直流口水,腹腔之下密密麻麻的小手激動戰栗着,飛速朝那團魂識靠近。

墨九渾身抽搐,魂識每被啃上一口,就會與鬼亀之前經歷的痛苦産生共感。

靈魂的痛苦與肉身的痛苦不同,無法轉移注意力,無法昏迷,只能生不如死的受着。

這一刻墨九才明白,即便這些人承受不住痛楚,将魂識異化成怪物,也依然在時刻承受着生前經歷過的痛苦。

永夜牢裏的懲罰不要命,要的是綿長的痛苦和絕望,在适當的時候,他們甚至會給囚犯獲救的希望,讓他們看見曙光,而後狠狠的扼殺!

希望、痛苦、絕望不斷的交替。

終于,死亡成了人人可望不可即的恩賜。

一但被投入永夜牢,便是無盡期的黑暗,來這裏的人,只會悔恨一件事——被抓到的一刻沒來得及自殺。

有些人等到真正解救到來時,反而會情緒崩潰,以最慘烈的方式自毀。

譬如正撕咬墨九的這個異鬼,有人來救他,他卻當場親手挖了自己的雙眼,擊碎自己的天靈蓋,以極其殘忍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但他依然沒有解脫,魂魄化成鬼亀,持續不斷地重複自戮時的痛苦,而來救他的人........墨九在鬼亀的記憶中看見那個人的臉時,魂識一陣顫動。

魂識不穩,既有可能會脫離身體變成潭中怪物,墨九憑着強大的意念很快穩住了自己的心。

可他還是忍不住去想——

原來那個人是刻意來到靈虛宗,千方百計故意氣的自己,讓自己把他送進刑俸堂,好有機會來到這裏救人,甚至于受傷中毒,都是為了一個目的——利用他,找到化天爐秘境。

雖說NPC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當工具人,被任務對象這樣利用好像也沒有什麽。

但墨九的心真的真的很痛。

甚至直到他被人從池裏撈出來,還沒從了解真相的巨大沖擊中清醒過來。

一盆冰水迎面潑下來。

墨九勉強撐開眼皮,眼前出現四道模糊的影子,随着他眼球的轉動,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執無、執百淩、刑俸堂長老謝天他不意外,李穆怎麽也在這裏?

李穆僅和他對上一眼,便如同被火燒着,驚得低下頭不敢看他。

執百淩用帕子捂住口鼻,嫌惡的後退幾步。

刑俸堂長老謝天,一如既往臉上找不到分毫表情,冷冷的站着,好像是杆衡量罪與罰的戒尺,而非活物。

執無身體微微前傾,眼底滿是痛惜:“墨九,本尊且問你,藥王離去之前,是否告知你進入化天爐秘境的方法?”

墨九目光緩慢的聚集在執無身上。

鶴氅道髻,半點凡俗不沾染的仙人模樣。

誰能想到這樣的人物,竟然會為了掩蓋家族的罪行,造了這麽座慘無人道的永夜牢?

誰能想到這樣的人會躲在暗處偷襲,會……從五年前開始算計一個工具人NPC?

“是你在玄雲太極鬥篷動了手腳?”墨九耳邊聽見自己虛軟無力呢喃低語。

執無眼眸含笑,俯視面前垂死的蝼蟻:“墨九,你不再是烏霜院的教席仙君了,你是靈虛宗的罪犯,只能接受本尊審問,沒資格提問本尊。”

從執無平靜的眸光中,墨九已經得到問題的答案。

可他心裏仍然想不明白,五年前的自己到底哪裏得罪了他,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如果你不想回答,本尊就只好問問其他人了。” 執無望向始終縮肩垂頭的李穆:“你說。”

李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張惶不安的連連磕頭:“弟子只知道師尊帶着師弟說要去秘境,然後就施展傳送陣法離開聖株院,想必是知曉如何入秘境。”

墨九怔怔看向李穆。

原來出賣他們的是李穆?可他為什麽會做這種事呢?雖然自己對他的好感度分數不高,也沒有做什麽對不起他的事啊。

“看來藥王當初把進入秘境的方法告訴了你。”執無臉色變了變,突然對身邊的人問:“私闖禁地,罪當如何?”

刑俸堂長老謝天毫無情緒的回複:“廢除修為,終生囚于永夜牢。”

“可惜了。”執無惋惜的擺擺手:“墨九,吾沒能給你最後的體面,行刑吧。”

謝天從一旁的刑架上取下柄玄級下品剖刀,行至墨九身前。

元嬰期的修士廢除修為不像金丹期,直接剜出金丹就行,得要先把元嬰分神割裂,再打散真元,步驟繁瑣,過程極為疼痛。

謝天雙手高高舉起特制的刑具,注入靈力,快、狠、準對着他的腹部刺去。

墨九下意識想要反抗,無奈魂識被鬼亀啃咬受損,加上之前中的毒,心有餘而力不足,只得像死魚一樣躺在砧板上任人宰割。

執無凝視着這樣脆弱無助的美人兒,眸中閃過絲異樣的光,擡手:“慢着。”

刑俸堂長老的刀尖恰好刺入墨九腹部一寸停住。

“舅舅,你怎麽……” 執百淩某種閃過絲緊張不安,他千萬別在關鍵時刻又犯了五年前的混。

執無擺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北境大陣師幾百年才難得出一個,毀了倒有點可惜,來日或許有用處。”

滋溜一聲,刑俸堂長老将刀子從墨九腹部拔出,帶出串鮮紅血水,面上依舊平瀾無波:“宗主思慮長遠,吾輩望塵莫及。”

執百淩冷冷瞥了謝天眼,這塊老木頭,何時學會拍馬屁?他不服氣的說:“舅舅,難道你要放掉他?他已經知道禁地怎麽進入,他還把褚蒼知這個皇室的人帶進去,他……”

執無明白他的意思,陰沉着臉打斷:“祖制不可廢,本尊自不會姑息。褚蒼知受九十九法鞭,搗碎丹府,抽出記憶,斷盡周身筋脈,除了跟着褚鎮北回皇宮等死,已無法透露什麽,至于墨九……”

墨九整個人如遭雷擊,腦子裏一片空白。

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褚蒼知竟已經被處刑了?他們不但将他的修為毀掉,還将他折磨至此?

哪怕是按門規處置,也不至于如此嚴苛!九十九法鞭下去哪怕還有命在,也難活得過一年,筋脈盡斷,是連正常生活都不能自理,再落到他那個財狼虎豹環伺的皇宮裏,受萬人踐踏——

那樣高傲的一個人,忍辱負重,費盡心機好不容易達成目标,結果卻成了個廢人?他該怎麽面對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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