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章
第 43 章
年輕公子容貌俊逸，頭戴紫玉冠，身穿繡竹上好錦緞，腳踏雪貂毛滾邊鲛皮靴，腰間系着條鑲嵌金青玉帶，面帶溫潤笑意，周身洋溢着皇室貴重氣息。
這張臉和褚蒼知有六分相似，剩下的四分不同在于，他更溫潤內斂，而褚蒼知則是鋒芒畢露的桀骜。
正是方才幾位小姐口中郎豔獨絕，絕無其二的太子——褚鎮北。
那雙略顯陰柔的眼睛，在與墨九對視之時，倏然亮起。
這個表情墨九很熟悉，趁着對方被自己的臉吓呆時，他眼疾手快撈到岸上的衣物，一溜煙鑽進水中。
“姑娘莫怕……”
褚鎮北沒來得及阻止，見她沉進去，只好負手站在岸上等。
方才他在風雨亭中與兩位門客對弈，擡頭瞥見九幽蝶，抛下棋子追到這裏來，沒想到卻是目睹了一副美人浴泉圖。
有九幽蝶的地方極可能有天階靈植，也可能只是有美人。
眼下看來就是後者，不過國師既然說了此地有機緣，應當不可能只是個美人。
褚鎮北眸光閃過絲志在必得的寒芒，細細在溫泉池周邊掃視一圈，并未有什麽特殊之處。
褚鎮北又想起方才那女子。
走近時，他還以為自己看到存在神話傳說中的鲛人。
那女子穿着件白色貼身長衣，枕在鵝卵石上，露出性感光潔的脖頸和一對精巧秀氣的鎖骨，圓潤的雙肩肌膚白得反光，滿頭銀絲鋪在卵石上，就像條栖息在岸邊的鲛人，慵懶安寧聖潔。
那雙幽藍的眼眸，如藍天碧湖，當她回過頭看自己時，即純粹又懵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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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自己剛被立為太子，彼時初見林霁雪，尚能張口說“三春之桃不若卿，雲翠皓月汗羞顏”，方才那驚鴻一瞥，褚鎮北腦袋裏全是空白，是根本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驚豔。
哪怕是天下第一美人林霁雪，在這女子面前都顯得毫無靈氣。
從未聽聞有哪家官宦小姐如此豔色，莫非是這山中的妖魅？亦或是安雅人？
安雅人是近幾年盛行的貴族脔寵，原本是南境半獸族的豢寵，碧眼銀發，長着薮貓似的耳朵和尾巴，北境人也喜歡這種豢寵，從南邊獵來的安雅人多是在秦樓楚館調教好之後伺候客人。
褚鎮北的“寵物”很喜歡安雅，為了和“寵物”培養感情，盡快讓他聽自己的話，褚鎮北會每個月都會買一批安雅給“寵物”享用。
她确實長得有些像，但氣質上完全不像是安雅，她太有靈氣，不是那些讨好賣乖的俗物可比。
忽而，溫泉池中央亮起道奇異的紅光，池水咕嚕嚕猶如煮沸般在紅光中翻滾，周圍的水面上卻逐漸覆蓋一層冰霜。
太奇怪了，褚鎮北急忙上前朝泉中看去。
頃刻間四面八方湧來數十只九幽蝶圍繞在紅光上方，上蹿下跳的在解憂泉水面飛舞，有的甚至試圖紮入水中，雙翅立刻被泉水粘住，拼命撲騰。
褚鎮北血鼻翼張大，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種種異象都在告訴他——解憂泉中有高階靈植要結種或者開花！
國師果然沒有騙他！
褚鎮北腳下一點，迫不及待騰空而起向紅光處掠去。
他整顆心都撲在長生花之上，并未留意周圍，就在這時一股強勁的罡風自樹林處襲來，不偏不倚将他打得如斷線風筝，撞在假山上。
褚鎮北哇的吐出血，扶着山石站起，瞪着樹林，又怒又驚，“何人竟然敢偷襲我！”
就看見從林中走出來一個和尚，宣了聲佛號，慈悲溫和的說：“施主，這株長生花貧僧守了七年，今日終于結緣開花，還請施主莫要奪人所愛。”
褚鎮北立刻認出來他是寒龍寺的主持寂空，褚鎮北貴為太子，自幼被身邊人護得周密，從來沒有吃過這種大虧，氣得就要問罪。
不等他開口，寂空拂袖而起，袈裟飄飄，整個人就像被風吹到溫泉池中央，憑空立在上方，緩緩彎下腰，猶如仙人采蓮般，伸手要去采水下的長生花。
竟然視褚鎮北如同無物。
溫泉池中
拜那次無妄池中與褚蒼知“糾纏”所賜，墨九克服了對溺水的恐懼，後來又得了褚蒼知那冊《游泳四勢》，反複練習之下已經掌握在水中游動的方法，小心躲在水下倒還算自得。
上面看不到，墨九在池底确看得清清楚楚。
泉水之下，兩片圓形的石頭中央探出一株櫻紅花莖，頂端銀白色骨朵正徐徐綻放，葉片尖橢雪白，花瓣長若巴掌，每瓣花中間都有幾道紅色線，花萼若鋸齒，櫻色靈光環繞其間，正是藥師給的香囊裏說的長生花。
花名長生，是因為普通人服食花朵，不但能脫胎換骨，起死回生，還能延長壽命至于兩百歲。
對于渴望成大道的人來說，長生花極為珍貴，等于煉體之後第二次加強體魄，有了它修行之路就可以走得更加長遠。
只不過用起來需要受點活罪。
長生花進入人體後，根莖會代替人體的經脈，花會代替丹府，葉會代替內髒……需要先讓自身的筋脈內髒等被溶解掉，才能重新長出來，這個過程極為痛苦，也有人管這花叫斷腸花。
如果不是因為順路方便，墨九其實還想找更加溫和的靈植給褚蒼知。
眼下的情形，想拿到長生花也不容易，原定的敵人只有那頭龜，現在添了個太子和一個修為深不可測的寂空。
三人中，墨九所在位置離長生花最近，占據最大優勢，就在他打算搶先摘下長生花時，前方池底忽然亮起兩盞圓燈。
待到亮光之後逐漸出現形似烏龜腦袋的陰影輪廓，墨九立刻認出來，這就是藥師所畫的，最可能出現在長生花附近的鋸齒龜！
六階妖獸鋸齒龜，壽命長達萬年。
傳說萬年鋸齒龜體型碩大如河塘，利齒可咬穿整座山川，能以天地靈力化為烈焰，吐息間摧毀一座城。
眼前這只占半個池子大小，年歲應當不超過三千年，卻一如經注中描述的暴躁兇蠻。
妖龜鼻孔噴出兩股水箭，瞪着白多黑少的眼珠子，抽長了腦袋，猛地直沖池面人影而去。
溫泉池上
寂空雙手剛碰觸到水面，池水驟像被深淵吸納般往下湧，幾乎同一時間，身後暴然蹿出個尖齒森森的血盆大口，腥風籠罩，就要将他整兒吞進去。
褚鎮北已然拔出劍，見此情形停住了動作，嘴角勾起，立在一旁靜等着看鹬蚌相争。
寂空眸光一寒，雙袖拂起，人宛若片羽毛随風飄開，輕盈得如同被巨龜兩個碗口大的鼻孔噴出的氣吹走似的。
他剛飄出不遠，巨龜的口腔內壁亮起幽藍靈光，藍色靈火如同破閘的洪水爆射而出，将寂空整個包裹住。
仔細去看又會發現，有一層結界正包裹着寂空，他并未燒着。
褚鎮北看得握緊劍柄，心中暗驚——這妖獸可真厲害，自己碰上跟寂空同樣的情況，恐怕連渣都沒了。
墨九自水下窺見外頭這一幕，也是驚訝，沒想到外面的世界随便一座寺廟裏的住持，都可能是個元嬰境界的高手。
就趁現在下手！
墨九修長的身影如靈巧的游魚向長生花滑去，游弋間忽覺上空有股靈力拳風襲來。
是天空之上禦劍的褚鎮北。
他發現自己了！
從前的墨九，避開這拳輕而易舉，哪怕是生受了，不過就是些皮肉傷，現在他的身體沒有靈力護着，這一拳的沖擊力極可能讓他內府碎裂。
墨九沒有猶豫多久，便決定繼續向前游去，争分奪秒搶下靈植。
強敵環伺，這次躲避開，就再難有機會接近長生花。
水波飛起，如炸裂的琉璃瓶，一股強大的靈流撞至他體內，疼痛還未傳至大腦，喉頭已經湧出血液。
墨九身形只頓了頓，喉結一滾，把血硬咽回去，再次奮力撥開水，朝近在咫尺的長生花再靠近些。
見小美人竟然如此不要命，褚鎮北殺紅眼，直接向水中劈下去淩厲一劍。
揮完劍褚鎮北立感到後悔，方才那拳他只用四分靈力，情急之下的這一劍他可是用了九分靈力。
心裏不由惋惜——
美人奈何為賊，連本太子看上的東西都想搶，若是死可怨不得我，不過你要能不死，我必帶你回去救治，以後就留在本太子身邊。
墨九做夢都沒想到除了褚鎮北，原本纏鬥中的一禿驢一烏龜竟雙雙收住勢，争先恐後朝自己下手！
轟隆！
數道淩厲的罡氣和靈流烈焰直擊水中，泉水宛若被煮沸，白霧漫天，此刻別說是現在受傷的墨九，哪怕是鼎盛時期的化神期蒼琅頂劍宗玉絜，在三方絕對實力的圍擊下，也絕無生路。
墨九下意識的想躲，凜冽的殺招已經撕開水面。
藥王說過，他跟以前不一樣，死掉之後沒有辦法再重生在原點，命只有一條，絕對不能輕易舍掉。
此刻若是躲，就算保得住命，身體也不行了，以後更救不了褚蒼知，事已至此，墨九倏然眼中閃過決絕的冷光，用盡所有力氣，游向長生花。
哪怕是死，也要将長生花拿到手！
他猛地向前探出手去，穩穩捏住了花莖，嘴角泛起絲冷蔑狂傲的笑意。
我贏了。
驀地，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