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比試(下)

比試(下)

吳得臉上的橫肉抽了抽,一雙綠豆大的小眼瞥向四周,一時間,聞訊而來的看客如行雲般密集。

此中更有早就不少看他不順眼的人,此時或假意附和,或出言譏諷。

“是啊,是啊,新果好,寓意好。”

“你挑半天不就是為了尋個好果子,能有個好兆頭嗎?我看這果子就比你方才選的好。”

“別廢話,快比啊!不會是射不中吧?”

“就是!別磨磨唧唧的了!”

圍場外,催促聲連綿不絕。

祁巍雙手抱在身前,眸中淬着冷意地看着眼前這名想做手腳的馬商。

吳得怒目環視,氣得大聲怒吼:“催什麽催!以我的箭術,還能射不中不成?何需要靠一個果子?”

“難道我是這等迷信之人嗎?”

在衆人的激将法下,他渾然忘記自己曾經是靠什麽贏得比試的,轉身就回到了寶馬身邊。

随後揚手一指,對着那位溜須拍馬的手下說道:“你!去那裏給我站好了!”

“這......主子,您要不要......”

吳得眼睛一瞪,“嗯?”

那手下全然沒了先前神氣的模樣,垂頭喪氣地站在圍場中央,顫着手将果子放于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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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試正式開始。

祁巍立于一旁,淡定從容地看着場中景象。

圖雅拉着李晚月靠了過來,輕聲鼓勵道:“哥哥,我相信你,你肯定能贏的。”

他們塞北人生于草原,打小就會騎馬,這對于他們來說,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能力,更別說像哥哥這般英勇神武的塞北勇士,脫缰縱馬,簡直是小菜一碟。

再說射箭,每回比試,哥哥都是第一,從未脫過靶,有何可懼這狂放無禮的馬商。

圖雅信心十足,盡管這比試才剛開始,臉上卻已是勝券在握的驕傲模樣。

祁巍随意“嗯”了一聲,卻将目光落在李晚月的身上。

李晚月被他盯地十分茫然,更有點莫名其妙,但轉念一想,不會是也想聽聽她的鼓舞吧。

片刻後,她迎着那道目光,有些不确定地說道:“我也相信你。”

然而話雖是那幾個字,可聲音卻是微弱,似有底氣不足之疑。

圖雅夾在兩人中間,直來直去的她哪裏清楚湧動在周身的暗流,聽了後連忙寬慰李晚月,“萬公子,你就放寬心吧,哥哥厲害得很,騎馬射箭樣樣精通,說什麽也不會輸的,你不用擔心。”

“哎呀,只是某個人的玉骢馬,怕是要白給喽。”

祁巍不自然地挪開視線,而後罕見地應道:“确是如此。”

這話聽得圖雅微滞,哥哥何時會回這種自滿的話,向來都是以謙遜為主,叫她不要胡亂吹噓。

可她說的明明都是實話,哪有一絲吹噓的成分。

今兒倒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竟應了她的“吹捧”。

圖雅眉頭微挑,正要調侃祁巍幾句時,場邊卻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聲音。

“快射出去啊,你這箭捏在手裏幹什麽呢?”

“就是,難不成這箭還能當飯吃?”

幾句不耐煩地催促引的吳得額頭冷汗直冒。

騎上馬後,他心中開始升起悔意,後悔自己為何那般自大,那時他就應當硬着頭皮去筐中再選一個紅果才對。

也不至于慌的箭在弦上遲遲未發,還得受盡旁人嘲諷。

他明明在一些紅果上做過手腳,只要在挑選時,選到那些有裂紋的紅果,他拉弓射出,定然會正中果子,不會發生射偏的情況。

而現在第一箭,歪歪地橫在地上。

“噓——”

圍場看客響起成片的喝倒彩聲。

吳得擦了擦手心的汗,繼續搭弓瞄準那枚紅果。他手一松,離弦之箭破風而出,猶如雷電般射向目标。

衆人屏氣凝神,以為這回就要射中時,卻見箭頭飛速沒入土地,斜斜地插在場中人的腳邊。

第二箭,照樣失敗。

那名手下吓得雙腳發軟,只差一點,這箭就要射中他的小腿。

吳得蹙眉,朝着中央喊去,“你抖什麽,站站好!”

短短的言語中,似乎将前兩箭射不中的原因全都怪在手下的身上,是因手下亂動的緣故,才導致他射箭失利。

喝倒彩的聲音愈發響烈。

此時,吳得心下已然崩潰,心一橫,閉着眼睛将弦上箭射了出去。

箭“哐當”一聲摔落在地,這次自然也是未射中。

三發箭,全都未中。

場外的嘲笑聲、譏笑聲響徹圍場,當前這個局面似是衆望所歸,誰都不希望吳得獲得比試勝利。

吳得憤恨地跳下馬,将手中的弓直接甩給手下。

咬牙切齒地說道:“該你了!”

他就不信,能有人可以在這種高難度的條件下,不借任何助外力,就能射中目标。

祁巍淡定地翻身上馬,一手握着弓箭,一手牽着缰繩。

正要從那幫喽啰中尋覓一位幸運兒時,吳得出言說道:“哎,你可不能從我的人當中挑選,喏,你不是還有兩個同伴嗎?”

“二選一,選一個當餌喽。”

祁巍冷聲說道:“你方才制定規矩時,可不是這般說的。”

吳得嗤笑,他确實說過,兩人可在現場人員中各挑一人當餌,可他現在就是反悔了,偏不想這麽爽快地讓他如意。

“我是他們的主人,能不能當餌自當由我說了算。”說罷,他瞥向場外湊熱鬧、瞎嘲弄的看客,“若是他們願意,你也可以從他們當中挑選。”

吳得故意說得很大聲,大到讓所有人都聽得見。

看客們聞言紛紛向後退一步,誰都不傻,若是三箭都射偏了還好,可萬一其中一箭射到了腳上、腿上,甚至是胸口......

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方才那個頂着紅果的手下不過是運氣好,吳得的射箭技術也夠爛,三箭全都歪歪扭扭地與靶子偏離太多。

在場衆人都清楚,誰都不願意當沖頭。

吳得得逞地笑了笑,“你若選不出來,那這場比試就算我贏了。”

然而話音剛落,一聲溫和的聲音打破了吳得的美夢。

“我來吧。”

李晚月比圖雅更快一步地站了出來。

吳得臉上略顯驚訝,随後轉為些許忿忿,倒是小巧了這個瘦弱的公子,竟還有這般勇氣。

“行吧。”

李晚月從筐中随便挑了一個紅果頂在頭上,意味不明地看向祁巍。

說出那三個字前,她心中也難免像旁人一樣有所忐忑與害怕,可瞧着圖雅堅定不移的信任,并且自己也說了相信他的話,那一刻,心中就好像被點起一把火,充滿了堅信與勇氣。

而祁巍更沒想到,李晚月會主動站出來。

在他的認知裏,這是個唯利至上的人,絕不會做出有損當前自身利益的事。

此時,他有些看不透了,仿佛山洞中胡亂杜撰身份的人不是她。

“咚咚”幾聲銅鑼響,拉回了祁巍的思緒。

吳得哪管這些,扯着嗓子喊道:“既然都選好了,那還等什麽,快點開始吧。”

他還等着看祁巍失敗呢。

在衆人的注視下,祁巍騎着老馬繞着圍場跑了起來,維持這牽缰繩的姿勢,絲毫沒有要開弓射箭的想法。

場外看客議論紛紛。

“這在搞什麽啊?怎麽還不射箭?”

“就這樣騎馬怎麽能贏,還得射下紅果才行。”

“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就當衆人以為祁巍說不定會放棄時,他總算有所動作。

祁巍從箭袋抽出三只羽箭,瞄準着那枚紅果,動作幹脆利落,氣勢如虹,似乎就差一個時機。

衆人瞪大着雙眼,不可思議地盯着場中景象。

難道,這人是想三連齊射嗎?

吳得亦是震驚,随後立馬露出得意之笑。尋常人別說是一箭了,哪怕是來個三十箭、三百箭,也不定在這樣的條件下射中,更別說是這種高難度的三連齊發。

這比試,他穩贏。

祁巍凝視着李晚月頭頂的紅果,上下調整位置,馬兒再次來到轉彎處,他的身子微微向裏圈傾斜。

忽然,三只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速地離弦而去,直指目标。

在場衆人驚呼,有人不忍看見場中人被利箭貫穿,已是偏過頭去避而不看,還有些人發出諸如唏噓或嘲諷的聲音,為已經注定的結局增添一種悲色。

無人認為祁巍能射中。

然而,就在下一秒——

“嗖”地一下,三只箭頭均穩穩地插入紅果,而正中央的李晚月根本沒有察覺到任何破風而來的力量,仿佛這一切發生的是如此悄然。

精準的力度控制,完美的準心把握......無一不向在場所有人證明一件事。

這三只箭射的十分容易!

他們不相信的人,卻輕而易舉地做到了!

圍場默了一瞬,随後爆發出激烈的掌聲,圍場中的每個人都為這驚天動地的一幕而歡呼。

這下,總是欺人太甚的吳得可算是踢到鐵板了。

吳得氣得渾身發抖,怒不可遏,瘋狂地大喊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他定是做了手腳,你們不要被他騙了!”

素來仗勢欺人的吳得如同瘋狗一樣亂吠,然而得來的卻是旁人的白眼。

根本無人搭理他。

人群中不知是誰先帶的頭,齊齊朝他扔爛菜葉,還朝他喊着“兌現承諾”四個字。

吳得跌坐在地,忽而又想起什麽似的,一把上前拎住祁巍的衣襟,惡狠狠地說道:“說!是不是你!你在那顆紅果上做了什麽手腳?”

祁巍捏着他的手旋即一扭,吳得吃痛不得不松開,腳一軟再次跌倒,身上沾染泥巴,狼狽不堪。

當着吳得的面,祁巍重新撿起他第一次選的紅果,單手用力一捏,随即從裏面掉出大大小小的黑色石頭。

沒想到,這竟然是一個空心的果子。

而這些石頭像是有靈性一般,遇見鐵打的箭矢立馬粘了上去。

祁巍居高臨下地看着吳得,冰冷的聲音道出他隐藏許久的秘密。

“做手腳的人應該是你才對吧,借着磁石的吸引,營造出百發百中的假象。”

轉瞬間,圍場外沖進來一波人馬,要将吳得以惡意勒索的罪名抓進地牢審問。

商陽太守拉着祁巍道謝:“要不是你,我還不知道該如何處治他,他姐姐管教多次都不聽,又借着我的名頭盡行惡事,實在可惡。”

說罷手一揮,便讓人将吳得像爛木一樣拖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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