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迎敵

迎敵

時間緊迫,留給他們的時間并不多。

但李晚月有條不紊,将所有事宜打點妥當,百姓們也按計劃暫時撤離鹿城。太陽升起的那一刻,整個鹿城中除了埋伏在暗處的将士們,便再無他人,偌大的塞北主城一夜之間只剩下一個空殼子。

這便是她的計謀。

既然塔爾古今懷疑鹿城兵力十足,那她偏要反其道行之,裝作無力還手的模樣。如此一來,以塔爾古今自傲的性格,自然覺得攻城不在話下,極有可能上鈎。

到那時,她再刺激幾句......

李晚月冷笑幾聲,利落地換上一件淺杏色外衫,披在腦後的長發簡單地挽起來,看上去一副溫和無害,然而周身不可忽略的氣勢将溫柔外表下的鋒芒展露得淋漓盡致。

“君主。”

見李晚月走近,薛承立馬躬身相迎。

薛承是薛盛的遠房堂弟,亦在軍中任職,從前經常受薛盛關照。出征前,薛盛特意拜托他費心一二,特別是這位被祁鴻的新任君主。

此行前來,他原想勸說李晚月出城躲避,可當他瞧見那雙沒有任何波瀾的眼眸,不知為何,勸說的話怎麽也開不了口。

仿佛所有人都是她手中的棋子,局勢變化盡在掌握之中。

不等薛承再開口,李晚月率先問道:“可都安排好了?”

“回禀君主,城中百姓已全數撤離,埋伏的士兵也已就位,您吩咐的琴亦遣人搬至城樓上。”

她滿意地點頭,“如此甚好。”

不同于李晚月的淡然,薛承心中倒是疑惑不解。想要将人引進來,為何還要孤身在城樓彈琴,不若直接敞開城門叫他放下戒備來得更為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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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人心往往難以測量。

能坐上高位的人絕非有勇無謀,塔爾古今雖然自大,但也多疑,只要稍有不對勁的地方,他絕不會冒險。

對付這樣的人,只能一點一點地攻其心防,慢慢瓦解,讓他的自大戰勝多疑。

這出好戲要想唱得好,少不了敵人的“配合”。

李晚月看出薛承的疑惑,但此時時辰緊迫容不得她多加解釋,故而只叫薛承一定要繃緊神經,待塔爾古今走入城門後,便立馬将他捉住。

她還吩咐,其餘人等也要打起精神,按命令行事。塞北的成敗,就在這一舉。

薛承面容嚴肅,如同立下誓言般沉沉應聲,“卑職明白。”

“去吧。”

李晚月揮退薛承,望向院中綠意盎然的枝丫,突然飛來幾只喜鵲落在梢頭,叽叽喳喳地唱着動聽的曲兒。

看來今日這一仗,她才是那個勢在必得的人。

-

然而李晚月還是低估了塔爾古今的自大程度,也高估了塔爾古今多疑的程度。

塔爾古今就是一個有勇無謀的草莽。

手指還未觸及琴弦,陣陣嘲諷的笑聲便如雷般地響起,緊接着,更是有人發出輕蔑的譏諷。

“女人?竟然是個女人?”

“塞北這是沒人了嗎?看來我們不用費一兵一卒就能拿下啊。”

“就這樣還敢拒絕談和,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首領踏破塞北指日可待。”

“......”

直到塔爾古今做了一個收的手勢,那些紛亂的聲音才消失不見。

塔爾古今昂首挺胸,絲毫不将李晚月放在眼裏,操着一口別扭地中原話說道:“久聞大周人才輩出,怎麽到塞北這裏竟是一個女人當首領,難道塞北的男人都死光了嗎?”

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李晚月面色冷淡,靜靜地看着底下那群北蠻人猖狂的嘴臉。

倒是躲在暗處的士兵們憤憤不平,個個目眦欲裂。這些北蠻人好不嚣張,竟然言語侮辱他們敬重的君主!

君主的仁心與謀略豈是他們能夠诋毀的?

好在薛承謹記李晚月的囑托,衆将士們很快被安撫,但士氣在此刻空前高漲。

見李晚月沒有說話,塔爾古今還以為她被吓壞了,心中防備略微減少,免不了開始說起渾話,“啧啧,瞧你這姿色倒是不錯,若你肯投降,我倒覺得放你一馬也不是不行。”

“不若就今夜,你來我帳中探讨探讨,我會好好......”

然而霎時間,長箭破風而出,直沖塔爾古今的門面去。塔爾古今說得起勁,根本來不及防備,鋒利的箭矢從他的臉頰劃過,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李晚月收起長弓,冷漠地看向正怒吼的塔爾古今,然後開口說道:“可惜了,沒能一箭斃命。”

此時,局面遠超她最初所設想的。

原本她想着塔爾古今好歹會收斂一點,即便會拿她女子的身份說事,可沒想到竟會這般低俗。

她只好先借此滅滅他的無知。

不過李晚月并不擔心塔爾古今會憤而離去,丢了面子的他肯定會想方設法地找回場子。

塔爾古今怒喝道:“躲在城樓上放暗箭算什麽英雄,有本事下來單挑!”

這話令李晚月笑出了聲,“英雄?你莫不是忘了之前說的話。你們方才不是還嘲弄我只是一介女流嗎?”

塔爾古今怒極,底下人紛紛谏言,直呼要把鹿城踏平。

然而有了李晚月淩厲的一箭,反倒讓塔爾古今的多疑病犯了。

明明是一個弱女子,怎會有如此底氣敢挑釁他,莫非背後有數萬兵馬撐腰。但這女人剛才令他顏面盡失,若此時離去,這首領之位日後如何坐得順暢。

塔爾古今陰沉着臉,有些搖擺不定,狠狠地盯着李晚月。

李晚月挺直脊背,絲毫不畏懼,反而打算進一步激怒他,“原來連破三城的北蠻人首領也有退縮的時候,今日我算是大開眼界了。”

說罷,她令人打開城門,自己則騎着馬慢悠悠地走出來。

塔爾古今呵斥:“那你可敢與我一戰?”

“有何不敢。”李晚月爽利地回答。

可明眼人一眼就瞧出,一個彪形大漢與一個文弱的女子,孰贏孰輸一目了然。

場中的北蠻人均是哈哈大笑,似乎覺得李晚月不自量力,竟然想也不想地就答應了,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塔爾古今也是滿臉得意的神情,沒想到李晚月還答應了,這讓他不由地暗中竊喜,似乎勝利就在眼前。

甚至還假惺惺地說道:“我讓你三招,可別說我欺負女人。”

“戰場上刀劍無眼,你可要小心了。”

說罷,他馭馬沖向李晚月,手中的彎刀用力橫劈。而李晚月因早有防備,在刀光落下之前就抽身閃開。

那一刀撲了個空。

別看塔爾古今力量巨大,但李晚月憑借着靈巧的身形總是能躲過攻擊。之前的身法課她學得認真,眼下在實戰中融會貫通,讓敵人完全摸不到她的一絲一毫。

正因如此,塔爾古今很是不爽,耐不住出言諷刺:“就只會躲算什麽!”

李晚月根本不聽,任憑他罵罵咧咧,但行動上卻是朝城門口退,意圖将他引入城中。

塔爾古今只顧及眼前的得失,一心想要與李晚月拼個你死我活,哪裏還有功夫管自己身在何處。

手下的人想要提醒,可從後方突然冒出将士們攔住了他們的身影。

此時,一場交戰徹底激發,雙方混亂厮殺。頃刻間,鹿城外成了鮮血橫流的戰場。

“看你還能往哪裏跑!”

塔爾古今緊追不舍,眼看馬上就要追上,他登時欣喜若狂。

李晚月朝後看去,對他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随後提前布置在城門內的繩索将戰馬絆倒,馬兒受驚長嘶,将塔爾古今重重摔下。

迎接他的,是圍了一圈又一圈的鋒利長矛。

塔爾古今被生擒。

薛承與其他幾名士兵合力将他制服,而後帶到李晚月面前。

李晚月從腰間抽出匕首,不屑地拍打在這位北蠻首領的臉上,“女人?瞧不起是嗎?”

冰冷的觸感以及如同鬼魅般的聲音讓塔爾古今沒由來地汗毛顫栗,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他剛想叫喊,卻被薛承用麻布堵住口,然後腹部重重挨了一拳。鉗制之下,他悶哼忍受,但不知薛承用了什麽法子,這一拳竟打得他都快站不穩。

前面有多嚣張,此時就有多狼狽。

不遠處幾名塔爾古今忠心耿耿的手下見狀猶如樹倒猢狲散,想要逃跑卻為時已晚,塞北的将士們眼中俱是仇恨的烈火,恨不能将他們碎屍萬段。

很快北蠻死的死傷的傷,即便想要逃跑也很快被就地伏誅。

李晚月頗是惋惜地說道:“你看看,起先我還想彈一首安魂曲,你偏要打斷我......這下可好,恐怕沒有人能為你收屍了。”

這番話聽得塔爾古今連連搖頭,一時間不知是害怕居多還是後悔居多,許是知曉自己接下來的命運應當如何,面色變得灰敗,竟被吓得直哆嗦,連□□都濕透了。

李晚月嫌惡地蹙眉,“帶下去,嚴加看管。”

就在這時,陣陣馬蹄聲由遠及近,衆人凝神屏氣,警惕地看向官道。

馬蹄聲愈來愈近,來人的身影也漸漸浮現。不知是誰,目力極佳,看清來人後高興地大喊:“薛副将,是薛副将——”

來人正是同祁巍出征的薛盛!

李晚月眸中閃過欣喜,倘若薛盛回來,那麽祁巍估計也已脫險,說不定就在這返程的隊伍裏。

她上前迎接,可左看右看也沒有發現祁巍的蹤影。

倒是薛盛看清城外慘烈的景象後,先一步說道:“末将來遲,君主可有受傷?”

李晚月搖頭,急切地問道:“祁巍人呢?”

薛盛聞言眼眶通紅,讷讷地說不出話,最後全都化為一聲嘆息。

“到底怎麽回事?”

李晚月焦急地詢問,心中的不安更加明顯。

“祁巍他......他為救弟兄們身處險境,已經、已經......”

薛盛哽咽,接下來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他不願再回憶,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親如家人的好兄弟為了保護他們,與敵人以命相搏,為他們拖延時間,而自己卻倒在了戰場上。

李晚月聞言有些恍惚,總覺得是薛盛在同她開頑笑。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密信中不是說只是生死不明嗎?更何況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怎能這般草率地蓋棺定論呢?

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他不會死的!

李晚月哀恸至深,她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她記得非常清楚,他答應過她,一定會活着回來的。

漸漸地,眼前變得模糊,她覺得像是陷入黑暗一般沒了知覺。

“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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