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月亮

月亮

第二天，陳與喬打車去接陳海洋，本來昨天下午就該放假，小縣城學校都在老城區，小學初中放學放假就夠堵塞了，于是錯峰放假，所謂錯峰，簡單粗暴要求高中晚放假早開學，今天上午九點才開始離校。

寄宿學校，沒有家長接，學校不能離校。

陳與喬到了校門邊，門衛狐疑地看着她：“你是家長？”

陳與喬無奈，給高老師打了個電話陳海洋才出來。

陳海洋在旁邊同學的起哄聲中紅着臉出來，一邊解釋：“這真是我姐！”

“知道了弟弟！”同班同學笑着起哄，陳與喬看到了眼神微沉，陳海洋第一次住校，而且比同學的年紀都大，她怕他被人欺負。

結果一問陳海洋，他摸了摸鼻子：“他們鬧着玩呢。”

一群小屁孩說什麽要當他姐夫，聽聽罷了。

陳與喬這才放下心。

路邊車很多，出租車還在等，兩人卻沒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新城區。

站在新房裏，陳海洋做夢一樣：“姐，你說這是咱們的新家？”

這也是裝修後陳與喬第一次過來，之前都是視頻裏看，她一邊檢查質量一邊回答：“買了一年了，剛裝修好，之前一直沒有告訴你。”

陳海洋臉色變了變，“你哪來的錢啊？”

縱使小縣城房價低，這個一百六十平的四室也得八九十萬。

陳與喬擡頭看他：“你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要是走那條路早就走了，壓根不會上大學。”

陳海洋松了口氣，可還是盯着她看。

弟弟長大了，陳與喬只能半真半假地說：“我交了個男朋友，他幫咱們買的房子，寫的是咱們倆的名字，本來想買三室的，奶奶，你和我就足夠住了，後來想想房子還是大點好。要不是咱爸當時給二叔買了個四室的，後來也住不下咱們那麽多人。”

陳海洋說：“姐，就算是你男朋友，這麽一大筆錢也不能讓人家白拿，你回去告訴他，将來我會還給他的。”

陳與喬說：“你別有壓力，對他來說這壓根不算什麽。”

對于周以辰來說，這些不過九牛一毛，他給她的卡限額多少她并不清楚，反正全款買這套房沒有壓力，她也并不貪心，除了這一筆和裝修，還有工作室需要的東西，其他時候沒什麽大額支出，那些衣服包包只是毛毛雨罷了。

周以辰是個商人，之前沒有實質關系的時候，孫特助給她的卡額度只有五十萬，還是那一天後沒多久才升級。

所以陳與喬從心底來說，并沒有還錢的打算，任他召之即來揮之即去，這怎麽不算是勞動所得呢。

可是看着陳海洋灼灼的目光，她覺得自己三觀可能真的有點歪，對陳海洋笑笑：“放心吧，我馬上就工作了，憑着我的實力，這些錢幾年就能還清。”

陳海洋說：“姐，你也別壓力太大，我好好上學，會幫着還的。不過就算你們是男女朋友，也不能花他那麽多錢，經濟決定上層建築，花的多了，再好的感情也變得不對等，容易讓人看不起。”

陳與喬心想，難道她不花周以辰的錢他就會看得起自己了，還了他錢他就會尊重她了？

那不可能，這世界哪有那麽多非黑即白。

從雅園見到她，他就看不起她，上次在車上他是怎麽說的，雅園是“那種地方”，而她呢，不過是個替代品，玩物罷了。

她表面上還是應下陳海洋的話，又交代他：“這房子先別告訴奶奶他們，剛裝修好還得散甲醛，下午咱們去買家具，誰的卧室誰自己布置，客廳和餐廳咱們商量着來。”

陳海洋問：“二嬸他們也就算了，為什麽不告訴奶奶？她知道了肯定很高興。”

當然是因為奶奶沒有你這麽好糊弄啊，陳與喬暗想，嘴上編出個其他理由。

“奶奶知道了，肯定要見他，可是我們倆能不能走到最後誰能說得準，畢竟他家裏人也不太喜歡我。”陳與喬為以後的“分手”做鋪墊。

陳海洋握拳：“他們憑什麽不喜歡你？”

陳與喬憂傷垂眸：“我一個外地人，沒有根基，工作也沒着落，他們看不上我也正常，沒事的，等我幹出一番事業，任誰都不敢再瞧不起我。”

陳海洋安慰她：“放心吧姐，就算你們分手了，你不結婚，以後也有我養着你。”

陳與喬欣慰地說：“有你這句話就夠了，總之先別告訴奶奶，等能住進來了再說。我回去就上班了，進了影視圈，錢跟風刮的一樣，到時候還錢也好，就算還不了，這房款也算有了來路。”

這也是她選擇工作室的原因，大公司薪水和獎金是固定的，娛樂圈就不一樣了。畢竟大家都知道208萬，她得給手上的錢過一下明路，起碼不能讓奶奶起太大的疑心。

上午量了房子的尺寸，中午在外面吃了頓飯，下午兩人來到了家具城。

這裏有品牌的，也有自己制作的家具，四室的房子，每個房間都不大，陳海洋挑了張床，衣櫃是打上去的定制，又挑了個書桌，鞋架，其他也沒什麽好選的。

陳與喬房間也一樣，最大的房間是奶奶的主卧，他們倆把她的家具也挑好了。還有客廳的沙發茶幾，餐廳的餐桌椅子。

兩個人一個要上班，一個要上學，買的全都是成品，家居廣場立馬安排車子送了過去。

因為買的多，搬運上去後，工人還簡單打掃了一下，把那些泡沫雜物都帶了下去。

這時候天已經黑了，燈都是裝好的，水電都通，差的就是窗簾空調電視這些。

不管怎麽說，已經有了家裏的樣子，不再空空蕩蕩。

送走工人後，陳與喬轉身，看見陳海洋坐在沙發上低着頭，她走到他身邊，他擡起頭來，竟然滿臉的淚，抱住她的腰哽咽：“姐，咱們有家了，咱們又有自己的家了。”

陳與喬摸着他的頭想安慰他，可喉頭被卡住，話還沒出口，眼淚滾滾落下。

姐弟倆哭了一陣後，互相擦幹對方的眼淚，從房裏出來，按滅最後一盞燈，戀戀不舍地看了最後一眼後關上門，回叔叔家去。

結果回去的時候發現，原本說不回來的堂妹陳琳也回來了。

比起堂弟，這個堂妹是明晃晃地不喜歡陳與喬，原因很簡單，陳與喬來的時候她已經十一歲了，那時候的女孩已經有了自己的秘密，本來只屬于自己的空間被剝奪，她的憤怒可以理解。

她們倆關系不好，哪怕只差了兩歲，都在平城上大學，平時也不聯系。

可要說她多壞也不至于，就是鼻孔看人，冷哼兩聲，日常拉着個臉罷了。

陳與喬和她住了沒兩年，就上高中大學，平時住校，暑假寒假又去打工，交集并不多。

這次她回來，看見陳與喬還是冷哼一聲表示不耐煩。

郭萍是真心高興，做了一桌子飯菜，給陳琳床上換了新鋪蓋，家裏唯二兩條羽絨被子，一條奶奶用，另一條就給了陳琳。

郭萍這人确實是嘴上吃虧，明明人也是孝順的，偏偏落個跋扈的名聲。

晚上陳與喬接到孫特助的電話，說是高老師兒子的事情已經解決，可以升進免費班了。

陳與喬又高興又忐忑：“......這會不會不太好？”

孫特助說：“您放心，正巧那個班裏有個孩子上了兩個月就轉走了，只是很多人想要進去各種托關系，校長都不想得罪所以一直沒松口。您說的那個孩子，本來就是其他學生裏入學分數最高的，按着公平這名額也該是他的。”

和孫特助通完電話後，陳與喬又撥通了周以辰的電話，為怕打擾，她平時最多只發發微信，這次實在是心裏高興，忍不住一時沖動。

幾秒後他接起來，“怎麽了？”

陳與喬聽到他背景裏音樂漸低，顯然是從喧鬧的地方出來。

“周老師的事情，謝謝！謝謝你！”陳與喬幾乎語無倫次，她真的很需要這個幫助。

陳海洋有病，時不時需要去醫院，忌諱的東西不少，他一個人在學校裏，班主任如果能适當照顧一些，對他對她都有很大幫助。

他輕笑：“就這點事？”

陳與喬回過神來，讪讪地：“對不起，是不是打擾你了？”

他的回答似是而非，“還好。”

“是不是很麻煩？明明離這麽遠。”

“不會。”周以辰明白她的意思，“集團在你們那有分公司，你們市就有一個。之所以得出結果這麽晚，是因為現在放假，學校不好找人。”

陳與喬握緊了手機，擡眼望着天邊的月亮，月輪皎潔，一如既往，照着所有人的喜悲。

“周以辰。”

“嗯？”

陳與喬說：“有時候我覺得你就是我的月亮，平時或許還好，可是一旦天黑下來，你就會變得特別明亮。”

“......”周以辰沉默了一下，也喚了她的名字。

“陳與喬。”

“怎麽了？”

“以後這樣俗套的比喻，不要用在我身上。”

他說完幹脆利落地收了線，陳與喬看着天邊月亮，嘲諷地笑了一聲，轉身離開。

快進樓道時，看到陳琳在另一邊樓道下打電話，聽不到她在說什麽，可是月光下她時而歡喜時而薄怒的表情，一看就知道通話的對象是她男朋友。

陳與喬假裝沒看到，轉身上樓。

周以辰這時已經走回了餐廳，程小姐以手支頤，微笑看他：“你的工作很忙？”

這是一種試探性的問句，她剛聽到了對方是一個女人，聲音聽起來很年輕，而且......很不職業。

周以辰往後靠了靠，看她的時候帶了幾分不易察覺的冷意。

他欣賞聰明的人，可是不喜歡自以為聰明的人。

結婚，他勢必要讓渡自己的一部分權利和隐私，他希望雙方可以部分坦誠，但是不喜歡在還沒有定局的時候，就被對方試探。

程小姐條件很優越，但是像她這樣條件優越的人很多，比她更優越的人也不少。

況且周以辰對她毫無感覺，以後也沒有了了解和培養好感的必要。

他淡淡開口：“事情總是忙不完，時間全被占據，導致很多事情沒辦法顧及。”

程小姐笑容淡了幾分，“不能顧及的是哪些事情？”

他微笑：“比如戀愛，結婚，以及心無旁骛地和一位優秀的女士共進晚餐。”

事情不了了之，孟珍時并沒責備他，甚至沒有多詢問。

在她看來，周以辰能踏出這第一步就夠了，她真怕他在容雪那一棵樹上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