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手指剛觸碰過去,卻被段淮摁住。

“襯衫下面是皮帶扣,你想看什麽”段淮聲音緩然地問。

即使這種時候了,他聲線依然能低冽冷靜得像平時講課看病。

那種反差讓寧若有種是她在幹什麽壞事似的。

她說: “我逗逗你,看你會是什麽反應。別人都說你跟和尚似的,我覺得不是,和尚還能像剛剛那樣親人”

沒光源的玄關處,段淮輕笑了聲。

他低眸看着她的眼睛,沉默幾秒,之後直接将她抱了起來。

是像抱小孩似的那種抱,寧若驚呼了聲,感受自己緊密的心跳聲,緊緊抱住了他的脖子。

段淮抱着她坐到了沙發上,只不過這次沒上次那麽缱绻暧昧,那麽近距離。

兩人中間也隔開了一定距離,沒貼着。

段淮說: “寧若同學,不瞞你說,我從小到大都是好學生,小學時候扶老奶奶過馬路,初中時候拾金不昧,高中更是按部就班一點差錯也不敢出。我活了快二十七年,做過最越矩的一件事就是剛剛沖動突然吻了你,沒提前經過你同意。”

“其實也沒什麽關系……”

“嗯”

“我是說,如果是你就沒關系。”

“真的嗎。”

寧若問: “當然,只是……你後悔嗎”

他反問: “你後悔嗎。”

寧若說: “我不知道。”

段淮低下頭,輕輕玩着她手指指腹上的那塊軟肉,說: “你不會後悔就行,我說過,女孩子先為自己想,不要太再在乎別人。”

“可是一般情況下,如果你喜歡我,應該也會很在意我喜不喜歡你吧,我說不知道,你就這個反應嗎,你心裏就沒一點想法嗎。”

段淮擡起眸看她,說: “那你知道,随便解一個男人的襯衫紐扣是什麽意思嗎”

寧若兀的啞口無言。

被他這樣冷靜的目光看着,無所适從。

剛剛可能有黑暗環境使然,暧昧氣氛烘托,人上頭了就會突然說些自己都想不到的話。

她剛剛有一秒就覺得自己好像對這個男人動心了,想把握在他面前的主動權,現在微微冷靜下來後,被這樣反問,又臉皮薄了。

她說什麽說不介意,還是沒關系。

他分明是拒絕了她。

其實想想也是,就算她不介意,人家段淮說不定還介意呢。

“對不起。”

段淮擡手摸了摸她頭發: “說什麽對不起,跟我一起是你吃虧,該說對不起是的我。明知道你在考慮期,還是沖動了。”

寧若說: “其實我覺得也許我們可以先試試,我不知道你會不會覺得我這麽快喜歡一個人會不會是假的,但我覺得你有句話說得很對,不管真不真,相信那一秒的真心就夠了。”

“我想最起碼,現在我們之間的感覺很真實。”

寧若也是鼓起勇氣說的這些,說完就忐忑地看着他,生怕段淮又反悔。

他只是眉眼含笑盯着她。

寧若心裏咯噔了聲: “我說了這麽多,你就這個反應嗎”

“我只是覺得,突然那麽認真對我說這麽多的你很可愛,想多看看。”

“我不跟你說話了。”

她想下去,卻被段淮拉住,他傾身,兩人的距離再度近了些。

“過幾天,跟我一起去趟同學飯局吧。”

寧若問: “我去做什麽”

段淮輕嗯了聲: “我想向大家介紹介紹你。”

寧若下意識拒絕: “不要。”

他問: “為什麽”

寧若想到他的同學圈子心裏就膽怯,猶豫着說: “不想去,也不敢去,我又不認識他們,還尴尬。”

“沒事,有我在的,尴尬什麽”

“吃飯什麽的……我真的不行,你去吧,不然我去了可能都不知道可以說什麽。”

段淮玩着她的手,慢慢說: “其實不只是吃個飯,我就是想把你介紹給我朋友們,你要是怕尴尬,那等跟我回家了,我家那麽多叔叔阿姨都來看你,你不得跟任嘉悅似的一整天把人藏我後邊啊。”

“我還沒說要跟你……”

“好了。”段淮作投降狀地舉起手: “我開玩笑的,但是,剛剛說的是認真的。”

“下周,如果你下周有空告訴我,可以嗎”

-

寧若最後還是應下了,原因無他,段淮語氣太溫柔,她就吃這種軟。

但事實上,她還是不确定他們到底有沒有在一起,她說了那麽多話,段淮就突然來一句見他朋友,叫人心裏沒什麽底。

後來獨自冷靜下來回想起,寧若始終覺得自己的主動過于沖動了。

有的人就是那種你表現得稍微主動點,對方可能覺得你已經上鈎了,失去興趣也就往後撤了,她不知道段淮當時的笑是不是那個意思。

她只知道陷得太快,在感情拉扯中是致命的。

段淮同學聚會那天來得很快,她忙完了事情簡單收拾了下就出門了,段淮開車到她樓底來接她。

“怕嗎”他在車上問。

寧若有點忐忑,又不想被他看出來,于是直了直身: “還好吧,吃飯地方在哪”

“潮州菜,他們訂了包間,我們去了就知道。”

潮州菜,主要是借重海鮮,菜品豐富多彩,寧若跟着段淮一路進去就看着富麗堂皇的飯店內部,大水箱裏各種各樣的螃蟹生蚝,她有點好奇,經過時好玩地用手碰了下外面的玻璃缸。

剛上樓,就有兩個戴着眼鏡的年輕男人迎了上來: “等你好久了啊,每次就你老段要最晚,怎麽着,大帥哥又擺架子啊”

段淮笑着,說: “去接了個人,也就晚了點。”

說起接人,對方的視線就落到了後頭寧若身上,她微微站好了些,拘束地面對大家目光。

對方唷了聲,眼神詢問段淮: “這位是”

段淮說: “女朋友。”

“嫂子啊。”兩人面上劃過一抹訝色,看寧若的眼神更稀奇了。

有人開着玩笑跟段淮小聲說: “這麽小一點我們得喊嫂子,段淮,你肯定在占我們便宜。”

段淮順着看寧若一眼,笑笑。

但沒說什麽,他們簡單跟寧若打過招呼後,主要還是招呼段淮進去。

“今天他們開了瓶波爾多的拉圖嘉利城堡,還有莫澤爾産區的PinotBlanc,你最喜歡幹白葡萄酒品種,本來他們還說直接整啤酒算了,我說聚會不來點正式的算什麽嘛。”

段淮說: “今天有女孩子在,少喝點酒。”

“你少裝了行嗎,以前沒女朋友時候沒在意那些啊,再說了,這除了藺念不能喝酒,那些女同志們哪個不是次次把我們大老爺們幹趴到桌子上。”

寧若本來在後面還在想他們說的那個英文,什麽白皮諾是個什麽。

她直覺是個酒的品種,但壓根不了解,想拿手機出來搜吧,兀的就聽到藺念這個名字,她有點驚訝。

藺醫生也在這

進去時段淮回頭看了她一眼,可能是發現寧若在發呆,伸出了手: “想什麽呢,進去了。”

寧若回神,連忙跟了上,段淮的手就虛虛地護在她肩後頭。

這個細節動作被男人們發現了,又是剛好進包間的時候,有人調侃道: “這段醫生有了女朋友就是不一樣啊,人都溫柔了,看給人這護得,我們又不做什麽。”

大家本來都在笑,這麽一說,所有目光都落了過來。

包間裏有兩個大圓桌,統共已經坐了有十幾人,這種場合,寧若的社恐都要犯。

“別怕。”段淮悄然牽住了她的手,悄聲說: “你要實在怯場,等會就一直在我旁邊,不說話就好了。”

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寧若心裏要松了些。

她嗯了聲。

很快大家都入了座,有一桌坐滿了,段淮和寧若去補了另一桌。

剛好藺念也在,她看見寧若,頭一個上來打招呼: “好巧啊小姑娘,咱們又見面了。”

有人說: “巧什麽啊,這是段淮女朋友。”

藺念驚訝: “女朋友是嗎。”

她看了眼段淮,又移開視線,笑: “上次還只是朋友,這才多少天就女朋友了,還是段醫生速度快啊,是不是再過幾個月,那都得結婚領證邀請我們吃席了。”

“也不是沒這個可能哈,不過瞧着小姑娘挺內向的,也別怕呀。”

段淮則道: “我家小姑娘确實有點腼腆,不愛說話,大家也別見怪。”

他輕描淡寫把話題度了過去,接着拿了本菜單遞到寧若面前: “你看看要吃什麽。”

寧若小聲說: “算了,你點吧。”

“沒事的。”段淮翻開菜單報着上邊的菜名: “喜歡吃海鮮麽五指毛桃水鴨湯,普寧炸豆腐,膏蟹煲仔飯”

桌對面,藺念端起一杯水喝了口,一邊狀似無意地看看對面挨得極近的兩個人。

何曾見過冷臉冷語的段淮那麽溫聲細語地跟一個人說話,那樣子,好像稍微用點力他家小姑娘要化了,說話大點聲人要哭似的。

叫人大開眼界,也叫人酸水直冒。

藺念掐着杯子低聲自語: “我看也只有那種年齡的小姑娘能入你的眼了,算什麽。”

“羨慕啊”旁邊跟她熟的人問。

藺念看她一眼: “我羨慕什麽,早過了。”

“過了我看自從那天她去咱們醫院開始,你就沒好過吧,不是我說,藺念,其實有些時候執念可以不那麽深,你看你最近臉色都不怎麽好哦,別是生病了。”

藺念笑笑: “我能有什麽,行了,安心吃飯。”

菜很快上齊了,飯桌上一派和氣,還有不少段淮平時的朋友端着酒過來專程敬寧若,生怕小姑娘覺得他們不好相處。

吃飯中途寧若小聲問段淮: “這兩桌人,全都是醫生嗎”

段淮擡眸看了眼,說: “差不多吧,以前都臨床醫學的,基本上讀完研或者博的,都一直在從事這個行業工作。”

“啊,那就是說這兩桌人都是研究生或者博士生啊”

“嗯,差不多,但也有只讀了本科的。”

寧若:……

段淮看她這反應: “怎麽了”

寧若縮了縮肩,說: “沒有,就是覺得大家挺厲害的。”

“也還好。”

“不過在座這麽多醫生,那誰生個病都能現場解決了吧。”

段淮笑笑: “想法很好,但最好不要。”

沒坐多久後,基本就是男同志們在喝酒聊天了,男人們的飯局熱鬧,主要是共同話題多,喝酒了上頭,其他的勸酒,拉着拉着也就熱鬧了。

旁邊桌有人沒拉住喝得有點醉,扯着人吹白,段淮說: “我過去看會兒,你在這等我”

寧若點點頭。

之後她一個人坐那兒,看着段淮去了那桌後也被人拉着勸酒,他則一邊拒絕一邊拿過對方手裏的酒杯。

對面幾位女生自己聊自己的,她尴尬地沒待多久就出去了,到二樓走廊窗邊透氣。

有點熱,主要是天氣沒有很冷了,但室內還有點開了暖氣似的。

站在窗邊,外頭的風吹進來,清醒不少。

身後傳來腳步,寧若回頭,恰好看到雙手插在口袋裏淡漫走來的藺念。

其實和對方打過兩次交道裏,藺念表現得都挺和氣的,雖然知道她喜歡過段淮,但大家都是成年人,哪怕心裏有什麽面子工夫也能做得特別到位。

所以,寧若對她也沒有太不好的印象。

只是此刻,和氣的女醫生卻頭一次沒了什麽表情。

她盯着寧若,淡道: “你在這站着做什麽”

寧若說: “沒事做,透氣。”

藺念輕笑: “裏頭氣氛融不進去對吧。”

“大家都是同學,也就跟段淮熟,哪怕是不熟的其實也看在他的身份和那張臉攀也要攀熟,會跟你說話,也就看在你是他女朋友的份上,沒了他,你坐那兒當然格格不入。”

藺念走過來,在她身旁靠下。

空氣有點酒味,寧若知道,對方是喝醉了。

她說: “我好像沒有哪裏招惹你。”

藺念說: “當然,其實咱倆什麽仇也沒有的,我又沒必要針對你。”

“那你何必這樣說話。”

藺念笑笑: “姐姐有點喝多了,不好意思。”

說完,她又自言自語地說: “可是其實我不能喝酒的,只不過今天破例了。看着以前喜歡過的人和他新交的女朋友在自己眼前,情緒就有點上頭。”

“寧若,你知道我喜歡段淮多久了嗎”藺念轉過頭問她。

寧若不語。

她說: “四年,我喜歡他整整有四年了,從讀研開始,到參加工作,我甚至當初進那家醫院都是拼了命的,就是希望能離他近一點。即使他不理我,我也能雷打不動,他考試我給他找複習資料,他來飯局我就看着他怕他喝酒,他上班作息不好我大早上熬粥給他送過去,你不認識他的時候,我參與了好多他的生活。”

“可是你呢,跟他沒認識超過兩個月吧,就這麽兩個月,我都不知道你是怎麽做到的,就能輕易拿走我那麽多年努力都沒得到的人。”

寧若緘默半晌,說: “可是這和時間好像沒什麽關系吧,有的人,不合适認識再久也無濟于事,碰到心動的人了,哪怕是一天,也是喜歡。”

藺念唇抿上了。

她說: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我配不上了”

“我沒有那個意思,您也是個很優秀的人,當然有配得上他的資格,只是我想說,如果對方對你什麽都沒有,喜歡再久也是沒用的。”

寧若平靜對上她視線: “哪怕你剛剛說的那麽多單方面為他做的,我能否大膽猜測一下,你做的那些,段醫生都沒有接受過,甚至一點反應都沒有過吧。”

藺念陷入了沉默。

她有點萬念俱灰地輕笑: “你很厲害,這都知道他。”

“是,他就是那麽個性格,這也是我想跟你說的,所以我才會由最初的喜歡慢慢轉變到現在有點恨他,不管我做什麽永遠都捂不化他的心,我都不知道他的心到底是什麽長的。”

“我就是清楚這一點,所以才确定段醫生應該是喜歡我的。”

“那我可真羨慕你。”藺念盯着她。

“那就祝福你最好是能一直和他在一起吧,論別的,段淮是個好男人,要是能把握住,以後會過得很好的,但要是不行,那也就算了,因為你要是耐心點可能會發現,段淮不是喜歡你,只是到年齡了需要一個女人,剛好你出現在他面前,有點感覺,也就嘗試了。”

“你們認識也就兩個月不到吧兩個月就能發展那麽快了,結合他們男人想想,你覺得這是真的感情嗎。”

“也許,只是玩玩也說不準”

藺念越說語氣就越有點偏激。

寧若心裏不服,站直身想說話。

然而剛看過去就發現藺念身子歪了下,有點支撐不住的樣子。

緊接着她身子直直就倒下去,很快開始了上肢屈曲下肢伸直,全身抽搐狀況。

寧若驚了,連忙去扶: “藺醫生!”

藺念意識障礙,渾身止不住的抖,哪聽得清她說什麽。

寧若扶不住她,只能讓她自己平躺在地上,之後她發現藺念牙關緊閉,怕她咬自己舌頭,寧若急得下意識就把自己的手塞了進去。

牙齒閉合,疼痛瞬間襲來,寧若只堅持了十幾秒就忍着疼把手抽了出去。

食指上直接多了兩個深紅的牙印,可見是真的直接控制不住自己往死了咬的。

寧若沒見過癫痫,但也知道癫痫大發作的症狀,病人平時很正常,但病症發作會很突然,而且不會分時間場合,不給人一點防備,同時伴随很多狀況。

她頭一次見上一秒還好好在說話的人,下一秒就渾身抽搐起來,當時就吓懵了。

但反應過來後也立馬沖向了包間,闖開門就立馬喊人: “救命,有人出事了!”

一桌人看到小姑娘驚慌失措的樣子,也懵了。

寧若急慌了神: “是藺醫生,她突然渾身抽搐……”

只是說了個名字,還沒說出具體情況,大家瞬間懂了,直接拉開凳子起身出去。

人群一窩蜂地越過寧若趕出去,連帶着段淮也是,那樣子仿佛知道她是什麽病似的。

站在門口的寧若都傻了。

她慢慢過去才發現一行人已經團團把藺念圍了起來,男性同志幫忙把藺念的四肢關節給輕輕按住,還有女生則托着她的下巴,幫她把頸處緊扣的衣領解松散一點,段淮則輕托着她的後腦,側目望去。

“有筷子嗎快拿兩根幹淨的筷子過來,如果有棉布什麽的最好也拿來。”

他語氣很緊急,寧若顧不得其他,沖回包廂就去拿筷子,順帶拿剪刀撕了一截自己衣角的布料過去。

“給!”

段淮看都沒看,伸手拿過就動作麻利地把筷子綁好,之後卡到她的上下磨牙之間,既能卡住她不讓咬到舌頭,也剛好不會太讓牙齒受到傷害。

情況發生突然,缺乏條件,也只能這樣緊急處理。

有人問: “藺念的病不是控制得挺好的嗎又沒外部刺激,怎麽會突然大發作。”

說着,那人的視線下意識往寧若身上投來,似在詢問她是不是做了什麽。

寧若連忙解釋: “剛剛我就是和藺醫生在外面說話,說着沒幾句她突然就發作了,我什麽都沒做。”

然而沒有人理她: “藺念一直都有這個病,可平時管得很好啊,就大學時候犯過一次,那會兒都不是大發作,這回不是受什麽刺激吧。”

又有人在分析: “可能是突發狀況,癫痫這種病,就是不能排除永遠會有突發狀況的。”

“是,我只是覺得藺醫生平時也挺注意的,都好久沒這樣過了……”

“她是不是喝酒了,剛剛也特別叮囑了藺念不能喝酒,也沒喝啊。”

“唉,怎麽就發作了……叫人了沒,不是讓楊野去開車嗎,趕緊的要送人去醫院啊。”

他們各自分析着,寧若一句也插不進去。

寧若看了眼蹲在地上仍托着藺念下颌,認真處理的段淮。

他沒說話,更仿佛沒在聽他們說話,眼前仿佛只有病人的情況,其他的壓根不聞。

她才回過神,發覺手上有點疼,低頭看了眼食指上的咬傷,默默把手藏了起來,然後退到邊上去,一聲都不打擾他們了。

很快去開車的那人把車從地下停車場開出來,進來道: “我來扶她吧,老段你沒喝酒你去開車。”

段淮起身: “行,那你們處理好了,車鑰匙給我我出去開車。”

“行。”

說完要出去時經過寧若,才發覺她有點自閉地站在走廊邊不知多久了,他腳一頓,但也顧不上說話。

開車去醫院一路上氛圍都很壓,段淮開車,另一個男同事和女同事扶着中間的藺念。

寧若則坐在副駕駛座不敢吭聲,緊張得衣服都快捏爛了。

但也确實是爛的,她看了眼自己衣角,那還是她前兩天買的新毛衣。

剛剛太着急,直接拿剪刀剪了。

她有點想和段淮說話,跟他聊聊當時的情況,她想解釋她什麽也沒做,但又覺得他們都是醫生其實也知道病因,都沒有怪到她頭上。

可她當時是和藺念待在一起的,不管原因有沒有她的,出了事,第一時間氛圍就是很微妙。

寧若悄悄轉過頭看了眼駕駛座的男人。

段淮在認真開車,和剛才處理病情時一樣,他做起事眉眼特別冷淡,跟性冷感似的,什麽都不會顧,你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進去你的話,亦或是在意你。

就像剛剛她解釋的話,她也不知道段淮是沒聽見還是沒理。

沒等多想,到了附近醫院。

很快藺念就被送進去了。

段淮也要進去,經過寧若時看到了女孩捂着的手,神色有些怔忪,但還是邁着步子進去。

明亮的急診科大廳,偶爾有人來來往往。

寧若安靜地坐在外邊等,也不知道她要等多久,更不知道他們多久才出來。

她時不時就看看表,總覺得他們都把她給忘了。

其實,寧若心裏也難受。

她知道藺念什麽都沒做,她是病患,是需要緊急處理的,段淮是職業操守,條件反射,她理解。

可是。

哪怕是人之常情,但有的人之常情就會讓人心生微妙。

客觀來說她理解,私人來說她難受,就是這個理。

寧若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就像原來在走廊等段淮開完會似的,她盯着地板在心裏數着時間,數到差不多快三千秒的時候,段淮出來了。

寧若坐那兒沒動,段淮看到她走了過來。

她問: “藺醫生沒事吧。”

段淮說: “沒事,情況穩定了。”

“嗯,那就好,等了這麽久,我心裏也能安定下來了。”

段淮說: “你剛剛……”

“我剛剛什麽也沒有。”寧若說: “就是有點擔心她,沒事就好了,我就可以走了。”

她站起身要收拾椅子上的包,悶聲不吭。

段淮說: “其實事情和我猜想的沒錯,藺念喝酒了,而且喝了很多,加上不知道是不是情緒有劇烈波動,突然就發作了。”

“嗯。”

“其實,大家那會也都知道的,沒有怪你。”

“嗯。”

段淮後知後覺才察覺到小姑娘可能是心裏有點什麽了。

他看着她收東西,說: “怎麽了”

她說: “沒事啊,藺醫生沒事了那就好了啊。”

段淮說: “你生氣了。”

她說: “沒有,這種事生什麽氣。”

段淮垂了下眼睫,思索語言,道: “碰到病人的時候可能有點條件反射,每次工作的話都會自動屏蔽外界的事,因為怕出錯,也怕病人有什麽,所以……”

寧若嗯了聲: “我理解段老師的。”

口頭說着知道,實則還是有點小性子。

段淮聽不得她突然這種疏離的語氣。

“突然叫我老師做什麽。”

“原來不也一直叫老師的嗎。”

“你生我氣了。”

“真沒有。”

寧若拿起包要走,段淮看到她手上的傷,拉過她胳膊: “給我看看你手上的傷。”

動作卻被她避了開。

“藺醫生喝酒是因為你知道嗎。”

“什麽”

寧若看着他的眼睛,說: “藺醫生一直喜歡你,她當時跟我說了好多,喜歡你多久,對你的感情多深,然後情緒就激動了。”

“所以”

“沒有所以。”

“所以你是覺得別人喜歡我,這件事我得怎麽樣,還是。”

“我只是覺得,你那會兒哪怕多留幾秒鐘給我聽我說一下解釋,我跟過來的一路心裏都不會那麽難受。”

段淮沉默了下。

“我當然理解你所做的一切,包括我當時也真的很擔心很着急,只是說可能當時只有我一個人和她待在一起所以我那時心裏的擔憂感和你們不同吧,站在那裏就有種好像是我導致這些的原因。”

“我其實當時挺怕的,也沒見過這樣的事,包括當時醫生也挺多的,我私人來說也希望你能多看我一眼。”

“寧若。”

她搖頭說: “我也知道藺醫生當時處境的難處,也許是有些時候理性和感性碰撞到一起的差別吧,你理性,只看事情本身,我有點感性,想要那麽一點點偏私。”

“可能你想跟我在一起只是因為相處起來感覺好,也可能是我們的親密接觸,可是,我曾經經歷過一段不太好的感情,就是因為上一次感情摔的跟頭,讓我有點長記性了。”

“我剛剛想了好久。如果……你對我只是感興趣的那種喜歡,那就算了吧。”

段淮沒說話,只是看着她。

事實上,他不知道話題是怎麽從一次簡單的處理癫痫患者狀況跳到他倆情感上。

在他看來,這是兩件不同層面的事情。

然而寧若說完轉身就走了,拎着包,很快速地出了醫院。

段淮看着她背影,又低頭看看自己衣服邊上插着的冰敷袋。

他記得那會兒看到她手受傷了,進去一路都在想趕緊出去給她處理一下,還想說她怕疼,等會冰敷一下能舒服點。

結果一出來,小姑娘劈頭蓋臉給他砸了一堆這些過來。

段淮默了許久,黯然失笑。

原來,這就是理性和感性的碰撞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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