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名為方藍

名為方藍

在一個黑暗的夜晚,少年翻了翻桶內的垃圾,半天才找出一個丢棄的塑料瓶子,将其收進自己的蛇皮袋裏,又往下一個地方走去。

今天的可回收垃圾還不夠他買一個包子,可惜沒有紙板什麽的,不然更值錢些。

那個可比塑料瓶更秤重。

想了想,他搖搖頭。

算了,沒有就沒有吧,他現在也不是很餓。

收集了半蛇皮袋回收物的少年回到了自己的家。

——一座殘破不堪的橋洞下。

天地為廬,夜色做被,枕着睡意,緊緊抱着蛇皮袋,蜷縮着,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他被強烈的餓意給餓醒,眨巴着眼,一手揉着肚子,硬生生強迫讓自己繼續睡覺。

睡着了,就不會餓了。

他是這麽想,也是這麽做的。

……

“喂,小子,給老子起來。”

一個嚣張跋扈的聲音從頭頂響起。

身體被踢中,痛感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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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睡眼蓬松的睜開眼,一時沒反應過來。

“嘿,你小子,裝是吧?這個點了,還不起來孝敬我們老大?”

來人說着,又往少年的肚子踢了一腳,這一腳比剛才的還要用力,踢得少年本就沒食物的胃,胃酸翻譯,一口酸水完全不受控制的吐了出來。

少年這才看了眼來人,為首的是這個地盤上的老大手下,染着一頭黃色頭發,外號就叫黃毛。

黃毛身後還有兩個小弟,看上去很威風的樣子。

黃毛看着自己被濺到鞋面上的口水,嫌棄般的順腳在少年衣服上擦了擦。

“趕緊,別浪費老子的時間,把昨天的收入拿出來,免一頓打。”

黃毛根本沒把少年放眼裏,具體可以提現為,他連少年的名字都沒記住。

“抱歉,黃毛哥,我昨天撿了一些瓶瓶罐罐,太晚了,所以還沒來得及去廢品站賣錢。”

少年滿臉抱歉,低聲下氣的解釋着。

“那你還不去?!”黃毛往少年身上吐了口水,道了一句:“晦氣。”

“好。”

少年答應着。

“晚上我再來一趟,到時候你要是還沒交給我,你自己掂量掂量。”

“好。”

仿佛沒聽懂黃毛嘴裏的威脅之意一般,少年還是笑,也虧得他笑得出來。

一行人又風風火火的走了。

少年艱難的忍着傷口疼痛,蹲在一邊河岸上将衣服上的一口痰洗幹淨。

水漬暈開了一大灘痕跡,但因為他穿着一身黑色衣服,所以遠遠的,只要不細看,還是看不出來髒了的。

就着河水簡單洗漱後,少年整理好衣服,理了理頭發,提着蛇皮袋,走了近半個小時,到達了廢品站。

廢品站因為有很多雜七雜八的東西,不止不美觀,味道也有點沖,但這些都不算什麽,少年早就習慣了。

“叔叔,我來啦。”

隔了老遠,少年就招呼到。

“哎呀,是方藍啊,你小子,昨天怎麽沒來?”

從屋裏走出來一個六十多歲的老爺爺,頭發裏已經大半是白發了,但精神頭很足。

方藍,也就是少年,笑了笑,說到:“這不是,天色太晚,我知道您肯定睡着了,就沒打擾您了啊。”

“就你體貼。”

老爺爺順手摸了摸方藍的頭,表示誇贊。

方藍沒忍住,眯起了眼,有點小享受。

“來,看看,你昨天又收獲了多少?”

老爺爺接過方藍遞過來的蛇皮袋,走至稱重機前,分類後秤了起來。

“塑料瓶1元一斤,廢紙殼1.6元一斤,你這裏塑料瓶有兩斤,廢紙殼半斤,一共三塊。”

老爺爺念叨着,手從懷裏拿出五塊錢,不容拒絕的遞給方藍,“拿着。”

“不行,叔叔,我不能要,您只要給我三塊就好了,多的我不收。”

方藍連連搖頭,就是不接。

兩人來回拉鋸了半天,最終老爺爺還是拗不過倔強的方藍,只好拿出三張一元的錢幣。

方藍這才笑着收下了。

“那我先走了,叔叔晚上見。”

“好,記得好好吃飯。”

“知道啦。”

方藍快步的走遠了。

從附近的垃圾桶內,又開始了新的一天撿廢品。

但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不睜眼,又或者他的運氣實在不好,從早上撿到晚上,硬是半蛇皮袋的廢品都沒撿到。

他提着袋子都毫不費力,輕飄飄的。

他倒寧願袋子重一些,再重一些。

因為這意味着,今天他的保護費沒着落了,更別說吃飯。

其實他已經餓得不行不行的了。

但好在,他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記得最長的時間,是一周,那幾天他只喝水,也勉強活了下來。

這次,應該也是如此。

才第三天呢,沒關系。

三天前他吃了一個包子,玉米餡的,方藍還記得那種味道。

天色暗淡無光時,方藍将廢品送到了老爺爺的廢品站,又得了一塊五。

他回到了橋洞下。

今日收獲,一共四塊五。

遠處飄來了飯菜的香氣,好像是豆角炒肉。

方藍吞了吞口水。

好餓啊。

怎麽會這麽餓呢?

感覺胃都要被融化了,但偏偏又是麻木的。

可他雖然有錢,卻不敢去買東西吃。

揉了揉之前還在咕咕直叫,現在卻沒半點動靜的肚子。

方藍忍耐着。

直到黃毛他們過來。

“嘿,小子,把錢交出來。”

黃毛一腳擡起,碾上方藍的肩膀。

傷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極強。

“好的。”

方藍脾氣很好,習慣性的,一點沒有要反抗的樣子,從褲腰帶裏掏出一小把皺巴巴的攢了一天的鈔票,恭敬的遞給黃毛。

黃毛毫不客氣,一把搶了過來。

“啧,就這麽點。”

黃毛十分嫌棄的撇嘴。

“抱歉,我只賺了這麽多。”

方藍低着頭,解釋着。

“呵,我管你去死。”語言如刀子一般直接說出來口,黃毛示意身後的兩人。

只吐出了一個字。

“打。”

不巧,今天他心情不好,不,是極其不好。

這小子就是撞槍口上了,又這麽逆來順受,好欺負,不發火感覺還挺對不起他似的,只怪這小子倒黴。

黃毛帶的手下兩人領命後将方藍打了一頓,下手極其狠戾,專挑人體脆弱的地方踢。

方藍不明白,這怒火來得莫名其妙,但他眼下唯一的解決辦法就只有承受。

叫是沒有用的,根本不可能有人來救他。

就是明白這一點,黃毛他們才會這麽的肆無忌憚。

沒事,打夠了,他們就會走了。

沒事的。

方藍雙手熟練抱頭,縮在角落裏,接下暴風雨般的拳打腳踢。

“啊!!”

忽然,他的左腿遭到了巨大的沖擊力,只聽見咔嚓一聲,痛到極致,方藍完全是下意識的大聲喊了出來,左邊膝蓋以下的腳瞬間沒了知覺。

“走吧。”

于是黃毛滿意了,他一臉得意洋洋的表情,灑脫的帶着人走了。

獨留滿頭冷汗躺在地上幾乎暈厥的方藍。

要去診所嗎?

不行,錢不夠,不如說,他口袋裏空空如也,怎麽去得了。

算了,不去。

艱難的想着,方藍下了決定。

忍一忍,很快就會不疼了。

他安慰自己。

這一晚,格外的漫長。

第二天,方藍都還是動不了。

就連站起來都做不到。

于是他只能等待,一分一秒的數着時間,不得過。

今天是個雨天,外面下着小雨,雨滴砸在水裏,發出好聽的聲音,有些雨絲順着風飄進了橋洞下,打在了方藍的身上。

方藍很喜歡聽這種聲音,很催眠治愈,他昏昏沉沉的又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天還是亮的。

方藍不太舒服,好像是感冒發燒了。

他想找點事情做,這樣就能好受一點了。

于是他唱起來那首已經被他唱得滾瓜爛熟的聖歌,《暗光》。

“多希望能有一束光,把我的世界照亮……”

一首唱完,心裏終于好受多了,身體好像也好多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沒人來找他,他松了口氣。

可能是知道他今天沒收入了,來也沒用,所以沒來吧。

“方藍,你這是怎麽了?”

方藍最不想聽到的聲音,還是響起來了。

他有些僵硬的轉動頭顱,廢品站老爺爺的身影就在不遠處,離他只有三步遠。

“叔叔,我沒事,就是受了點傷。”

方藍含糊其辭,試圖蒙混過關。

“我說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來,肯定是那群王八羔子幹的,天殺的,不幹好事,盡欺負你。”

陽光照射下根本無秘密,老爺爺想都不用去想,用腳趾頭都猜得到是哪些人。

“嘿嘿。”

方藍不知道該說什麽,于是只好笑了笑。

“還笑,虧你還笑得出來。”

老爺爺嘴上呵斥,受傷卻是小心翼翼的将方藍給扶了起來。

“哪兒痛?”一邊問一邊摸來摸去。

“嘶,左腳。”

傷口被碰到,痛得方藍倒吸了一口涼氣。

“斷了……還行,你還算知道痛。”

“肯定痛啊。”

方藍無奈笑笑,他又不是機器人。

“走。”

“去哪兒?”

“診所。”

“我不去。”

“由不得你不去。”

老爺爺回頭瞪了方藍一眼。

“叔叔~”

“撒嬌也沒有用,沒得商量。”老爺爺語重心長,“現在不治好,你還想拖到什麽時候治?”

方藍沉默。

“錢的事你別擔心,我老頭子雖然不富裕,但好歹有點存款,你這病能治,錢你以後還給我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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