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第 42 章
吳遼表情微凝，很快變得有些慌亂，做賊似的左右張望：“這事你可別告訴別人，我就去過那麽一次，正好碰上嫣嫣姑娘洗腳，我就看一眼，就看一眼，差點就丢死個人了。”
墨九認真詢問：“下次你能不能帶我同去？”
吳遼看着雁七這一本正經表情，嘿嘿幹笑：“七子，你他媽別逗哥哥了行不行？哥哥我一三十幾歲光棍省吃儉用大半輩子，就夠進去瞅一眼姑娘的腳丫子，你擱着磕碜誰呢？”
“哦。”墨九這幾日積極學習山下人的生活，已經了解到山下任何物品都需要用銀子兌換。
吳遼方才的意思是，進去琴香閣需要很多的銀子。
墨九虛心求教：“除了給錢，有別的方法能進去嗎？”
吳遼嘴角抽了抽，真想一巴掌扇他腦後，誠心誠意說：“整個北境的男人每天都在琢磨這個問題，我勸你放棄吧，你要是個女人還能考慮考慮把自己賣身進去。”
他的目光掃過雁七的臉，游移道：“呃……你就算是個女人也就除了腳能看，就你這路人臉，說實話琴香樓裏倒夜香的都不帶要你。”
墨九垂眸。
藥師說金蓮黑陶埙在洇城琴香閣，只要取了金蓮黑陶埙挂身上，就可以十裏之外不被楔主的召喚影響。
自己身上的鎖靈楔沒有動靜，說明李穆還沒有被執無發現，但難保哪一天自己就忽然被執無召喚回永夜牢，還是要盡快拿到金蓮黑陶埙才是。
墨九愈發嚴肅：“我怎麽快速拿到一大筆銀子？”
“這還不簡單。”吳遼：“找個地方躺下就有了。”
墨九若有所思：“你是說表演胸口碎大石？”
之前在山上就聽李穆說過江湖人賣藝賺錢，什麽耍刀弄棍，噴火跳油鍋......聽着就很有趣，他其實一直想親眼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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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遼搖了搖頭：“哪裏用得着碎大石，睡覺就行，夢裏什麽都會有。”
墨九：“當真？”
*
距離寒龍寺東邊一座八角亭不遠處有座假山，假山之後綠蔭環繞，中間蒸騰着池溫泉。
池水清澈，雪松倒影，綠白如璧。
自假山後面傳來三道莺轉燕吟的甜美女聲。
“當年我随我爹進宮，遠遠瞧見過他，方才亭中那位公子定然是太子，準不會錯。”
“太子比傳聞中更俊俏呢，如松如竹，郎豔獨絕！”
“那是自然，說太子是天下所有女子的閨夢情郎不足為過，可惜太子用情至專，成婚三年了，竟然還是獨寵雪妃一人，兩位侍妾至今還獨守空房呢。”
“聽說太子再過兩個月就要選側妃，不知名單拟定了沒有，無論如何得讓我父親想辦法給我提上名。”
“哎，選上又如何，還不是每日倚窗見鄰人笑，夜夜挑燈獨淚流。”
“蘇妹妹，話可不能這麽說，我若能得太子看上一眼，今生就值了。再說，那林霁雪雖是天下第一美人，再美看久了也會膩，陽春白雪沒有什麽情趣，我若是去了，說不定能讓太子眼前一亮。”
“是啊，只要進太子府，來日方長，關鍵是能生出天賦好的兒女，其他的都不重要，誰得寵都只是暫時的。你們想想蒼王，他母親當年與今上何等深情厚義，因着生了沒有靈根的蒼王，落得連個名分都沒有，抑郁而終……”
“蒼王雖不能修煉，确有才華抱負，若是生在普通人家定能有一番作為，大好男兒生生被折辱在一個醜陋惡毒的男人手裏，如今又被他害得如此下場，哎，真是……”
“蘇妹妹，快別說了，姐姐知道你年幼時在宮中曾被蒼王照顧過，對他頗有情誼，可如今他已經淪為北境笑柄，你在我們面前說就算了，外頭可不能叫人聽見，有損你的閨譽。”
“姐姐說的是，妹妹有分寸，此地無人，兩位姐姐不是外人，妹妹才敢如此造次，讓兩位姐姐見笑了。”
“好了，我們不說別人，要不咱們去涼亭來個風雪偶遇吧，太子三月選妃，說不定會對我們有印象。”
“好啊，好啊。”
“兩位姐姐去吧，妹妹先回去休息了。”
水聲嘩啦，三女從水中起來，各自被丫鬟服侍着更衣扶着出去。
墨九盤膝坐在假山下方凹陷之處，前方正好被兩顆大樹擋着，無論從哪個角度都不會被人看見。
好不容易尋得的一處清淨之地，沒想到寺廟中還有女子前來沐浴。
本來聽見她們來了想離開，又怕忽然走出來驚動她們，索性繼續閉目思考如何獲得一筆巨款這件事。
整整一個時辰她們都在不停的說話，墨九被迫聽了許多閨房秘話，辦法沒有想出來，反而弄懂了“成婚結契”之說。
本質上和收徒弟差不多。
一個師父可以收很多徒弟，一個男人可以娶很多妻子，只不過區別在于，師父教徒弟道法修行，而夫妻則是夫君讓妻子生孩子。
墨九暗自幸慶，還好當初收了褚蒼知當徒弟。
“哎，我只懂得教修煉之法，不懂得如何讓他生出孩子來，若真成道侶，就見拙了。”
三名女子離開之後，墨九更無法專心入冥，腦子裏總是來來回回轉着她們的話。
“一個醜陋惡毒的男人。”、“被他害得如此下場”
方才這兩句話是在說我嗎？我當真醜得那般天怒人怨？難道因我相貌醜陋就可以萬事歸咎于我？
墨九越是強迫自己靜心冥思，就越忍不住想去分辨世人的眼光，索性起身撥開樹枝走出來假山，停在溫泉池邊，垂首望着清澈的池水。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映照出張十七八歲毫無特色的臉，唯一可能讓人有印象的大概就是一雙大眼睛，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幹淨。
這不是他的臉，不是他那張大家都覺得“醜陋”的臉。
墨九對着溫泉池面，揭下自己頭上和臉上戴着的易容物，松開束縛在裏面屬于自己的銀色頭發，如瀑的銀絲猶似漫天雪花盈盈灑落，鋪滿他的肩頭。
墨九屈膝蹲下，對着水中自己這張臉端詳片刻，忍不住伸手去觸摸水中倒影的眼睛和頭發。
确實，這雙眼睛的确與衆人不同，頭發也是……
因為這樣嗎？如果它們都同其他人一樣是黑色的，是不是就不醜不吓人了？
泉水雖然無法滲透侍衛專配的牛皮手套，卻将溫度傳遞進來。
墨九眯了眯眼，嗯……這水熱熱的還挺舒服……
從鬼哭潭出來，一路隐藏身份逃出靈虛宗，之後便是通宵達旦的籌劃劫囚，根本沒有時間想其他事情，即使聞着難受，因着沒有靈力也沒法子動用“去塵訣”清潔身體，只能幹忍着。
墨九朝四周張望，确定沒有人，飛快解開自己身上的盔甲。
裏頭貼身的衣物已經臭到發馊，墨九一陣窒息，不再遲疑，火速将自己連帶衣服一起丢入溫泉中。
天空飄着雪，雪花還未落入池面，已經化成滴水珠融入其中。
溫熱的水流淌過肌膚，墨九冰涼的身體被熱水一激，臉上泛起層微粉血色，渾身輕飄飄的，舒服得長長嘆息一聲，靠在池邊閉上了眼睛。
腦海中又浮現出褚蒼知的身影，他就像是個長在他腦子裏的幽靈，如影随形，每每想起他都能牽動些喜怒哀樂。
那一次在無妄池，他是故意的吧。
許是想讓那場戲看起來更真，許是為了接近藥師，許是為了其他……唯獨不可能是真心對他忏悔。
褚蒼知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墨九想起方才那位蘇小姐小時候得過他照顧，便能為他說話，倒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女孩。
褚蒼知這人氣人的時候确實可惡至極，但照顧起別人來确實很溫柔，無怪別人也能念着他的好。
墨九擡起手臂，看着雪白肌膚上被火鱷凰抓傷的疤痕已經徹底消失，莫名有絲悵然。
一年多時間的相處就這樣過去，什麽痕跡都沒有留下。
墨九将整個人浸泡在溫泉池中，不再去想與那個人有關的事，過了會他浮出水面，找了個更舒服的地方靠着閉目冥想，待意識朦胧之際，不知是何物飄落在他的睫毛上，輕輕的，癢癢的。
他難受的動了動眼皮，試圖用長長的睫毛把那小東西扇走。
那東西警覺的離開，但很快又粘回來他的睫毛上，用細小的口器吮吸他的睫毛。
更癢了。
就在墨九想要擡起手将那小家夥趕走的時候，忽然“咔噠”一聲細微的輕響自身後傳來。
墨九猛地睜開眼睛，一只銀腹紅紋蝴蝶煽動着藍黑色的翅膀，從他眼前翩然飛向天空。
“姑娘竟能引得九幽蝶前來。”
九幽蝶？
就是藥王說的，若是沒有天階靈植的花蜜吃，寧可活活餓死也不吃其他花蜜的傲嬌九幽蝶？餓急了還會啃美人睫充饑的九幽蝶？
等等，剛才誰在說話？這裏怎麽還有人？！
墨九背脊一僵，緩緩轉頭，向後方看過去。
在他的身後約莫十步的距離，站着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