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章
第 58 章
為了能跟褚蒼知去國師府,墨九不再抗拒喝藥,能不動就不動,飯菜也讓冷覺送到屋裏來吃,整個人長在軟榻上,除了背書就是背書。
時間終究是太短,褚蒼知出發去國師府那日,墨九腳也沒好,病沒痊愈,書更沒背齊。
墨九想要硬跟,卻被金甲衛和茍不理困在府裏。
和幾個金甲衛尚且能打個幾百來回,茍不理一出手,他便連動手的機會都沒有。
等到太陽快下山時,褚蒼知的馬車回來,墨九好不容易被放行,飛奔到門口處就見阿力背着人事不省的褚蒼知往裏面走。
“王爺這是怎麽了?”
“啊啊啊啊……”
墨九轉頭看向跟着一起去的老孫。
老孫滿臉慚愧。
“今天早上王爺去到國師府,就在涼亭聽國師講課,講的都是什麽都什麽勞什子禮法,下午吃完飯,國師就說要給王爺治傷,我和阿力只能在外頭等,足足治了兩個時辰,王爺人才出來,出來人還好好的,回來的路上忽然就昏過去。”
褚蒼知被送到正院,趙娘急忙請了大夫來。
“王爺本來身體就很虛弱,不便多動,大概是因為勞累才昏迷的。”大夫說完這些,給開了幾副益氣養元的藥。
墨九坐在床邊守了他一夜,第二天褚蒼知才醒過來。
“你還要去國師府?”墨九聽到褚蒼知一睜眼就安排茍不理和老孫準備馬車,急得差點把桌子掀翻。
褚蒼知面容平靜的喝着藥膳粥:“國師答應會治好我的傷。”
墨九:“你說什麽?”
褚蒼知擡起頭,漆黑瞳眸中盈着耀眼的笑意:“雁七,我身上的傷很快就會好,你放心。”
一連三日,褚蒼知出門時人好好的,回來都昏迷不醒,第二天一早又照常去了國師府。
讓墨九感到不可思議的是,褚蒼知的傷竟真的在快速的愈合。
他甚至已經能直起腰,不需要再加雙腋的支撐。
一切并無異常,國師似乎真的是位仁心聖手,在盡心盡力的幫褚蒼知救治好傷。
但墨九始終覺得國師不是什麽好人,不會真心替褚蒼知治傷。
為了盡早跟着褚蒼知去國師府,他強迫自己沉下心來全力背書養身體,終于在趕在第四日把風寒和腳踝養好,并且當着褚蒼知的面,把三本書倒背如流。
褚蒼知呆愣住,沒成想他記憶力這麽好,只得依照先前約定讓他跟着去國師府。
蒼王府馬車為了方便褚蒼知出行,請工匠從車廂後面開出道活動門,在地上放置斜坡木,輪椅就能夠直接上下。
墨九從車廂裏推着褚蒼知下車,擡眸就見國師府門口立着道白影。
國師身材微胖,穿着一身金色圓月銀衫,頭上戴着高冠,恰好将額間三道凸起的血管遮住,手裏的國師杖系着許多彩色小鈴铛,一路相迎而來,悅耳的鈴聲玲玲不止,叫墨九忍不住想到寒龍寺灼鳳桃下染紅的冰霜。
那頭怪物,現在在府裏麽?
墨九下意識眸光探入國師府內。
國師和褚蒼知寒暄完,視線恰好落在他身上,眼珠子一個上一個下飛速來回交錯,閃瞬即逝,就像單獨同墨九開的一個玩笑。
尋常人看見定然要被吓個半死,墨九無動于衷的推褚蒼知進門。
流程和老孫說的差不多,一個早上國師在涼亭中給褚蒼知上禮修課。
墨九遠遠看着褚蒼知正襟端坐的模樣,心裏一陣吃味,當年在靈虛宗對自己可不曾這般恭敬。
午膳過後,國師就要開始幫褚蒼知繼續治療。
兩人進了間小屋,屋外面有護衛把守,他和阿力根本進不去看。
墨九繞着那間屋子轉好幾圈,沒有找到任何能偷看的地方,就連屋頂上都站着兩個人,雙眼對四眼,滿眼寫着“你上來試試”。
一個時辰過去,墨九腿轉累,往早上褚蒼知和國師上課的那個涼亭走去,準備尋個地方休息下。
卻發現涼亭裏早就已經有人在。
是一個女人,身材窈窕,穿着件紫色狐裘大氅,頭上戴着兜帽,正背對着他站着,貴氣的背影看着有點兒熟悉。
在她面前有兩個約莫三四歲左右的孩子,兩小男孩坐在石桌上,咿咿呀呀搶着拆開的熏燈玩耍。
墨九剛想轉身再找處地方歇腳,兩個小孩子像極某種其敏感的野生動物,齊齊擡起頭瞪向他。
距離不遠,墨九能清晰的看見兩個小男孩面色蠟黃,眼仁猩紅,眼眶周圍染着兩片濃濃的黑翳,像是得了某種重病。
下一秒
兩個孩子都沖他提起嘴角笑起來,眼睛鼻子耳朵嘴巴霎時全淌下血來。
饒是淡定如墨九,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得連退數步,後背撞上一個冰冷的胸膛。
他忙轉過身,再次被來人驚退,忙單膝下跪行禮:“參見太子殿下。”
心中一陣暗驚,褚鎮北什麽時候來的?何時站在自己身後?
褚鎮北似笑非笑:“你在看什麽?”
墨九低頭如實道:“亭中有兩個小孩,卑職方才看見他們似是得了某種怪疾,竟七孔流血。”
褚鎮北眸光幽寒,向涼亭望去,訝然:“小孩?哪裏來的小孩?”
墨九心想這太子殿下眼真瞎,慌忙轉身一指涼亭:“就在……”
身體驟僵。
亭中空空如也,哪裏來的女人和小孩?就連熏等都完好如初。
“奇怪!”墨九喃喃:“方才明明在的啊.......”
褚鎮北搖搖頭,兩指夾着個小瓷瓶,丢向他:“你體內的‘最銷美人骨’快發作了,把藥吃了就不會看見這些。”
墨九接在手裏,認出是‘最銷美人骨’的解藥,才後知後覺意識到,馬上就要第十天,明天晚上就該毒發。
是嗎?是因為‘最銷美人骨’要發作産生的幻覺嗎
“剛開始很多人都會出現些幻覺。”褚鎮北似乎能看穿他此時心裏在想什麽,笑道:“這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不必要擔心,本殿從不虧待盡心盡力替我做事的人。”
墨九沒想接話,只把藥塞進懷裏。
“等适應就好了。”褚鎮北笑容暧昧,上下打量他:“聽說蒼王對你很上心,倒是小瞧你的本事。”
聽說?
看來除了自己之外,褚鎮北在蒼王府裏還安排有其他眼線,說不定北冥王在蒼王府裏也有。
想起前些日子褚蒼知說的話,墨九蹙眉:“屬下不過是盡心為殿下辦事。”
褚鎮北微妙一笑:“很好,既然你對本殿這麽忠誠,本殿也該教你一些東西。”
墨九:?
“同本殿來。”
褚鎮北帶着他穿過一條僻靜的小路,來到國師府的花園裏。
兩人繞過蘭花圃,就見一座形如醉彌勒的假山。
這裏明明是國師府,太子卻像進自己家一樣,熟練的擡手在假山石裏頭摸按。
聽得咔噠咔噠兩聲,假山自原地順時針挪開,露出個寬敞的地道口。
褚鎮北當先走進去。
裏面的空間很大,可并排走三四個人,洞內牆壁上十步鑲嵌一顆靈光石,亮如白晝。
在花園裏什麽聲音都聽不見,可進入地道內,墨九就無比清晰的聽見一聲接着一聲的尖銳嘶叫,像是什麽動物痛極在求救,聲音莫名有些熟悉,可他一時沒有想出來在哪裏聽過。
直到那個聲音伴随着細碎的鈴铛響,鑽入他的耳朵,墨九才驀地想起來,六日前進城時自己曾經聽過一回,是籠中的安雅人。
褚鎮北帶他來到玄鐵門前,指着門上開出的鐵窗,揚了揚眉:“看看。”
墨九眉心緊鎖,心中隐隐不安,下意識想要從這裏離開。
“怎麽?不敢?”褚鎮北笑道:“做我的暗探,這點膽量都沒有.......”
墨九深吸口氣,惦着腳尖往鐵窗內看去。
血跡斑駁的石床上,雪色少年四肢被鎖住,跪趴在石床上,身後立着個龐然大物。
随着龐然大物粗暴的動作,少年仰着脖子一聲接著一聲嘶叫。
鈴聲一波比一波急促。
鮮血順着石床汩汩流淌。
高大的身影猛地停下來,轉過頭,猩紅的雙目朝他看過來。
墨九腦袋轟然炸響,渾身僵冷。
獓自耳朵下裂開寬大的嘴巴,露出上下兩排白森森的尖牙,像是想到什麽有趣的事情,猩紅的舌頭舔了舔肥厚的嘴唇。
驀地,獓當着墨九的面,用尖銳的五爪抓起少年雪白長發,強行将他上身提起,盯着墨九,張開滿口尖牙,“咔嚓”咬住少年的喉嚨,随着他身體用力到恐怖的動作,少年渾身骨骼發出咯咯的聲響,血一股一股的不斷自各處湧出。
那些尖叫,哭泣,變成咕咚咕咚的飲血聲,進入獓的喉管裏,融入他兇殘瘋狂的心肺。
墨九向後再退好幾步,嘴唇血色全無。
“怎麽樣?好看不?”他的後頸被一只手似有若無的撫摸着,如毒蛇般潮濕冰冷氣息噴在他耳朵上,充滿血腥味。
“這個小玩意兒生得極漂亮,可惜怎麽養都養不熟,只能送給獓玩兒了。”褚鎮北的聲音輕飄飄落在他的耳畔。
墨九張嘴,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褚鎮北嗤笑:“你放心,本殿向來喜歡聽話的。”
酸氣不斷從胃部湧到喉嚨,墨九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往外面跑。
“嘔……” 墨九只要想到那副畫面,就連膽汁都嘔光。
直到眼前一黑差點栽倒,被人自身後扶了把,墨九以為是褚鎮北,驚駭的将人推開,就聽見身後“啊啊啊……”
是阿力。
阿力沖他比手畫腳半天,墨九才明白他是在說,國師替褚蒼知治完病,可以回去了。
“走吧。”墨九啞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