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多希望能有一束光
多希望能有一束光
方藍動了一下身體，保持一個姿勢太久，僵硬了。
叮。
他聽到了一個清脆的聲音。
就在手邊，方藍摸索着拿出來一看，是一個一元的硬幣。
咦？
誰給的？
哪個好心人？
可能是看自己可憐吧，他也有這麽一天，靠別人施舍，簡直廢了。
方藍還是很誠實的，他将硬幣收進了懷裏。
面子什麽的，哪有錢來的重要？
也許，他可以以此為生？
想明白後，他看了看身後由自己留下來的血跡，想到，就是有點對不起環衛工人了。
馬路被他搞髒了。
次日。
方藍哪兒都沒去，就在原地乞讨，對，就是俗稱要飯的那個職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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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時間是很漫長的，更別說這種充滿希望的等待了。
等着等着，他輕聲唱了起來：
“多希望能有一束光，把我的世界照亮……”
一邊唱，一邊淚流滿面，不知不覺的，無聲哭泣。
這首歌讓他想起了老爺爺。
這首歌，是神殿所作，官方宣傳歌曲，人人都會唱。
方藍會唱還是多虧了老爺爺，還是他教他唱的，當時一句一詞的，老爺爺唱一句，他跟一句，唱得磕磕跘跘的，很難聽，但老爺爺很有耐心，不知道學了多久，最終他還是學會了。
“臭小子，叫什麽爺爺，叫叔叔。”
兩人最開始相遇的時候，音容尤在眼前。
叔叔，我好想你啊。
我又是一個人了。
抱歉，我沒能守住您給我的錢。
想起那晚上溫熱的雞腿，方藍的哭聲由小至大，漸漸變成嚎啕大哭。
有人注目，停頓一下，拿了張十元的錢幣放到了方藍面前，而後走遠了。
方藍道了句謝謝。
以前的生活還有盼頭，現在沒有了，可他還是想活着。
不為什麽。
……
神跡。
方藍是去過神殿的，那裏一年四季香火環繞，人聲鼎沸。
世人歌頌的神像，面容柔美，雌雄莫辨，身穿一身白衣，聖潔無比。
他也曾目睹過神跡，但世界從未眷顧過他。
旁人家庭美滿，工作順利升遷，兒孫滿堂，心想事成，錢財滿貫。
而自己，現在連乞丐都難做。
不是認為他是騙子，博取同情，就是嫌惡他的不作為，年紀輕輕的，幹點什麽不好，非要幹這個。
這段時間，他還被管理員驅趕，同行排擠。
他有家不能回，這樣的身體，那座橋洞都成了他遙不可及的夢。
個人衛生都顧不上，整個人邋裏邋遢的，好在廁所近，每次艱難的上個廁所，像是要經歷九九八十一難似的。
天氣越來越冷了，快過年了，他這件襖子不厚，并不足以保暖。
有一次，被施舍了飯菜，方藍吃得狼吞虎咽的，生怕被搶走。
像他這麽飽一頓饑一頓的，好不容易得到了大餐，怎麽忍得住。
于是不出意料的吃撐了。
吃完沒多久，肚子就反抗了，痛的厲害。
他想上廁所。
在公共廁所裏上吐下瀉，折騰了一下午。
他的腿好了一些了，起碼能站起來行走了，雖然奇形怪狀的。
可他每天都免不了被打一頓。
沒有原由。
有時候他想，活着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方藍嘴裏嚼着毛刺的葉子，聽說這種植物有毒，不知道這樣子，他會不會死。
但他吃了幾片就沒吃了，适可而止。
不苦，他一點都不苦。
只是他早就沒有眼淚了。
他不知道的是，神一直在注視着他。
那為什麽不出手呢？
冷漠，不在意。
“我為什麽要出手呢？”
神的想法很簡單。
神愛衆生，但唯獨不愛他。
即便這樣，神也是方藍的信仰。
他從未放棄過祈禱。
雖然沒有去神殿上香，但他每天都會找時間遙遙對着神殿的方向恭敬磕頭。
天氣越來越冷了。
大雪下得厚厚的，這是初雪，有祥瑞的意思。
方藍在橋洞下，守着自己的方寸之地。
随着時間的流逝，他的身體不可避免的瘦弱了下來，瘦成了一把骨頭，難看的很。
轉眼到了大年三十這天。
方藍奢侈一把，買了一個雞腿，炸得香噴噴的那種。
吃完後沒多久他就睡了。
只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麽，他遲遲沒睡着，幹熬了三個小時，腦袋清醒得很，身體深處蔓延出越來越虛弱的感覺。
他有種奇怪的預感，自己即将要失去最重要的東西了。
在意識被拖入無邊黑暗前，他掙紮着唱起了聖歌。
“多希望能有一束光，把我的世界照亮，于是溫暖終可到場，花開已無常。
千百度中輪回的光，是名為阿墨的亮，明知他存在是幻想，緊抓不願放。
冬無雨，清雪揚，夏有風，燥滿塘，一如既往沁心涼，無憂道殇。”
方藍在橋洞下輕聲唱着，回蕩的聲音，沒被人聽到。
瞳孔逐漸潰散。
最後的最後，他的想的是：
人世間很好，但他不想再來了。
……
死亡。
方藍死了。
死在一個阖家團圓的喜慶節日裏。
死在了一個孤零零的冬日。
只是沒人料到，他忽然間就飛升成神了。
什麽人能成神？
沒有規則指出來。
過程頗有些稀裏糊塗的。
但那些都不重要。
成神後，時間定格在了方藍十八歲的時刻，他最美好的模樣。
到了天上，他并沒有見到老爺爺，自然而然的，他得知人已經進入輪回了。
……
神的目光。
方藍身着黑色長袍，在天上閑逛，瑣碎的傳承記憶孜孜不倦的進入腦海。
抵達真正意義上的神殿，這裏比人間的那座精致古樸大氣多了。
同一時刻。
在成神的氣息誕生的第一時間，阿墨就感受到了，解決完事情後，他直接回到了天上。
出現在了方藍身邊。
滿含期待。
“方藍，歡迎你成為唯二的神。”
方藍看着和神像一般無二的阿墨，他以為自己會憎恨，會失态，但最終，他的心中無波無驚。
方藍也曾祈禱過，最開始他想着希望老爺爺能長命百歲，結果沒有實現，再後來，他希望自己平安，依舊沒有實現，最後，他希望自己能夠死去，如今，更加是沒實現。
他知道自己得到了神的側目，可他已經對神失望至死心了。
只是禮貌的點頭。
察覺到方藍的抗拒，阿墨不解。
他在生氣什麽？
神是孤獨的，因為自始自終只有自己存在，沒別的相似存在可以與之交流，他不能理解人類的想法。
思想單純，說是一片白紙都不為過。
“我來引導你吧。”
想了半天，阿墨提出建議。
“不用。”
只是依舊被方藍硬邦邦的拒絕了。
他不怪神，但他也不願相信了，于是避開神走了。
自此，只要有阿墨在的地方，就絕不會有方藍，更別說與之說話了。
像工作狂一般，方藍整個人都泡在了裏面，忙着去處理天災人禍。
阿墨本是可以見方藍的，但他不想這麽做，這違背了方藍的意願。
神的職責很廣，小到刮風下雨打雷等等天氣問題，他會去斟酌，農作物的生長，土地肥沃是否。
大到生命的出生逝去，輪回之路的維修，地震海嘯。
人們的願望也歸他們管。
香火不是白上的。
但要合理，不是說只要許願就能成真，不然，要努力幹嘛。
……
受傷。
神的時間過得更加不可計算，因為他們有着漫長的生命，淩駕于衆生之上。
方藍因為面孔對世人來說，不熟悉，所以他常在人間行走，不用改變容貌。
這天，他繼續考察呆在人間。
這是一個端午節，到處在賣粽子，還有舞龍獅，方藍發現了一個人販子。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這是規則。
本來他是沒打算顯露出神跡的。
但事情總是那麽不如願。
那人販子抱着小女孩作死的跑，方藍在後面作死的追。
方藍暗中使用了神力，提升速度，距離越拉越近，就在他即将追上的前一秒，人販子慌了。
一把用力将女孩兒朝前一丢，轉移注意力後，轉身就想跑。
他們此時到達了一個馬路邊。
車來車往。
人行道上的指示燈正好是紅燈，迎面而來的車子，被丢棄的小女孩兒避無可避。
方藍只來得及将人替換，讓自己來面對車流，他知道不會有事，因為他是神。
但他沒想，阿墨出現了。
時間流速變得很慢，阿墨一手擋在車頭前，有碎片擦過他的頸脖，金色的液體瞬間流出。
将方藍和小女孩兒一起帶離了這裏。
先送小女孩兒回了家。
确認安全後，兩人回了神殿。
天上。
方藍看着阿墨的脖子，覺得格外刺眼。
“你可是神啊，怎麽能為了我而受傷呢？”
他有些失态了，抓住阿墨的手質問。
阿墨毫不在意，另一只手擦過傷口，瞬間愈合。
“沒事，你看。”
邀功一般。
方藍沒辦法不心軟。
以此事為契機，他們唯二的神成了朋友。
早就該這樣了，相互合作，支持。
……
情意。
于是日久生情，一步步淪陷。
踏遍星河，表明心意。
一個纏綿缱倦的吻，奠定了彼此的關系。
大結局。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