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宴會廳內談笑寒暄的人類猶如一戳就碎的泡沫一樣,身影接二連三地消失,轉瞬間,諾大的廳內只剩下那道坐在純白鋼琴前的單薄身影。
“你教的那首曲子我還沒有學會。”白莳穿過空空蕩蕩的宴會廳,半身倚在鋼琴上,垂眸居高臨下地看着白裙少女,含笑道: “真是可惜了。”
少女松開琴鍵,擡起頭,輕聲嘆氣, “你果然還是發現了。”
她轉頭看看四周,蹙着眉問道: “一直都是幻境嗎”
這麽大的宴會廳,幾十上百個人類,面前的這個妖實力這麽強大
白莳搖搖頭, “只有現在。”
宴會廳內的人類都在剛剛被轉移到了另一邊的休息室,這還多虧了餘藍的幫忙,這家五星級酒店背後靠的也是餘氏。
不然有這麽多人類在,她怎麽敢使用妖力。
少女想起正獨自行動的愛人,臉色微變,起身就要離開,白莳伸出手按住她的肩膀又将人按了回去。
“你在擔心那個人類”白莳勾勾唇,好心安慰道: “放心吧,有妖怪法則在,我們是不會對人類下手的。”
“只要她把索走的壽命都吐出來,人就完好無損地還給你。”當然是死是活她就不作保證了。
少女的臉色随着她的話越發難看起來,她仰着頭,眼睛隐隐發紅, “你想要她死”
白莳眨眨眼, “我不殺人類的。”
“她自己的壽命早就沒了,你讓她還回去和殺了她有什麽區別。”
少女想要掙脫開白莳的妖力束縛,但這個妖比她想象中要強上不少,她一時之間掙脫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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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少女激動的情緒,白莳要平靜許多,甚至她有些無法理解眼前的這個妖為何要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狽。
她冷眼旁觀少女的掙紮,語氣輕描淡寫, “她早就該死了,不是麽”
少女猛地擡起頭,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白莳, “你也有個人類戀人。”
“但你不懂。”
她重複地念叨着, “你根本就不懂。”
白莳皺皺眉,她大師姐也說過類似的話,但她實在搞不明白自己到底不懂什麽了。
“我的愛人在臨死之際苦苦哀求我,她想活着,我就讓她活着,這有什麽不對!”
“我們如此相愛,憑什麽要讓生死将我們分開。”
白莳彎下腰,盯着少女的眼睛,認真道: “你們相愛是你們的事,但你沒有資格剝奪別人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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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春藤環繞玻璃窗自然垂下,粉玫瑰與白桔梗互相纏繞延伸至一整條走廊,陽光灑滿紅毯,黑色高跟鞋走在上面,猶如在走一條通往童話愛情世界的道路。
一只手從玻璃花瓶中掐起一朵白桔梗,短發女人一邊哼着歌,一邊玩着手中的花,這朵花純潔甜美,就和她的戀人一樣。
為餘夫人引路的招待迎面走來,在與短發女人擦肩而過的瞬間,不着痕跡地點了下頭。
短發女人愉悅地笑了笑,她将白桔梗随手丢在地上,右手摸向腰間緩緩抽出一把刀來。
遠走高飛,做一對隐世的愛侶。
給予她純潔且忠誠的愛。
她嗤笑了一聲,一抹嘲諷在眼底一閃而過,擁有無盡的生命和強大力量的妖卻在追求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
為什麽這種愚蠢生物天生就能擁有人類想要的一切。
這世道真是滑稽又可笑。
高跟鞋踩過白桔梗停在了休息室門口,短發女人擡手敲了敲門。
“誰啊”
餘夫人的聲音透過門傳了出來, “寶寶坐着別動,我去看看是誰。”
門被從裏面打開,餘夫人看到短發女人正要發問,眼前黑光一閃,她的脖子突然傳來劇痛。
鮮紅的血液噴濺在純白的門板上,短發女人随手擦了擦濺到臉上的血,一把将面前擋路的人推開,走進房間環顧了一圈,視線鎖定在坐在沙發上呆呆看着她的小女孩身上。
“小寶貝。”短發女人微笑着向她走去, “該輪到你喽。”
短發女人正沉浸在多年夙願即将達成的興奮中,根本不知道有個白毛少女正坐在餐桌上驚嘆地看着這一切。
“太兇殘了。”白毛少女瞪大眼睛,看着在幻境中發瘋的女人,不住地搖頭, “人類對同類下手也太狠吧。”
她們妖雖然也會一言不合就開打,但就算是生死仇敵,也沒有直接對人家幼崽下手的啊。
哦,對了。
半妖只能算半個同類幼崽來着。
白毛少女還在心裏感嘆着,脖子上的鎖鏈突然被拽動了一下,她擡起頭就見短發女人已經準備和幻境中的幼崽換血了,忙收斂心神,雙手舉在身前開始結印。
她使用術法時太專注了,沒發現短發女人剛割破手腕的刀,漆黑刀身上突然泛起絲絲黑氣,随着黑氣将刀身上的血液吞噬幹淨後,短發女人也随之恢複了清醒。
她先是有些迷茫,然後環顧四周沒找到那個半妖幼崽,卻發現她的鎖鏈正套在一個白毛妖身上。
幾乎是瞬間她就猜到自己中計了。
白毛少女結印到一半,迎面一道刀風劈來,她敏捷地閃過,本沒拿這個半吊子人類當回事,但目光一接觸到刀身泛着的黑氣時,整個妖都驚悚了。
我靠!
這把刀怎麽有魔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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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藍不受幻境影響,但畢竟也是個人類,白莳沒有讓她和自己一起去宴會廳,而是讓她去找了餘夫人。
酒店是個U型樓,餘夫人等人已經被餘藍安排的招待轉移到了另一棟樓的休息室。
這件事沒有和餘夫人通過氣,餘藍過來時,她正抱着狐貍折紙變成的小白萊和自己的好友顯擺自己的漂亮孫女。
餘藍看着餘夫人一臉自豪地捏着個折紙狐貍,被一圈貴婦人圍着說說笑笑,沉默了下,選擇轉開目光。
沒看到就相當于沒有人出糗。
餘藍接替父親的位置已有幾年,早就是餘氏集團說一不二的掌權人,休息室衆人看到她進來,安靜了一瞬,還是訂婚宴的主人率先反應過來,随後起身挂着笑容迎了上來。
餘藍與主人家寒暄了幾句,餘夫人看見她沖她招了招手。
“你怎麽來了”餘夫人拉着餘藍走到僻靜的角落,疑惑道: “白莳呢”
“她有點事。”
餘藍瞥了一眼餘夫人托抱着空氣的手臂,道: “一會兒就過來。”
餘夫人發現了餘藍古怪的目光,奇怪道: “你怎麽這個表情”
餘藍幹咳一聲,搖搖頭。
餘夫人懷疑地盯着她看了會兒,看不出什麽名堂來,撇撇嘴轉身欲走,但托着小白萊的手臂突然一輕。
她低頭,懷裏的可愛幼崽不見了,只剩一個狐貍折紙在袖子上。
餘夫人: “”
她身體僵了僵,轉頭和餘藍對視,聲音很輕, “這是白莳弄的嗎”
餘藍沉吟道: “她要處理點事,不能帶白萊過來。”
餘夫人點點頭, “我懂!”
她捏着狐貍折紙走回去,一臉地高深莫測。
她懂。
她都解的。
她已經不是普通人了。
她現在是小狐妖的奶奶。
她可是見過世面的這算得了什麽。
餘夫人按住有些抖的手,默默地告訴自己,要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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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訂婚宴舉辦的吉時還有一小時五十分鐘,客人雖然都被安排到了安全的休息室,但舉辦儀式的宴會廳還要回之前那個。
白莳說她們只要半個小時就夠了。
餘藍捏着手機時不時地看一眼時間,靜等着時間流逝,但半個小時還沒過去一半,一條小蛇費勁地從門縫裏鑽了進來,它扭着尾巴游到餘藍面前,口吐人言,急迫道: “宴會廳那邊有結界,我游不進去。”
“你快去找白莳讓她過來幫幫我,這個人類瘋了!我搞不定她。”
餘藍目光一凝,側頭對着餘夫人耳語了幾句,然後起身快步離開。
兩棟樓的休息室只隔着一條長廊,餘藍一邊打電話一邊快步往前走,在經過一個房間時,裏面突然傳出咚地一聲響,她下意識地轉頭,餘光卻突然掃到一抹黑色沖着她襲來。
她本能地側身閃躲,刀光擦着手臂而過,淡淡的血腥味道在空氣中蔓延開來。
白毛少女從房間裏沖出來,一眼就看到了餘藍的手臂被刀劃了一道口子,正在流血,她驚慌道: “完了完了,你受傷了!”
白莳要剝了她的皮了。
她瞬移過去趕緊把人護在自己身後。
餘藍皺了下眉頭,手臂傳來的鑽心疼痛讓她的臉色瞬間蒼白。
短發女人這一刀只劃傷了餘藍的手臂,她對此并不滿意,低聲喃喃, “這一刀應該捅穿你的心髒的。”
她活了一百多年了,身手是專門練過的,對付個人類不可能失手的。
真是奇怪。
短發女人本身沒什麽威脅,但她手裏的這把刀太棘手了,就連妖力都能抵擋,白毛少女本來實力就一般,現在更是愁得不行,本想讓餘藍過去搬救兵,沒想到兩人一起被堵在這兒了。
她現在不光要防備短發女人的刀,還得保護餘藍,更艱難了。
“這個。”
餘藍比她更冷靜,用沒受傷的手掏出了一個折紙狐貍塞給了白毛少女,低聲道: “我不會用。”
白毛少女低頭一看,眼睛陡然亮起。
“你沒看過電視劇嗎朋友。”白毛少女将小狐貍對着短發女人擲過去,笑道: “這種暗器都是直接丢出去的。”
小狐貍在空中嘭地一下漲大,呲着獠牙對着短發女人兇狠地咬了上去。
短發女人捂着手腕發出一聲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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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廳內。
交手中的兩個妖同時停了下來,白莳嗅了嗅空氣,臉色突然變得難看起來,轉身扔下少女身形一閃消失不見。
少女聽到了愛人的慘叫聲失魂落魄地追在了後面。
兩個妖一前一後地趕到,白莳托着餘藍受傷的手臂,滿目都是刺眼的紅色,她怔怔說道, “你流血了。”
餘藍搖搖頭,安撫道: “我沒事。”
她剛剛看過傷口,不算太深,就是不知道為什麽血有些止不住。
白莳很快也發現了這個問題,她将衣袖撕開,手指撫過傷口附近完好的皮膚,有血珠從傷口處又冒了出來,她定定看了一會兒,低下頭去将血珠舔走。
本已經疼得麻木的地方傳來濡/濕/觸感,疼痛中又仿佛多了一絲麻癢,餘藍落在白莳身上的眼神一深,一把握住了白莳的手腕,壓低聲音道: “你在幹什麽”
白莳不答,殷紅舌尖将血珠一一舔掉,傷口的血止住後,她又将那些刺眼的血跡也一一舔/舐幹淨,這才擡起頭來。
一點血跡沾在唇角被她伸舌舔走,白莳的目光落在對面的人類身上。
風情萬種的狐貍眼隐隐泛紅。
白毛少女從一旁竄出來拉住白莳的手臂,小聲勸道: “冷靜點。”
“我們可以把她奪走的壽命拿回來,但我們不能捅人類一刀。”
白莳轉頭,笑了, “你在說什麽,我捅她一刀幹什麽。”
她微微擡手,妖力分散開來,幻化為了數個狐貍将對面那一人一妖圍住。
一只狐貍邁着輕盈的步伐走到那把泛着魔氣的刀面前,低頭咬住刀把,白莳擡手,狐貍叼着刀送到她手上。
她一邊觀察着刀,一邊對着少女說道: “你說我不懂。”
“你說你們相愛就連生死都無法将你們分開。”
少女将疼得滿頭冷汗的愛人抱在懷裏,溫柔地摸着她的頭發,但眼神卻仇恨地瞪着白莳。
白莳看着她,微微一笑, “但我怎麽從你的愛人眼裏看到的盡是醜惡的貪婪。”
“完全沒有你所說的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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