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章
第 48 章
在原來的世界,死掉的人複活是很正常的,但是他有種強烈的直覺——這個寂空已經不是原來的寒龍寺住持,甚至連人都不是。
昨日國師身上的靈力波動微弱,可能是隐匿修為,也可能他确實不過是築基初期修為而已,可那頭怪獸明明是獸類的軀體,周身卻環繞一股強大的靈力,不符合常理。
如果墨九看得不錯,怪物的修為應當已經達到元嬰中期,放在修仙宗門內,一個元嬰中期修士要徒手撕碎鋸齒龜,生啖元嬰初境修行者,根本辦不到。
它究竟是個什麽?
墨九一面想着,一邊快步離開齋堂,以免引起對方的懷疑。
這兩天墨九發現,失去靈力之後身體不似從前,雖然并無饑餓感,可若是不補充吃食,會慢慢變得虛弱。
褚蒼知情況比他還要不如,更加需要吃飯補充體能。
他來到後院門口,就看見雪松樹下,站着個銀甲少年,正低着頭,用腳扒拉着什麽。
墨九心下一緊。
少年擡起頭,露出個沒心沒肺的笑容,大大方方朝他打招呼:“雁七哥哥,你回來啦。”
墨九再看到少年天真無邪的笑容,莫名頭皮發麻,面上不動聲色,直接跨入院門。
迎面差點撞到一堵人牆。
是汪缺。
兩人對視片刻,汪缺抖動臉上不自在的橫肉,主動開口:“你又想進去送早飯?”
墨九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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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缺沒說什麽為難的話,轉身去開鎖。
老孫湊到墨九身旁,小聲說:“我早年在邊境參軍,跟過蒼王兩年,是親見過蒼王戰場殲敵的風采。汪總衛一直在皇城當差,平日裏聽的都是貶損的風言風語,我原以為他對蒼王沒什麽感情,沒想到倒是個熱心腸的人。”
墨九心中暗笑,汪缺哪裏是什麽熱心腸,他不過是被太子授意,讓自己盡可能去接近褚蒼知,博得他的信任罷了。
這些事他自然不會與老孫多說,敷衍的點個頭,快步上了囚車。
此刻是換崗時間,外面陸陸續續來了新守衛。
汪缺已經是煉氣九層,臨近築基,不需要卧床休息,盤腿坐在石凳打坐,等着人給他帶早飯過來。
上面傳了令,吃過飯,押送隊伍就要立刻出發。
白天囚籠裏光線要比晚上亮,能清楚的看見鐵板上幹涸的血跡和表面結出些細小冰晶。
墨九伸出食指擱置在褚蒼知的鼻下,依然是氣游若絲。
他跪坐在粗布毯上,将褚蒼知小心翼翼的扶起,讓他的肩膀側面靠在自己懷裏,只有這個姿勢,才不會碰疼褚蒼知受傷的背部。
摸了摸褚蒼知的額頭,也還是高燒不退。
失望的情緒頓時漫上心頭,墨九依稀懷着的那份不切實際的幻想徹底幻滅——盜走長生花的那個人真的不是他。
“哎……”
墨九長長嘆了口氣,熟練的取出丹藥,含在自己口中,食指和拇指搭在褚蒼知兩頰,一用勁兒扣開他緊閉的牙關,
他側着腦袋,鼻尖避開褚蒼知高挺的鼻梁,雙唇貼在對方發幹的唇瓣。
不知是不是錯覺,褚蒼知的雙唇不再是之前那種幹涸死氣沉沉,竟變得飽滿富有彈性起來,貼着還有點溫熱,有點舒服。
墨九忍不住輕輕舔了下褚蒼知的唇瓣,才卷着丹藥慢慢送進褚蒼知的口中。
就在他習以為常的推送丹藥過程中,褚蒼知的舌頭忽然動了,冷不防卷走丹藥,反向送到他的咽喉處。
墨九瞬間感覺到舌面被快速摩擦帶來的一陣酥麻感,渾身不自覺戰栗起來,他想要阻止褚蒼知,但不知道該怎麽做。
褚蒼知身體驟然壓下,舌尖一下将藥丸頂進了他的喉嚨裏。
墨九下意識掙紮想要推開褚蒼知,卻被他一手捂住嘴,另一只手按着上喉兩側,壓制在鐵欄上,生生逼着把藥吞了進去。
墨九嗆得眼眶發紅,雙眸泛起淚光,想說話嘴巴卻被牢牢捂住,只能隔着褚蒼知的手掌哼唧。
“嗚嗚嗚.......”
幽暗的鐵籠內,一雙漆黑的瞳眸冷冷盯着他,就像只蟄伏在深夜裏狩獵的野獸,正看着被自己咬住喉嚨的獵物,思考着是再戲耍一會,還是直接結束他的生命。
墨九目光與這樣的瞳眸接觸剎那,沒由來的悚然發毛。
眼前之人與印象中的徒弟完全不同,他渾身蓄着股詭秘難測的狠戾,不言不語,僅僅用眼神看着,就叫人不寒而栗。
“你一個臭烘烘的男人,也想用這種手段接近我?”褚蒼知淩厲的目光掃過他的下身,冷蔑譏诮:“你怕是對本王有什麽誤會。”
那只掐着他脖子的手陡然使勁兒,墨九頓覺窒息,沒想到他受了那麽重的傷居然還有力氣,甚至自己兩只手都沒能掰開他的一只。
墨九心中納悶不已,就在這時,外頭忽然傳來汪缺的聲音:“雁七,裏面出了什麽事?”
褚蒼知冷冷一笑,放開墨九,重新回到原來的位置趴着。
黑布掀開,燦爛的日光照進來。
墨九重重咳了幾聲,順道還打了兩個噴嚏,才揉着鼻子對汪缺說:“大概是昨晚着涼,有些不舒服,方才有點頭暈不小心磕着了。”
汪缺目光在褚蒼知身上來回梭巡,聽見墨九的話聯想到昨天發生的事,心底刷地起了層疙瘩,不悅訓斥:“馬上就要繼續趕路,有什麽事都給我憋着,喂完吃的就快點給老子滾下來!”
籠內重回幽暗,聽着汪缺走遠的腳步聲,墨九探身,想去掀褚蒼知背上的棉襖。
“啪!”他伸出去的手立刻被人一把扣住。
褚蒼知如迅捷黑豹,再次欺身而上将他壓住,只是這一次用手墊在他腦袋下,沒叫他磕着鐵皮發出聲音。
褚蒼知嗓子裏發出警告的低吼:“再敢碰本王一下,手給你廢了!”
被壓一次是對方出其不意,被壓兩次就是墨九自己的問題了,但他現在心裏滿是驚喜,忙小聲說:“我只是想看你背上的傷恢複得怎麽樣,你,你手使得上力氣了?”
褚蒼知皮笑肉不笑:“是啊,要多虧你每日‘喂’的藥。”
他刻意加重這個“喂”字,想臊一臊他,墨九卻絲毫沒有聽出弦外之音,面上浮起開心的笑容。
“此藥出自藥師之手,縱然經脈盡斷,也可幫助你強本固元,對你大有好處,這兩日切記服藥。”
頓了頓,墨九臉上笑容褪去些:“可惜只剩下兩粒,你要是方才不做無謂反抗,就能多吃一顆。”
褚蒼知莫名覺得這種抓不到‘重點’的說話方式有些煩人的可愛。
銳利的目光細細刮過墨九的臉,不放過任何一處洩露端倪的微表情。
然而以他的敏銳竟然沒有看出絲毫假作僞裝。
如此近的距離,褚蒼知隐隐嗅到了絲極淡極淡的香味。
幽香淡到一旦專注去聞,便難以聞到,只有在某一瞬間,才會被似有若無的捕捉到。
褚蒼知不喜歡香味,卻莫名覺得這味道非常好聞,私心想要再靠近些,去尋找味道的來源。
他沒有那麽做,而是立刻反應過來一件事情——雁七已經不臭了。
褚蒼知細細回憶起來,昨日傍晚,雁七扛着他意圖劫囚的時候,身上似乎就已經沒有那股難聞的味道。
扣除随行值崗時間,雁七應當是在昨日中午時洗的澡。
為什麽前幾天不洗澡,偏偏這時候洗澡?是專門沐浴,還是不經意淋了雨雪,落了水,還是別的什麽事情,沖洗掉他身上可疑的屍臭味……
還有,他身上的傷是從何而來?嘔了那麽多血,應該是很重的內傷。
褚蒼知腦海中閃過水中那張絕美的臉,再看看眼前這張平平無奇的臉,驀然伸出手摸向墨九的耳後。
墨九耳後極怕癢,下意識側頭躲開。
就在這時候,外面傳來汪缺铿锵有力的命令——
“全部集合,準備啓程!”
墨九一把按住褚蒼知胡亂動的手,貼近他耳側,用細微的氣音叮囑:“記住,往後你要繼續維持原來的狀态,不可讓他們知道你身體已有好轉,不然太子定會對你不利。”
看了眼放在旁邊的吃食,又囑咐:“我得走了,你早飯記得吃。”
墨九以眼神示意褚蒼知放開自己。
褚蒼知呆滞片刻,耳朵仿佛還殘留着沙沙摩挲的氣音,心中狠狠罵了句“這個男人真TM不要臉”。
“你得了風寒,下次不許靠這麽近,免得傳染給本王。”話落,褚蒼知放開墨九的手腕,重新趴回原來的位置,閉上了眼睛,俨然就像只重新蟄伏回密林假寐的野豹。
墨九隔着牛皮手套揉着被箍得酸麻的手腕,一邊看着他,一邊想着他方才的話,本想說“我剛才是裝病的,不會傳染”,汪缺已經掀開簾子,沉着臉讓他滾下去。
押解隊很快離開了寒龍寺,繼續向皇城進發。
傍晚隊伍到達新客棧的時候,茍不理染了風寒,老孫幫他請客棧的夥計熱了壺湯藥,順便也給咳嗽了一天的墨九盛了碗。
茍不理嫌棄藥太苦不肯喝,老孫拉着他到墨九跟前,讓他跟墨□□學。
墨九捧着漆黑如墨的藥汁,心中納悶——凡人的藥聞上去竟然巨臭無比,這真的是藥嗎?會不會是什麽妖獸的毒漿?
被一大一小盯着,墨九有了股為人師表要身先士卒的責任感,仰頭一飲而盡,面無表情的說:“不過一碗水而已,有何大驚小怪的。”
話音剛落,他就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