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舊

2031,4.1  陰

社區被管控了,所有人待令,等村鎮府的安排。我被分配到後勤組,負責各戶的物資的清點,這個活看起來挺輕松,但工作量巨大,我腰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2031.4.5  晴

為什麽發得物資還要民衆花錢買,大家明明已經吃大鍋飯了,怎麽還要交錢幹活?

2031.5.1  雨

養老金停發了,今天去銀行取錢,發現銀行門口聚了一堆的人,排了一天的隊都沒摸到銀行大門。

2031.5.6  晴

發現大家在自發的組織夜市,東西新鮮又便宜,糧食危機解除了!就是村鎮府那群畜生到處搜查,每天的位置都不一樣,又不敢在手機上發位置,怕被監視。

2031.5.25  多雲

這些畜生竟然高價倒賣救助糧!我們樓的人準備一起到上面去舉報他們!

2031.6.17

居民們去村鎮府抗議,結果全被鎮壓了。我被他們打傷,養了倆星期才好。這個地方太黑暗了,和女兒商量好了準備搬家。

2031.6.20

沒搬成,整個鎮都被封鎖了,不許任何人進出。

2031.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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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邊的樓裏有人發病了,這兩天到處都在傳鎮裏有瘟疫的消息。不過具體是什麽,身邊人也不太清楚。

2031.8.6

打起來了,好多年輕人都被征走了,沒有網,也不知道外面戰況怎樣。

2031.12.15

外面總是聽到直升機的哄鳴聲,千萬不要打到京城啊!

2032.1.5

聽說國家已經攔截了好幾顆原子彈,真的很害怕京城被炸。

2032.2.8

半夜被震醒,出門見南邊的天都變成紫紅色。恐怖!

2032.2.15

看到喪屍了!就在我家樓下,那人我還認識!那些狗官居然說沒有!讓我們不要出家門,我只能晚上偷偷跑出去買點糧食。

2032.2.23

核北人逃難來了,可鎮裏依然封鎖。不斷有人鬧事,晚上還把傳單發我門口,讓我也加入到她們的反抗隊伍裏,但我一個老太婆了,過去不是添亂嗎?

2032.4.10

沒糧還停電,村鎮府現在成了惡霸,小區的人已經準備往外沖了!反正都是死,當喪屍也好過活活憋死!

……

一路看下來,衆人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末日前期,因為戰亂和瘟疫,整個郭嘉都處于失控的狀态,像這種占地為王欺上瞞下的事情到處都是。

但這個鎮子的恐怖之處在于,高層直接在戰前就封鎖了全鎮,這意味着裏面的百姓錯過了最佳的逃亡時間,硬生生的憋死在鎮子裏。

特別是核爆炸之後,喪屍潮全面爆發,這些封鎖區的人一旦有一個變異,那整個地區的人都不保。看日記裏寫得,高層好像還特意隐瞞了變異人員。

“所以外面那些喪屍,全是被封鎖在鎮裏的無辜居民嗎?”威梧噓嘆道。

萊果氣憤道:“這哪裏是封鎖,明明是獻祭!”

“我就是奇怪這些喪屍以前怎麽從沒出現過?今晚卻全都上街游蕩來了?它們到底藏在哪裏呢?”大麗疑惑。

笑笑想起白天見到的那個地下超市入口,不禁打個冷顫道:“地下 。。。。在地下吧!”

夜漸漸退去,冬天的日出來得比較晚。

張自野瞧向窗外,發現樓下圍着的喪屍漸漸散去,等太陽完全升起時,街道上竟然一個喪屍都見不到了!

“乖乖!”大麗驚嘆:“這玩意難道會進化!難不成還準備往吸血鬼方向發展嗎?”

“确實怪!不過咱們先回營地看看吧!”苗唯馨提醒大家。

營地已經被糟蹋的不成樣子,她們的鋪蓋食物鍋具全都沾滿了碎肉屍水,再看樓下停的越野,也被喪屍壓成了易拉罐,出來沒倆天,全身家當都敗光了。

幾人悻悻的走在大街上,士氣低落。

張自野安慰大家:“吃一欠長一智,只要我們人沒事就行,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萊果也說:“正好,咱們再去你們昨天抓雞的地方補補資源吧!”

昨天之所以能抓到雞,其實是因為這裏很久都沒被人打擾的原因,等她們再回到這個地方一看,別說雞了,機車都被踩爛了!綠化帶裏的果子樹,地上的野菜,全被喪屍撞得撞踩得踩,毛都沒剩。

這裏的喪屍可以說是精力過于旺盛,城裏每個角落都不放過,全都踩了一遍!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大麗連連嘆氣道:“還是快點離開這吧,萬一天黑了那玩意又出來了,咱們可就死定了!”

張自野說:“那也得找輛車再走,不然咱們幾個不就成了脫了殼的肉罐頭嗎?”

“去村鎮府!”苗唯馨說:“日記裏提到的,那些掌權者能鎮壓這麽多人,肯定有足夠的裝備,咱們去權力中心搜摸一下,肯定能找到好東西!”

衆人贊成,于是在笑笑的帶領下,她們來到了村鎮府的大樓前。

大樓的外圍堆滿了雜物,可以看出以前還有一堵牆,但已經被推翻了,樓身有明顯燒過的痕跡,地上牆上全是彈坑。

這裏顯然經歷過一場惡戰,周邊的牆上還有沒擦去的紅色标語。

打倒狗官!

欺上瞞下,草菅人命!

囚禁百姓,發國難財!

……

張自野她們走過這觸目驚心的舊戰場,完全可以想象日記的最後發生了什麽。

鎮府大樓的鐵門躺在布滿灰塵的地板上,幾具白骨森森的屍體被吊在大廳正中間。

這幾個吊死鬼應該只是替罪的公職人員,真正掌權行惡的人肯定早就跑路了。

屍體身後髒兮兮的牆上,被紅漆寫滿了掌權者的罪行。

赤手空拳的百姓要反抗惡權,結果被武力鎮壓,無數人倒在槍淋彈雨之下。然後屍體被他們丢進地下的防空洞裏,當反抗愈演愈烈烈時,持槍者甚至把活人也丢進地下。

真像過于殘忍,為什麽喪屍會有晝伏夜出的習性,其實是因為它們生前常常會在夜晚突襲,恐懼刻進腦子肌肉形成記憶,就算變成喪屍都一直遵循着生前的紀律。憤怒驅使着它們踏過這裏的每一寸土地,卻被命運詛咒,再也不能離開這裏。

苗唯馨說:“紅樓夢裏的賈探春曾說過,可知這樣大族人家,若從外頭殺來,一時是殺不死的。這是古人曾說的:‘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必須先從家裏自殺自滅起來,才能一敗塗地呢。”

“權力如果沒關進籠子裏,腐敗和濫政便是唯一的結局。正如伊甸園一般,戰争和災難并沒有摧垮它,但規則的不公,權力的失守,公信力的崩壞才是伊甸園坍塌的根本原因。可想這世間所有事情都是如此。”

她們穿過大廳,來到後院,那裏果然停着幾輛裝甲車,不過全被破壞的啓動不了。

萊果問張自野:“你們當初來這都搜尋幾十次了,怎麽也不知道村鎮府的情況呢?”

張自野解釋:“搜尋都是有目的的,這裏一看就被□□燒過,遠遠看着就像個垃圾堆,肯定不會有有用的物資,所以大家都刻意閃開這裏。”

威梧在後院轉了幾圈說:“不如直接改裝一輛車得了!這麽找下去,根本沒有能開的車。”

“怎麽改裝?”

威梧拍拍胸脯說:“別忘了,我可是鼎鼎有名的汽修高手,別說改車,改坦克我都綽綽有餘!”

威梧這話可不是吹得,別看她個子小,卸輪胎裝機器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一點也不含糊,反而因為小巧的身材讓她在組裝細節時格外的有優勢。

威梧從車底爬出來,擦了擦臉上的機油說:“我以前一直是我們班的第一,無論是理論還是實操,但畢業後卻只能去小廠子裏上班。他們說女人幹不好這個,哪怕我當場拆裝給他們看,他們也不要女生,寧願要倒數第一的男生。”

“所以末日後,我常常心裏暗喜,那個該死的不給女人活路的舊社會,趕快滅亡吧!”

大麗把扳子遞給她,然後指着張自野說:“你這算什麽,你們都知道野子以前是外賣員是吧,但你們誰也不知道她可是正經大學的畢業生,就業行情不好的情況下,女人就會首當其沖的被抛棄。”

張自野無奈的笑笑說:“是啊,我讀大學時還是貸款上的,畢業以後根本沒時間耗費在找工作上,只能打點零工來賺生活費,早知道會末日,當初就不拼死拼活的還貸款了。”

萊果也說:“大學生居然也這樣,像我們這些沒讀過大學的女生,只有進廠和當服務員兩條路。哪怕這些底層髒的累的工作,女男之間也不平等,同樣的工作,女的工資就要比男的少三分之一,工作量反而更大。每當談論起來這事時,總有蠢貨跳出來說,男人要娶媳婦要養家,工資肯定要比女的高。關鍵是,他老婆又不是我老婆,他養家跟我有啥關系,憑啥用同事的工資去養你老婆孩子。”

笑笑說:“不管哪個階層的女性都處在壓迫之中,像我是做互聯網的方面的,面對女男不平等的地方已經很少了,工作找起來也算容易。但我依然每天活的惶恐不安,我怕失業,怕被裁,怕被行業淘汰,怕存款不夠,怕生病住不起院,怕自己毫無長進碌碌無為。

反而末日以後,這種焦慮感就再也沒有了,你看我們在末日這種什麽都沒有的情況下,稍微活動一下就能活得很滋潤,可在物質極其豐富的舊時代,一天工作十二個小時都只能混個溫飽。

我這兩天常常在想,人是不是其實就不用工作呢?”

大麗提示她:“再大膽點,人其實根本就不要什麽郭嘉鎮府法律君怼,人就該像自然界的飛禽走獸一樣,來去自由,沒有疆土國界的限制,沒有種族膚色的歧視,沒有戒律條規的約束,完全憑着人的本性來活。

就好比你被打了,就應該親手打回去,而不是讓大爹來替你主持公道。這就相當于先把人本該有的權力都剝奪集中起來,再由掌權者統一分配,簡直是沒事找事,脫褲子放屁。”

苗唯馨連連點頭,對大麗真得是刮目相看,她說:“非常通透的想法!道家的治國理念就是‘無為而治’,從這個鎮子的遭遇就能發現,群衆會自發的組織市場,會自治,會形成她們自己的一套相處法則。

這種自然而然的行為,其實也就是在行使她們本該有的權力,但對掌權者來說,這就是在瓦解集權制度。所謂的鎮治手段,其實就是對私權的冒犯和統治。”

可以了,分配給我的話語權就這麽點,再說下去我就該去喝茶了。

傍晚時分,她們的改裝車終于完成了!

其實威梧改車并沒有用多長時間,就是找工具着實費了點功夫。

這車是用幾輛面包車改裝的,至于為啥要用面包車,一是面包車空間大,載她們六個剛剛好,而且空餘的地方還能裝她們的行李物資。二是面包車底盤高,再換上越野輪胎,什麽樣的野路都能走。三是面包車的外形低調,随便往路邊一停就能完美隐身。

趕天黑,她們幾個終于驅車離開這個地方,趁着夜色一路向城裏進發。

舊都的面積有多大呢,大麗以前和天頸兒的朋友一起玩,晚上回家時,朋友都回到天頸兒家裏了,大麗還沒下地鐵。

她們開了一夜的車,趕天明才趕到城邊。

透過微微亮的晨光向外望去,苗唯馨幾人不禁感嘆,末日後的舊都,和她們記憶裏的舊都真得是毫無關系 ,就好比昨天吃的桃,今天拿出來一看,嘿,長毛了!東西還是那個東西,就是味道完全變了。

曾今的舊都,燈火輝煌,人山人海,車水馬龍,高樓大廈,紙醉金迷。

再看如今的舊都,這是什麽,這要不是旁邊的公交站牌提醒,她們都以為自己來到了哪個荒郊野嶺。

樹哇草哇土哇,把舊都往日的輝煌全掩蓋住了,只剩下些斷壁殘垣,破瓦廢墟。

張自野把車停在路邊,對大家說:“休息一下吧,出去打點野食,找點物資,咱們不能就這麽空手進城。”

幾人沿着東一塊西一塊的柏油路搜尋,往前走了沒多久,就看到一座村莊出現在枯草荒地之中。

“東仨齊。。。”威梧仰頭望着鏽跡斑斑的鐵牌坊讀到,“這裏是東仨齊,那旁邊那個大廠房難道是。。。。”

“沒錯!五號線的地鐵首站,天捅怨北!”大麗說。

“我的天,這就是末日的舊都嗎!”苗唯馨驚呼,五號線始發站周圍都是村子,經過這兩年的摧殘,全都房倒屋塌的夷為平地。

萊果指着遠處高聳的一排建築高樓問:“亞洲最大的小區,天捅怨?那這裏的喪屍可不少啊!咱們要不要饒開這啊?”

大麗啧啧道:“年輕人,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個世道,喪屍恰恰是最不可怕的,我們挑這條路的主要原因,就是因為它喪屍巨多,而且再往前走,就是凹體公園,裏面全是生猛大野獸。有這兩樣護體,咱們能避免很多危險。”

危險?舊都曾今兩千多萬人口,變異的差不多百分之八十,這都不算危險,那真正危險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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