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不值得……”
“我不值得……”
“而且，我去的診所是最便宜的那個，你別那麽大負擔。”
方藍：“我不值得……”您這麽費心。
“行了行了，別推脫了，我樂意。”
老爺爺兇巴巴的樣子。
“叔叔，謝謝您，我以後絕對會報答您的。”
想了很久，方藍嘴裏幹澀的說道，簡單的話卻包含着滿滿的感激。
“咦，別惡心巴拉的說這些膩歪的話，沒必要。”
老爺爺拉起方藍，讓他依靠在自己身上。
兩人到了一個破舊的小診所。
醫生看了後搖了搖頭，說道：“骨頭完全斷了，要接起來，我這邊沒有相關的設備。建議你們去一下大醫院，是可以治好的。”
“算了，我們不去了。”
方藍連忙阻止老爺爺想要再送他去醫院的想法動作。
“不行，你年紀輕輕的，怎麽能就這麽瘸了呢？”
老爺爺滿臉的不認同。
對醫生道了謝後，又強硬的将方藍拉到了附近的一個大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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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晚上七點，醫院大多人都下班了。
老爺爺挂的急診。
将方藍送過去，看着醫生将人擡上擔架後，他心裏繃緊的線終于放松了下來。
但手續也得辦，要住院。
一上來就是兩千塊錢，對于他們來說是一筆天價醫藥費，老爺爺身上根本沒那麽多現錢，年輕人用的智能手機他也不會用，一直用的還是多年以前購買的一部老舊直板手機。
于是他只能邁着年邁的老腿，又跑回了廢品站，來回一個多小時，氣喘籲籲的。
等手續辦齊，方藍才被送進手術室。
老爺爺就在外面等。
不安的等待着時間的流逝。
門開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十二點。
“醫生，怎麽樣？”
他連忙迎上去問道，混濁的眼裏滿是希望。
好在，不負所望，醫生回答：“還算成功，好在你們及時過來了，再晚一會兒，怕是就會有遺留問題了。”
“這年輕人很厲害啊，我都沒給他打麻醉，因為他一聽這麻醉要一千，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總之竟然生生忍下來了，雖然也叫了，但，還是很不錯啊。”
“這傻小子。”老爺爺聽完後笑罵道。
“好了，只要讓病人好好休息就行了，您放心吧，會好的。”
“好的，謝謝您，辛苦了，醫生。”
“沒事沒事，職責所在。”
老爺爺跟着方藍的滾動病床一直走，然後到了病房裏。
看那些人将方藍移到病房的床上，挂上點滴，而後走開了。
而他，時刻要注意着點滴，怕滴完了自己沒發現，出現小事故。
就這麽守了一夜。
天将将明，才堪堪趴在病床前眯了一會兒。
方藍醒來看見的就是這麽一幕，他就靜靜的看着，沒做聲，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只是那一雙沒有被頭發遮蓋的眼睛顯得很亮，裏面仿佛有光。
不知道過了多久，約有十分鐘了吧，老爺爺醒來了。
顯然，這一覺，睡得并不舒服。
“哎呦，你也舍得醒來啦？造孽哦，我這一把老骨頭，你之後可得好好補償我。”
他一醒來，就是一句似真似假的抱怨話。
“好。”
方藍笑了笑，答應着。
就這樣，他在醫院躺了一周，腿上打着石膏，不好行動，老爺爺還跟他洗了一次頭發，不然真的，油得都能炒一盤菜了。
在住院期間，方藍盡量沒花什麽錢，但治療每天都要花好幾百，他心疼不已。
和醫生提了要求後，提前出院。
出院後，方藍手上拄着拐杖，雖然不方便，但好歹能自己走了。
他難以推辭的到了廢品站，老爺爺做了很豐富的一桌飯菜。
四個菜，有三個是素的，其中有個是雞腿，是煮了再放配料炒的，很香。
方藍吞了吞嘴裏不自覺生出的口水，整個人洋溢着開心。
“坐吧。”
老爺爺笑着招呼他。
“嗯。”
方藍點點頭，看着幹淨的桌子和凳子，又望了望自己，一身長袖黑衣服，洗得發白了，還沾染了些許灰塵，看上去有些邋遢。
但他只有這身衣服，沒得換。
他選擇了出去，拍幹淨身上的灰，這才返了回去。
這是他第二次來老爺爺家吃飯。
第一次是上次，不記得具體是什麽時候了，很多年前，冬天，他當時餓得昏迷不醒，是老爺爺不嫌棄他，撿了他回去。
視線轉回到現在。
方藍眼巴巴的盯着那個雞腿，或許是他的目光過于直白，惹得老爺爺失笑。
也沒說他，只是一筷子将唯一的雞腿夾到了方藍眼前的碗裏。
“我不吃，叔叔您吃。”
雖然真的很想吃，但方藍還是克制住了，将碗又推了回去。
“嘿，你這小子，這麽不聽話？不是說好要報答我的嗎？這就翻臉了？”
要是老爺爺有胡子，此刻怕是都氣的翹起來了。
“幹嘛這麽倔？你以為這樣就有錢賺？”
老爺爺數落着，這次怎麽都沒放過方藍。
方藍就默默地聽着，不反駁。
“哎，不說了，飯菜都涼了。”
講得口幹舌燥的老爺爺終于停了下來，他是幹不過年輕的方藍了，只好妥協的商量道：
“要怎麽樣你才會吃這雞腿？”
“叔叔，咱們一人一半吧。”
像是想了很久，已經準備好了回答，所以此刻方藍回複得很快。
“行，我是服了你這後生了。”
于是雞腿被筷子分成了兩半。
肉大半被放進了方藍的碗裏，而筋骨被老爺爺留在了自己碗裏。
“哎，老頭子我可不喜歡肉，你別還給我，我就喜歡啃骨頭，這筋，你看多勁道。”
老爺爺半抱着碗護住，生怕方藍不滿意又要将肉還給他。
“不會，不會。”方藍沒戳穿老爺爺笨拙的謊言，只是道謝，“謝謝叔叔。”
然後大口吃了起來。
米粗糙但很香，滿滿一大碗，看上去就很讓人有安全感。
雞肉如願以償的被夾緊嘴裏，肉汁四溢，美的仿佛連帶着舌頭都要吞了下去。
其他菜也好吃，四季豆，爆炒辣椒，黃瓜片，一嘗就知道，炒的時候都放的豬油，所以才這麽的美味。
方藍掃蕩了一片，連幹兩碗飯。
“我吃飽啦。”
方藍中氣十足的宣布着。
“真飽啦？”
老爺爺不太相信，确認一般的問道。
“飽了，飽到撐了。”
方藍摸着肚子說道，示意老爺爺看自己腰間凸起來的地方。
“嗯，飽了就好。”
“您吃好了嗎？我幫您洗碗。”
“不用，我會洗。”
“不行不行，我來洗。”
“行行行，你洗吧。”
老爺爺知道自己犟不過他，只能後退一步。
收拾好桌子，方藍又将碗洗了，然後和老爺爺打了聲招呼，回去了。
在橋洞下，拿起自己的工具，倚着拐杖，開始了自己的老本行，撿廢品。
今天收獲不錯，滿滿一蛇皮袋。
賣了換錢後，得到七元，他将六元給了老爺爺，自己留了一塊，以防萬一。
次日一早，黃毛他們又來了。
“小子，這幾天你死哪兒去了？”
“治病。”
方藍冷冰冰的回答。
黃毛也就順口問問，“好了，我管你幹嘛了，将錢交出來吧。”
“沒錢。”
方藍就吐出了這麽兩個字，他還欠老爺爺很多錢呢，怕是這一輩子都還不完，但他就是要還，不還不行，他的自尊心不允許他欠錢。
所以，這錢，不能給。
“搜。”
黃毛會信？當然不可能。
他依舊沒自己上手，而是示意身後的兩個混混。
他們對方藍上下其手，仔細搜尋，連下身都沒被放過。
最終，那張一元的錢幣不出意料的被搜出來了。
“你管這叫沒錢？”
黃毛冷笑。
“你這可以算是騙人了吧？你可知道，騙我的人是什麽下場？”
方藍知道，他當然知道，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金錢帶給他的壓力，讓他有點不冷靜了，骨子裏的倔強又翻湧起來。
破罐子破摔的想到，他不過是爛命一條，還有什麽好失去的。
可下一秒，他想到了老爺爺。
心底又掙紮了起來。
“為什麽你們不能放過我？”
他的質疑，單薄得可笑，跟混混談什麽道理，人家不興這個。
果然，黃毛誇張的笑了起來。
“在我們的地盤上，你還談什麽放過？別搞笑了，占據資源你就該交錢，這事天經地義。”
“打吧。”黃毛随口吩咐道。
“也別打重了，不是心疼他那條腿嗎？咱們就再打斷一次，看他以後聽不聽話。”
方藍剛見好轉的腿就這麽再次被打斷了。
但他只是默默的咽下了自己即将出口的慘叫，完全沒有要求饒的想法。
要是求饒有用的話，他們這群人是怎麽被允許存在的？
打完人，黃毛他們就邁着高高在上的步子走了。
留下一地的狼藉。
蛇皮袋掉進了河裏，飄遠了一段距離，方藍顧不上身體上的疼痛，掙紮着用拐杖起身，一瘸一拐的去追。
撲通一聲的跳進了河裏，還好是夏天，水并不冷，河水流動性不強。
方藍如願的撿回了陪伴自己多年的蛇皮袋，緊緊地攥在手裏。
有血在河面漂出，方藍視而不見。
上岸後，他發現自己被包紮好的左腿發了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