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螃蟹論
螃蟹論
沒想到吃完飯回到工作室,她正在畫設計圖,陳林給她打來了電話,先是支支吾吾說了感謝的話,陳與喬不接腔,就知道她想說的不是這些,果然,過了一會兒,她終于說到正題,說這個新男友一定沒結婚,讓陳與喬放心。
陳與喬譏诮地問:“我有什麽不放心的?”
陳琳立時變得尖銳起來:“他沒有結婚,也不會送我假包,以前我是瞎過眼,可是這次不會了,他對我很好!”
“哦。”陳與喬慢悠悠地問:“那你見到我躲什麽?如果他真的那麽好,你不是應該孔雀開屏一樣,帶到我身邊炫耀嗎?”
她語氣變得冰冷:“因為你自己覺得他帶不出門,不夠高不夠帥,你從小就是顏控,上次你确實眼瞎,可也是真的喜歡上了那個渣男。現在呢?是為了什麽?為了錢?二嬸給的不多卻也不至于讓你走這一步,陳琳,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陳琳說:“我是一開始不喜歡他,可是他喜歡我啊,人都是會變的。我媽給我的生活費夠做什麽呢?除了吃飯,衣服都買不了多少,還不敢去商場,只能買網上便宜的那種。我以前覺得這樣就很知足,可是後來我戀愛了,看到了那些有錢人過的什麽生活,即使包是假的,生活卻是真的,想吃什麽吃什麽,想做什麽做什麽,多潇灑多自由。我不想再過以前那種摳摳搜搜的日子了。我坐着可以買下好幾個我家房子的車,吃着之前一個月生活費人均的飯菜,見識到了很多以前不敢想的東西。”
她提高了音量:“我現在男朋友對我很好,追了我很久,我才答應。以前那個畜生只會帶着我見那些狐朋狗友,現在他卻願意帶着我去見合作夥伴,那些都是真正的商業精英,他們都誇我不僅人漂亮氣質也好,而且很聰明。我并不是依附他,或者被包養,我們是男女朋友,我可以靠着他在圈子裏立足,我不是為了他的錢,有了平臺和人脈,我以後也會變得很有錢的!”
陳與喬聽笑了,“陳琳,繩子值錢是因為它被捆在螃蟹身上,而不是因為它是一條繩子。那些人恭維你不過是随口一說罷了,被帶過去的不是你,是李琳王琳,他們一樣會誇獎。你只是老男人生活的調劑品罷了,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你覺得自己被他感動了,可是你接受的不是他,而是預期裏他能帶給你的生活。等到你徹底習慣了這種生活,你就徹底離不開他了,然後你就像個皮球一樣,為了繼續待在這個圈子裏享受原本不屬于你的生活,在不同男人身邊停留,運氣好了年老色衰前撈一筆,運氣不好你最後除了一場夢什麽都得不到,終生還會因為這場夢而備受折磨。”
她冷冷提醒:“你如果執意這樣,就抛棄自尊,認真的撈,趁着年輕能撈多少撈多少,別再說什麽不是為了錢這樣的傻話了。”
陳琳不服氣:“陳與喬,你以為我像你一樣庸俗?我之前一直沒說,工作室是你的房子,難道是你自己買的嗎?你果然還是沒變,和你高中時候一樣!憑什麽高高在上的教訓我?!”
說完她就挂了電話,不給陳與喬再說話的機會。
陳與喬只覺得無語,打電話來的人明明是陳琳,如果不是這樣,難道她會樂意管陳琳的破事?
蘇燕探頭過來,“你說的太過分了吧,指不定人家對你妹是真愛呢?”
陳與喬尖銳地問:“愛她什麽?淺薄無知,還是自以為是?”
蘇燕小聲:“好歹也占着個年輕貌美不是?”
陳與喬像看傻子一樣看她:“可是沒人能永遠年輕貌美,卻永遠有人年輕貌美。除非她剛好遇到一個玩夠了想收心的,可這樣的人追求的是安穩,陳琳身上可沒一點溫良賢淑,更過不來活死人墓一樣的生活。”
這只是一個插曲,她很快抛之腦後,她的重點還是在秋裝上,店裏只上了十款秋裝,用的是之前的設計圖,重新修改了一下。這一次她沒有追趕潮流,只做了早秋款,針織衫和毛呢連衣裙。至于大衣她上了一款羊絨大衣,這些特別注重剪裁和設計,而且做的件數少了,成本很高,賣的不會太好。
再遠一點的羽絨服,她壓根沒打算做,這不僅僅考驗設計了,還得看防寒度,是不是跑毛,她和蘇燕的精力根本顧及不到。
店裏顧客留存度還算可以,秋款上了之後,剛好趕上一波網站活動,讓利後累計賣了一千三百多件,之後每個月出貨量二百來件,對于這麽少的樣式來說已經不錯。不過到了冬天,缺乏冬裝外套的網店也差不多要冬眠了。
還有一個多月就是元旦,從一月份到現在,工作室參與了三部網大,一部A+古偶,兩部現代劇,對于一個成立了不到三年而且人員不多的工作室,也算是收獲滿滿了,雖然下一個大項目還沒着落,起碼大家今年的獎金都有了着落。
工作室氣氛還不錯,只有一個小組在忙活接下來的一部網大,總監和副總監不常出現,在外面忙着拉項目,老虎不在家,猴子當不當大王都很快樂,打完卡大家在一起聊聊天說說話。平時大家都有小組,又經常在外面跑,難得有這樣坐在一起的機會,其間還小範圍聚了幾次餐。
因為自己時間更規律,陳與喬去海市周以辰的家裏,看到了生活助理為他收拾好的行李箱。
周以辰簡短地說:“出國。”
“哦。”她點點頭。
出國去做什麽,去哪個國家,什麽時候回來,這些他都沒有說。
懶得說,因為沒必要。
完全不像她,去哪裏都要跟他報備一下,免得他撲個空。
第二天周六下午,海市難得飄起小雪,陳與喬是北方姑娘,雪并不稀罕,可是在這麽高的樓上,看到細小雪花落下,她忽然很想知道,這條江會不會被染白。
她坐在落地窗前,裹着毯子縮在綿軟的單人沙發裏,端着熱騰騰的牛奶,看着外面。
周以辰從門邊看過來,這畫面随意而溫馨,稱得上美好。
陳與喬和雪沒多大關系,她是溫暖而鮮活的,即使在她嬌氣慵懶的模樣,也是極為生動的,她身上有一種蓬勃向上的生命力,和冰涼的白雪截然相反。
他這次去美國,是為了參加大學同學的婚禮,并借這個機會相約滑雪,這曾經是他們大學時候最愛的運動項目之一,如今已經幾年沒有成行。
那個州的雪下的比這裏要大得多,相比起來,這種小雪只能算撒子,甚至不能稱之為雪。
即使不下雪,那邊山脈也是皚皚連綿,被人稱為滑雪聖地。
他們幾個去的時候,通常會租一個山裏的小別墅,地上有厚厚的地毯,壁爐裏的火終日不滅,陳與喬如果窩在那裏的沙發上,會比在這裏更好看。
她和雪還是有點關系的,肌膚若雪,怎麽就那麽白,就像平整光滑的雪地,有人看着不忍破壞那片晶瑩,他則不然,他見到了只想在上面拓落下自己的名字。
“想去滑雪嗎?”他忽然開口問。
陳與喬心中警鈴大作,這句話其實透露出兩個消息,第一他去國外要去滑雪,第二他可能會邀請她。周以辰很少說廢話,如果不是有這個意思,他根本不會這麽問。
陳與喬當然想去,但是不想和他一起去。
她聽到他講電話,和一起約好的人,她不該出現。
如果被人當成了螃蟹身上的繩子,以後就沒人會把她當螃蟹。
當然周以辰的朋友,或許是她一輩子夠不着的人,未必還有再見的機會。
可她不知道周以辰怎麽想的,居然會有帶她到人前的意思,可是她知道一旦開了口子,以後就會一而再再而三。
陳琳只是參加了幾次酒會,坐了幾次豪車,吃了幾次飯而已,就堕落成那樣了。
周以辰讓她見識到的世界只會更為奇異,就像城堡和酒莊,仿佛是另一個世界。
陳與喬從不敢考驗自己的人性,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去靠近誘惑。
和周以辰保持生活平行線的關系就很好,就像他說的,“胃口不要太大。”
太大,會噎死人的。
她仰起臉,很遺憾地說:“我真的好想去啊,可是.......工作室接了個現代劇,回去後就要開始籌備工作,我走不開。”
她放下牛奶,起身抱住他緊致的腰身,感受到他不悅的氣息,這真是個不容人拒絕的男人,哪怕他甚至沒開口。
她故意得寸進尺:“等我忙完工作,你再帶我去好不好?我好想和你一起出去旅游,想想就覺得興奮。”
她從來不敢提這種要求,她對他的要求應該僅存在于,她想要買什麽禮物。
果然,他立時冷淡地看她,輕啓薄唇:“不好。”
他果斷拒絕,适才那隐約的邀請已經不合适,他們幾個從來不帶女伴,這是一種心照不宣。
她如果要去,他也只會把她安排在另外的地方,可她的拒絕,依然讓他心生怒氣。
他并不是一個小氣的人,或許是因為心裏覺得,她是不可以更不應該拒絕他的人。
比拒絕更糟糕的,是她接下來恃寵而驕的問題。
周以辰幹脆利落地打消她的想法。
他眉宇中攏着一層寒意,“我晚上回別墅。”
丢下這麽一句話,穿着外套走了出去。
陳與喬心想,到底還是有些紳士風度的,分明不想看見她了,只選擇自己離開,沒把她轟出去。
陳與喬很知趣,定了晚上的飛機票回去,她沒撒謊,工作室确實接了部現代劇,還是平臺的S級劇集,導演這幾年連續出了三部熱播劇,如今在業內炙手可熱,女主角也是熟人,之前古裝劇女二號的蘇小妍。
看來那一次的女二號熱度讓她的資源有了質的提升。
這次依然是一個偶像劇,雖然還是老套的霸總灰姑娘那一套,不過女主的事業線還可以,原著小說也算是一個ip,平臺還是很看重的。
S級的劇,投資上了另一個臺階,播的大概率不會差,對于還沒有代表作品的工作室來說也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平臺看重,第一次擔任S級女主角的蘇小妍團隊也很看重。
工作室根據人物角色和劇情發展,制作了人物服裝的ppt,和制作方、導演碰面的時候,蘇小妍也列席其中。
因為給的預算不低,工作室也是鉚足了勁,對一個現代劇來說絕對是準備的極為充足。
為了方便在場諸位,工作室還特意把ppt內容制作成彩頁,陳與喬就是提着這一堆重的要命的彩頁過來,這會兒發放給在座的人。
蘇小妍坐在那裏慢慢翻閱,總監微笑:“這些搭配都是按照演員的個人形象進行搭配,其中大都是國際大牌,能最好的突出各位演員的氣質和形象。偶像劇嘛,不就是帥哥靓女嘛,給小女孩充分做夢的空間。”
蘇小妍翻看着彩頁,和經紀人對視一眼,沒有說話。
顯然是并不滿意。
導演也沒開口,氣氛一時間有些僵凝。
總監不解,雖然制作方給的預算不低,可現代劇女主男主各幾十套服裝,幾乎都是大牌,還有其他主要配角,也不能差距太大。對于工作室來說,這些預算甚至還不夠采購這些衣服,只是總監他們有自己的渠道借到這些衣服,才能做出來這個方案。
如果這個還不滿意,那他真不知道他們想要什麽了。
總監一邊不耐,一邊也有些忐忑,雖然是劇方自己找過來,可是畢竟還沒簽約,如果錯過這次機會,下次接S級的項目,不知道又到什麽時候了。
在沉默中,陳與喬注意到蘇小妍看完一遍彩頁後,又開始翻看前幾張。
那是女主角前期的服裝彩頁。
她很快想到一種可能,開口道:“其實我們工作室還有一個方案,只是還不太成熟,所以總監沒提出來。”
在場的人都看向她,總監看她的目光帶着幾分審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