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比試(上)

比試(上)

那天是如何從廂房出來的,李晚月已然記不清,她唯有印象的便是指尖散不去的苦味。

之後,她與祁巍未曾再有接觸。

商隊在雲溪鎮停留了一日,清點完貨物後便繼續朝北走。

這回路途平坦且順暢,一路上并未碰見綠林山匪,那些尋事的刺客亦未追來,他們一路平安地抵達了中原第二大城市——商陽。

此刻,未及晌午。

伴随着“咚咚”的敲門聲,清麗的聲音從門外飄了進來。

“萬公子,行李可有收拾好了?”

李晚月放下手中衣物,快步走至門前拔開門闩,只見圖雅側身站在檐下,聽到動靜後立馬回過身來。

“我聽驿館的小二說,商陽城東有一馬市,市中馬商衆多,定能挑到一匹适合公子的良駒。”

這幾日連着趕路,圖雅瞧着李晚月坐在馬車上總是無精打采,便想起之前放言要教人騎馬的承諾,于是喊住小二打聽了一番,正巧商陽新開了馬市。

這回他們要在商陽待上五日,圖雅盤算過,五日足夠萬公子學會騎馬了。這樣往後趕路時,萬公子也不用無聊地縮在馬車裏。

李晚月心下略有遲疑,學習騎馬并非一蹴而就之事,要在短短幾日內學會,實屬天方夜譚。

可若是出了關,到了敕勒川,往後的路終究還是要靠她自己,如何能只憑一雙腳而行走草原?

如此想來,騎馬确有學習的必要。

圖雅不知李晚月心中計較,但見她有所躊躇,便勸道:“你別擔心,騎馬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困難,再說不還有我嘛,保你一學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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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說着,一邊還拍胸脯保證。

殊不知圖雅的騎馬計劃,完全就是針對草原兒女的一套。

晌午之前學會騎馬走,太陽下山前學會騎馬跑,一天下來,怎麽也學得差不多了,之後只要再練個幾回,便能徹底學會。

李晚月瞧着圖雅信心十足的樣子,又極為熱情地為她打算,她亦不好拂了這份心意,遂應了下來。

見李晚月答應,圖雅迫不及待地就要拉着她下樓,“太好了,那我們即刻出發吧。”

-

商陽的集市一點兒不比邺京差,來往商客絡繹不絕,道路兩旁的叫賣聲此起彼伏,集市中熱鬧非凡。

逛着逛着,兩人便行至馬市。

馬商在旁吆喝:“走過路過切莫錯過,大夥兒快瞧一瞧看一看喽,品相上乘的千裏馬、百年難遇的紫骍駒......客官想要什麽樣的馬,我這兒應有盡有,千萬別錯過喲!”

李晚月眼花缭亂,這麽多種類的馬,她有些看不過來了。

馬市中,馬兒種類繁多,且各有各的特色,一時間,她竟不知該如何挑選,覺得這也好,那兒也好。

圖雅沉吟片刻,而後建議道:“要不就買這匹玉骢?通體全白,隐有青色,看上去雖體型健碩,但勝在性子溫順,與你更為相配。”

李晚月将視線挪去,仔細打量起來。

一旁的馬商聞言,臉上立刻笑開了花兒,殷勤地向他們介紹,“這位姑娘好眼光!”

“這玉骢乃萬裏挑一,性子如您所說溫馴得很,善通人性,可日行千裏。您是個識貨的,想必也瞧得出,這馬無論是體型還是樣貌皆在上乘,值得您買下。”

“價格不高,就這個數兒。”

說着,那馬商伸出手比劃了一下,一只手五指全部張開,在圖雅面前晃了晃。

圖雅扶着下颔喃喃:“唔,五十兩啊......”

按照行價,一匹普通的馬只需十兩銀子,這玉骢品相雖好,可也并非如汗血寶馬般稀有,五十兩的價格委實有些虛高了。

怎料那馬商耳朵尖,聽到後竟一口否定,“這麽好的馬,怎會只值五十兩,少說也得五百兩!”

“什麽?五百兩?!”

圖雅與李晚月對視一眼,眸中俱是不可思議,雙雙被這價格驚到。

極為珍貴的汗血寶馬也不過才一百兩,這馬商居然敢獅子大開口,所售之價開得如此之高。

圖雅拉着李晚月就要走,“咱們換一家再瞧瞧。”

那馬商攔住他們,“這樣吧,我見兩位都是識貨的,忍痛割愛,一口價,三百兩!如何?”

圖雅揚眉冷笑,“對不住,這價格我們實在無法接受,你還是另尋他客吧。”

正要離去時,誰知有兩人突然出現擋在了他們面前。

李晚月緊皺眉頭,眼下的情況于他們而言似乎有些不妙。

她回身瞧去,原先殷勤谄笑的馬商現在已是面無表情,揮手命夥計攔住他們。

圖雅有些惱怒,“怎地?光天化日之下,難不成你想強買強賣不成?”

“強買強賣?”馬商冷哼,目光中泛着貪婪的精光,“我這可是為你們好,這良駒着實難得,豈能說不買就不買?真是令人倒胃口。”

言語中盡是威脅之意。

似乎認定了他們就是今日的冤大頭,必須花三百兩将玉骢買下才能放行。

圖雅氣急,瞪着那馬商怒道:“你可真是好大一張臉,談價不成竟想強賣,你眼中可還有王法?”

“王法?”

那馬商聽後笑得更加猖狂,“你也不打聽打聽,我吳得的身份,這條道上誰人不知。”

“我姐姐可是當今商陽太守夫人,我便是商陽太守的小舅子,在這裏,誰敢動我?”

李晚月與圖雅總算聽明白了,原來是當地一霸,仗着身份不一般作威作福,怪不得竟敢如此嚣張,做起這強買強賣的勾當也無人敢管。

先前他們進棚詢問時,旁邊幾家都露出詫異的神情,當時李晚月還心覺疑惑,沒想到居然是有這般隐情。

“不交錢,你們就別想走。”

說完,吳得向手下示意,亮出家夥将他們團團圍住。

圖雅貼近李晚月,悄聲對她說:“你別怕,若是真動起手來,我來拖住他們,你只管悶頭跑出去尋人。”

随後,已然擺出防禦的姿勢護在她身前。

李晚月心裏一暖,但獨留圖雅一人應付這些地痞流氓,她更加不放心,不到萬不得已,他們倆人還是不要分散的為好,以免中途一方發生什麽意外。

若她離去後圖雅遭遇不測,她定會懊悔終生。

吳得盯着他們兩個,突然發出桀然壞笑,随後看似好心地向他們提議:“不如這樣,既然你們不肯出這筆錢,那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什麽交易?”李晚月問。

“既然是在馬市,這交易自然是與騎馬射箭有關。”

吳得叉着腰繼續說道:“騎射,顧名思義是在馬背上完成射箭,你我二人各挑一人做铒,頭頂果子站在圍場中央,另一人騎馬繞着圍場跑圈,每人只有三箭,只要其中任一箭能射中那枚果子即算贏。”

“若我贏了,你們今兒橫豎都得給我交出三百兩,交不出那便只能任憑我處置。”

李晚月眉頭緊鎖,這比試看似是在比拼各自的箭術,實則更考驗那人的馬術。

比試之人需一邊騎馬,一邊拉弓射箭,既要平衡在馬背上的颠簸,又要精準控制準頭,這難度可比隔着一定距離射箭大多了,稍有不慎便會誤傷他人。

“如果我們贏了呢?”

聞言,吳得哈哈大笑,似乎覺得這是個玩笑話,不可能發生。

在他們交談時,他聽得一清二楚,眼前兩人中那位公子不會騎馬,至于射箭,他自有妙招。如此一來,他想都不用想,他的贏面肯定是百分之百。

他不屑地說:“若你們贏了,這玉骢我一分錢都不收,不僅如此,我還白白送與你們。”

“怎麽樣?”他催促,“比嗎?”

正當李晚月還在猶豫思索對策時,低沉的聲音在外直接答應。

“比!”

極為眼熟的修長身影淡定地撥開那些夥計,一步一步地走向李晚月與圖雅。

圖雅小聲喚了一聲,“哥哥!”

祁巍看了他們一眼,随後目光轉向吳得,聲音中似乎帶着冷意:“我和你比。”

“你又是什麽人?”

吳得上下打量着眼前突然冒出的男人,看樣子像是個練家子,有些不好對付。

不過不要緊,就算是練過幾招腿腳功夫又如何,和他比騎射終究還是嫩了點。

吳得被勝利沖昏了頭腦,絲毫不将祁巍放在眼裏,“也罷,我管你是誰,既然你非要替他們出頭,那我也不多問了,成全你這虛僞的善心。”

“來人,備馬備弓。”

幾聲吩咐,手底下的人迅速将兩匹駿馬牽上來,又捧上兩柄精致的弓箭。

吳得做了個請的手勢,“別說我欺負人,你先挑吧。”

祁巍沒有猶豫,随手選了一把弓,兩匹馬中亦是選了就近的一個。

動作相當随性。

吳得“嗤”了一聲,面上勝券在握,心中暗道祁巍是個土鼈,連上好的汗血寶馬都瞧不出,挑了一匹再普通不過的老馬。不過這樣也好,他這回是贏定了。

祁巍輕撫着馬兒,并未理睬吳得的蔑視。

兩人各自準備着,手下之人将一筐果子擡了上來,那筐中裝的都是當季新鮮的紅果,個個渾圓飽滿。

“方才我讓你先選馬選弓,那這回我先來吧?”

吳得走至筐邊,在筐中挑挑揀揀,嘴裏還自言自語地說着諸如這個果子不好,那個果子不行,恐有損氣運的話。

看樣子挑得着實認真。

“就這個吧。”

總算,他找到一顆自認為合适的紅果,在手裏颠了又颠,似乎對這一顆滿意得很,随後遞給那名被選中當铒的手下。

那手下竟也不害怕,笑嘻嘻地接過,還對着吳得拍馬屁:“主子技藝高超,想必第一箭就能射中。這場比試,唯有您才能獨占鳌頭。”

吳得被吹捧得心花怒放,若是身後有尾巴,恐怕早就翹到天上去了。

祁巍冷眼看着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沒想到竟敢在他面前玩這種鬼把戲。

他高聲開口:“慢着!”

指着那顆紅果說道:“這果子有條裂痕,不如我給你重新挑一個。”說着,他重新遞過去一顆完好無損的新果,然後将那開裂的紅果抽出來扔在一旁。

祁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們,“你不是說了嗎?這果子得挑個好點的,不然可是會影響到運氣的。”

“若是如此,這場比試你可就輸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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