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畢業生聚會上熱熱鬧鬧,來的同學坐了兩桌,簡直占了飯店大堂內一半的熱絡。

趙卓津後來打了許多電話寧若都沒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想法,反正特別氣,回來一路上都止不住的發冷,到了飯店衛寒一看她眼眶都是紅的,軟着聲音問了兩句。

不問還好,一問寧若這眼淚就嗖嗖地往下掉。

衛寒當時就着急了,問:“是不是趙卓津那小子又欺負你了,他又在外面亂搞是不是?你等着,我找他去。”

她要起身,被寧若拉住了。

寧若不讓她走,也就搖着頭說沒事,但她哭這事大家還是看到了,都在關心,結果越多人關心寧若的情緒就越崩,沒一會兒,那一片都傳開了她哭的事。

段淮剛進去的時候就看到了寧若,他們剛好被服務員分配在旁邊圓桌那兒,白夏湊到他耳邊小聲嘀咕:“給你跑斷腿腆着臉皮去問的底下新來實習學生,問半天才搞到消息,藝術院校啊。”

段淮垂下眼眸,輕嗯了聲。

點菜的時候有朋友附過來低聲說:“看那小姑娘,哭得好傷心啊。”

段淮看了眼,入目的正好是寧若哭得差點打了個嗝的樣子。

那會朋友們安慰了她好一陣,這會兒寧若都算是餐廳“知名”人士了。

小姑娘本來就是素面朝天,這會淚眼婆娑,一哭那臉上跟自動上了腮紅似的,眼睛也沾染了些紅意,不知道揉過多少次。

能哭到打嗝,看來的确是傷到心坎裏去了。

段淮收起視線,把菜單遞給那人:“你點吧。”

在座的都是科室的同事,有人看出了段淮的心不在焉,笑着問:“段淮今天是咋了啊,怎麽一直在出神?”

段淮回了些神:“沒什麽,可能最近有點累着了。”

“您這一直都是勞模的,怎麽突然就累着了,不會是……”

白夏有眼力見,聽着就知道話題要往哪方面轉,連忙打了個轉:“哎,主任,我先敬您一杯,前段時間大家都忙,您是占了主力的,我們科室沒您啊,那鐵定不成。”

大家都寒暄着,說着就都舉起了酒杯。

段淮看了白夏一眼,後者給他遞了個眼神:看,還是你哥們仗義吧。

段淮低笑了聲,靜坐時,視線又不自覺就往隔壁桌看了過去。

-

那邊,男同學們跟輔導員正打成一片,寧若則坐在邊上一個人出神靜靜。

衛寒突然靠過來戳了戳她的胳膊:“先別哭了若若,沒了一個趙卓津,還有五十億個男人,你看四點鐘方向那桌的神顏帥哥,像不像咱們上次大劇院看到的那個?”

寧若邊紅着眼眶憋下哭嗝邊看過去,在看到熟悉的冷淡面容時驚了下。

嘴被衛寒給捂了住:

“別聲張,小心人家聽到我們在偷看他了。”

寧若慢慢冷靜下來。

她這會是着實沒心情去管那些,耳邊衛寒卻一直在說話:

“你知道嗎,我回去才知道他就是我之前跟你說過的段淮,曾經首都醫科大的學霸人物,神顏級帥哥,最關鍵就是你知道網上曾經上過一段有關他的熱搜嗎,就是學生校園內偷拍他講座的照片的,後來又被網友扒出來他的人生履歷,那兩天網友酸的程度簡直了啊。”

“二十六七,也不怎麽老哈,了不起和咱們也就四五歲年齡差的。”衛寒給她打了個眼神。

寧若詫異:“嗯?”

衛寒有點恨鐵不成鋼地啧了聲:“你這腦袋裏怎麽愣是沒點和帥哥的幻想呢,要忘掉上一段戀情最快速的方法是什麽,就是搞新的男人,走!”

“啊?”不等寧若說話,衛寒拉着她偷偷往旁邊聚會的桌湊了過去。

都是同學,換換桌很正常的事,這桌就緊挨着段淮的那桌,拿衛寒的話來說就是近水樓臺先得月。

衛寒也是個有社交牛逼症的人,曾經在操場追着男人跑過一千米,這會兒直接哪近就坐哪兒,拽着寧若就厚着臉皮在段淮身後的位置坐下了。

這桌有同學故意問:“唷,寒哥怎麽帶着漂亮妹妹過來了啊,還專門找這個座,看上我了啊。”

衛寒嗬了聲:“這不就是聽說你專找人敬酒才過來了麽,來敬我一杯?”

“這麽牛?那來。”

眼見着衛寒要跟人吹水去,寧若緊張地拉了拉她胳膊。

衛寒寬慰道:“沒事兒,我跟他們吹,你在這。”

她往身後打了個眼神:“近水樓臺,泡帥哥。”

一時間寧若也不知道說什麽好,看着面前的酒,吸了下本來就泛着紅的鼻頭。

其實她知道衛寒是為了哄她高興,就她剛才那會兒止不住眼淚一頓哭的操作把不少人給吓着,寧若也極力忍耐,偏偏她天生就是情緒來了眼淚攔都攔不住。

她不知道事情怎麽會這樣,暗戀了那麽久的男生,從頭到尾抱的都是玩的心思。

她可以接受趙卓津不喜歡她,也可以接受他提出分手或是在一起,可她唯獨不能接受的是連他們一開始認識都是對方故意的。

那她算什麽,她喜歡的這幾年又算什麽?

寧若不能容忍自己的真心和情感被糟踐,卻又不能做到立馬抽身這段長達整個大學雨季的暗戀,所以她難過,是為自己難過。

“段老師,我是科室新來的實習生小劉,未來還需要您多多指教。”

後邊,有人站起身敬酒:“敬您一杯。”

聽到後桌的說話聲,寧若下意識回頭看了眼,餘光瞥見她身後的身影虛站了一下,低冽的聲線清晰傳來:“不用客氣,大家一起努力。”

寧若撐起胳膊又去想。

段淮怎麽會在這。

他們好像巧合地碰到過好多次了,如果說上次是因為家裏長輩的原因,那這次呢?

北京,好像沒有那麽小吧。

正出着神,有人喊她:“若若,你得罰酒了,我們骰子點數對應是你那兒。”

這桌已經玩瘋了,大家還開始看點數來罰酒,寧若過來,就得作數。

“啊?”寧若後知後覺應了聲,旁邊衛寒遞過來一杯紅酒,說:“若若,這個沒啥度數,抿一口就過。”

“好。”

其實她不會喝酒,但又想嘗試嘗試。

寧若端起來就要喝,結果剛入口的那一刻她就嗆住了,猛地嗆咳出來,又怕全嗆到桌上,下意識往後轉過了身,也就是那麽一秒,手裏的酒也直直朝下邊潑了下去。

猝不及防,滿場瞬間寂靜。

大家都驚了。

再回神來時小姑娘也慌了,捏緊了手裏杯子往回看,後頭那桌已經為突如其來的變故搞愣住了。

而段淮,更別說吃飯吃得好好的突然遭受後方襲擊。

小姑娘那杯酒是淋得及時,幾乎全潑倆人褲腿上。

“那個,那個……”衆目睽睽,寧若結巴道:“我不是故意的。”

那邊的人都神情各異,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就是不敢說話。

也就了解段淮一點的科室同事,捏着筷子低下頭跟人嘀咕:“完蛋了,段主任有潔癖,這小姑娘算完了。”

這可不是說的假話,以前就有個喜歡段淮三年的妹子心急找上急診科,直接扒拉着人段淮胳膊不放,當時可好,段淮當着人女生的面,面不改色把被她碰過的白大褂脫了下來,接着去接水間洗手。

愣是拿消毒液來來回回洗了三遍,把人女生臉色都給洗綠了。

回頭女生在醫院外頭哭了好幾小時,段淮是眼皮都沒動下。

據說他的處事方式也很嚴格,譬如他小外甥那兒就多次遭這寶貝舅舅禁制,學習要求嚴中之嚴,不能不寫作業,習題容錯率為0,寫委屈了還不能哭。

哭了受罰更重。

拿他們科室的話來說,沒見過長得這麽帥又這麽不解風情嚴格理性的男人。

這小姑娘不是一下踩了他兩顆雷?

有人瞧着不對,連忙起身招呼:“哎,老段咱算了算了,一點酒而已,咱別……”

沒想段淮溫緩出聲:“沒事的。”

“額……嗯?”

就見他置若罔聞地站起身,主動伸手脫下自己身上外套,遞了過去:“這衣服是幹淨的,要麽?”

他指的是寧若身上,雖然他身上中了招,但她自己其實也沒好過。

這麽一說全科室的朋友都錯愕了,面面相觑。

我操。

老段說話這麽溫柔的嗎??

還遞衣服?

寧若連忙擺手,結巴道:“不、不用了,謝謝。”

段淮也不強求:“那不好意思了。”

小插曲很快解決,大家各自落座繼續吃飯。

寧若坐了回去,驚魂未定。

那邊衛寒卻驚了,拉着寧若激動小聲說:“若若!他怎麽給衣服你啊,剛剛那場面你不知道我們都看呆了!”

寧若低着頭,默默應了聲:“沒事。”

-

飯局結束時已經是夜晚。

有的同事先走了。

白夏搭住段淮的肩說:“怎麽着,明天沒有班,現在是去哪?”

段淮眼見着寧若在衛寒的帶領下出了這邊餐廳就拐進了旁邊的酒吧。

看了倆小姑娘背影思慮良久,他說:“你先回去吧,我有點事。”

酒吧這地方,燈紅酒綠。

在好學生觀念裏那就是打小禁止入內的地方。

寧若這輩子都沒去過這種地方,今天頭一次來就點了滿桌酒,才喝幾杯就有點上頭了,借着周邊喧鬧的氛圍,大着膽子喊了聲:

“趙卓津不是覺得我無趣,連酒都不會喝嗎?可以,我今天就喝給他看!”

衛寒看這情況不對,連忙來勸:“若若算了,這個沒了還有下一個,你又不會喝酒別為難自己。”

寧若聽了安慰就開始哭,一邊哭一邊說:“今天你別勸我,我就是傻逼,傻了蠢了去喜歡趙卓津,還喜歡了三年。”

衛寒都聽呆了,那麽乖的人得受多大的刺激才能到罵人的程度。

“乖,聽我一句勸,你可不能再喝了,就你那丁點小酒量,再喝下去能直接出去讓人撿屍的程度。咱是來放松的,不是來買醉的。”

衛寒喊不動,起身就去打電話,順帶想去給寧若買瓶水。

回來的時候寧若就有點不行了,她本來就不會喝酒,到現在坐在沙發邊,小臉酡紅一片,眼神迷離,還要去伸手拿酒。

也是這時一只白皙纖長的手截過她手裏的酒杯:“不要喝了。”

寧若下意識去搶:“給我。”

對方聲音嚴肅了點,叫了她的名字:“寧若。”

莫名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寧若擡頭去看,诶了聲:“……段老師。”

段淮沒穿外套,就着了那麽一身襯衫站在沙發邊,本來就是清冷幹淨的氣質,又是白色襯衫,在這喧嚣迷亂的位置顯得格格不入,仿若清流。

回來的衛寒愣神指着他一連好幾個你:“你你你,你不是那個……”

段淮也知道寧若是醉了,這地方本來就不适合她一小姑娘,還危險。

段淮說:“我是她朋友,叫段淮,首都醫科大附屬醫院的醫生,這是我名片。”

他遞過去一張白色卡片。

衛寒默默吸了口氣,說:“我知道……”

不僅知道,還熟着呢,之前一直和若若說過他的信息,別說他在哪上班了,作為無數女生夢中情人,人生履歷那都清清楚楚。

她還跟若若強調他不好接近,結果轉頭人就成寧若朋友了,她是在做夢嗎。

“您這是……”

段淮說:“我也是想和你說這個,我覺得寧若現在不适合繼續待在這裏,她不會喝酒,現在也需要立馬醒酒,加上我和她一直認識,也認識她家裏的長輩。”

“所以……”

“所以,她我就先帶走了,給你的名片上面有我醫院的地址包括我的個人信息,加上我的一些朋友都在那,應該可以确保我的人品能讓你信任允許我送她回家,如果她有什麽事,你也可以随時找我。”

衛寒驚了。

眼見他去帶寧若起來,衛寒說:“可是我們若若……”

話還沒說完,就見剛被他扶起來的寧若紅着小臉,忽然跌跌撞撞栽進了段淮懷裏。

衛寒:!!!

段淮明顯愣了下。

本以為是個意外,沒想寧若伸手環住他的腰,臉頰還輕輕貼着他胸口蹭了兩下,嘴裏低喃:“寒寒,抱。”

段淮身體無人所知地更僵了。

衛寒:???

要命啊姐妹!

“寧若。”仿佛有什麽東西無形搔動,段淮喉結很悄然地滾了下,他試探着拉開她的手:“我是……”

寧若低聲嗚嗚了兩聲,不肯撒手。

段淮動作停住。

他低頭去看,小姑娘果然哭了,一邊嗚咽一邊口齒不清地說着什麽。

段淮輕嘆了聲氣,有點無奈。

他說:“沒事,我在這,不難過。”

衛寒這會兒是人徹底傻了,懷疑人生。

哄了會寧若情緒才好些,段淮又說:“那她……”

衛寒連忙擡手:“沒事,我相信您人品,你送她回去吧。”

段淮嗯了聲,說了聲謝謝。

衛寒幹呵地笑了兩聲。

他剛剛話都說這份上了,她還能堅持做路中間的攔路狗嗎。

-

出去的時候外面起風了,冰冰涼涼的吹在臉上很舒适。

寧若感覺腦袋清醒了些,但随之而來的是極致的困意。

段淮扶着她往外走,走了兩步她就往地上癱,實在沒辦法,他直接把人打橫抱了起來往自己車那兒走。

時不時有人來往,他都沒注意,滿心感官都在寧若身上。

這輩子沒私人性質抱過哪個女生,寧若在他懷裏時,段淮都不太敢碰她。

女孩子也不知道是怎麽長的,平時有沒有好好吃飯,身上簡直沒有二兩肉,瘦也就算了,仿佛一身軟骨,稍微碰一下就得化在他懷裏。

段淮把她抱到自己車上坐着,小姑娘倒是灑脫,喝酒的時候往死了喝,醉了也就沒心沒肺萬事不管,甜甜地在那睡覺去了。

寧若側着頭靠在那兒,嘴裏小聲嘀咕:“寒寒……”

段淮沒聽清,一直以為她是喊淮淮。

微怔,傾身湊過去仔細聽才聽出來。

好看的面容悄無聲息地劃過一抹情緒變化。

原來他誤會了。

還以為她一直在喊自己。

他盯着寧若恬靜的睡顏看了會兒,伸手幫她捋好額邊的碎發,聲音輕到自己都難以察覺:“你怎麽能随便喊人呢,搞得我還以為——”

說到這,聲音悄無聲息了些。

後面的話也隐入了外面的夜裏。

“這是我的初抱,寧若同學,抱了我是要負責的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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