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喝酒

喝酒

梧林第一人民醫院。

有兩人在天臺沒結果地争執。

老的那個拄着拐杖,臉色看上去很不好,情緒高昂:“你呀糊塗!孩子們的事不要插手!你為什麽不聽?”

“咳咳……”話太急,老頭子嗆得直咳嗽,語氣抱歉,“當初是之凜對不起你,我也對不起你,可右右沒做錯什麽,他不應該承受不屬于他的痛苦。”

“你這次太過分了,他畢竟是你的親兒子,怎麽能把他的腰椎錘骨折,你是不想讓他活了嗎?”荒謬至極!

秦琴就一直擦着眼淚。

當時她頭腦一熱,完全沒意識到被錘的人是她的兒子沈懷若,卻誤以為是沈之凜,故而使了些力。

萬幸送醫及時,否則沈懷若的下半輩子可以不用過了。

“爸,怎麽辦啊?右右肯定……更恨我了!”秦琴也無措,只一味地哭。

“行了,哭是沒用的。”老頭子說,“低個頭,認個錯,懷若說什麽就是什麽,你不要再反對,任他發洩吧。”

“把那丫頭找過來,懷若只有看見那丫頭,心情才會好一點。”

秦琴神色一頓,停止哭泣,又一副無畏:“不行!我就是因為那個丫頭才打的右右,現在去請她,那我的面往哪兒擱啊?”

聞言,老頭子無奈地搖了搖頭。

照此下去,他可以抱憾終身了。

良久,程唯走了過來,畢恭畢敬地報:“沈董,人不在梧林,昨天剛飛倫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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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老頭子擡頭看了看天。

陰蒙蒙一片,又要下雨了。

傷心之人原不止病床上躺着的那個。

老天也悲戚。

沈懷若在醫院醒來時,已經是向穗到倫敦的第三天。

向穗住一間單身公寓。

因為不熟悉這片的地形,出門只能緊握手機,且查覽地圖。

她搭乘地鐵到了倫敦眼,摸索着周汀予留學時的寄宿公寓,繞了一個又一個圈。

約莫二十分鐘才尋到短信中的地址。

入眼是一道灰色的門。

向穗沒猶豫地摁響門鈴——

開門的是個外國女人。

“Hi. I want to find someone.”

(我想找一個人。)

“Who?”

“Lynn. He's a painter.”

“Oh no, he moved away.”

搬走了?

“May I ask if you have his contact information?”

(請問您有他的聯系方式嗎?)

“Oh no, we don't know each other.”

(我們不認識。)

“Okay, thank you.”

毫無收獲的一次尋找。

向穗拿出手機,給好友發短信。

剛打出一個“抱”字,她突然關了手機,也不準備再告訴周汀予實情。

她站在倫敦眼之下,看向緩慢運轉的摩天輪,和一兩對街頭熱吻的情侶。

眼眶不知怎麽的,酸酸澀澀,鼻尖一抽,竟有了想哭的沖動。

“周汀予你個大騙子,不是說倫敦是甜的麽。”

是挺甜的。

甜的是別的小情侶。

而哭得跟貓一樣的人是她。

“Girl, look at the camera.”

向穗正愣神。

一個白皮膚黑頭發的外國男人舉着相機和她拍合照。

她讷讷地看着鏡頭,沒答應也沒拒絕。

拍完照,男人問她,是不是中國人。

她只點頭。

男人又問,可不可以加一個聯系方式。

她只搖頭。

男人仍不依不饒地想和她交個朋友。

她一心只想回公寓。

“Hey boy, she's my person.”

“陸堯?”向穗回頭,走過去,順手把鬓邊的碎發別到耳後,有些詫異,“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如果我找不到你,我是不是真該死了。”

“嗯?為什麽這麽說?”

陸堯笑笑:“之前咱倆異地,我沒法保護你,現在同在倫敦,我再不跟緊點,遇到壞人怎麽辦?”

“笨死了。”他說,“不會拒絕麽?”

“不用你管。”向穗不留情面地回。

還是那麽倔強。

陸堯妥協:“好好好,不管不管,您天下第一好,全世界的男人都對你有意思,我也敗了,行不行?”

什麽叫全世界的男人?

他的意思是,唯獨沈懷若不是男人?

故意羞辱人?

想着,向穗怒駁他一句:“滾。”

“哎!這大白天的,又沒床,我怎麽滾啊?”陸堯滿嘴跑火車,彎腰盯她,好沒臊地說,“要不你陪我滾?”

“找你的未婚妻去。”

向穗轉身要走,陸堯卻拉住她的胳膊:“好啊,來找我的未婚妻了。”

“你別鬧,我們沒關系,還有人呢。”

“那就找個沒人的地兒,跟我來。”

來的是一間音樂餐廳。

不僅人滿為患,還歌舞澎湃。

處處是約會的情侶。

向穗覺得不舒服,想回公寓,直接說:“我不喜歡,我要走了。”

陸堯攔住她:“別啊,跟我來,保證沒有人。”

他們來到一間包廂。

門一關,與世隔絕。

耳根瞬間清淨。

向穗坐在高臺的椅子上,翻了翻菜單,忽地說:“我要喝酒,一樣來一杯。”

陸堯卻合上菜單,給她點了一杯芒果汁,而他自己喝的是高濃度的酒。

向穗不服:“憑什麽你喝酒,我也要喝,我自己付錢不行麽?”

“而且,我、對、芒、果、過、敏。”

說着,起身,她要去買酒。

陸堯拉她。

燈光橙紫,看不清他的神色,卻聽見他不要臉的口吻:“萬一你醉了,我又不清醒,明天起來我淪為畜.牲,怎麽辦?”

“滾。”向穗坐回座位,低喃,“那我就讓你變成太監。”

“我聽見了。”陸堯笑出聲,把酒杯推到她的眼皮底下,“喝一口,就嘗一口,多了不行。”

“我不喝,你喝過,再點一杯。”

說好了一口,卻變成一杯,最後竟喝了十杯。

剛喝第一口時,向穗覺得挺新鮮的,第一次喝酒沒想到又甜又辣。

喝到第五杯時,她感覺嘴裏只有辣味,再沒有了甜。

喝完第十杯,她醉趴在桌上,嘴裏念念着:“再來億杯——”

傻得氣人。

向穗就在包廂睡着。

陸堯守着她。

兜裏手機響鈴無數,他一次沒接。

是他那個未婚妻打來的。

他不讨厭那個女人。

有時候逢場作戲會和她聯系,卻讓她以為有資格管他。

此刻他竟煩透了!

他決定明天和他媽攤牌。

沈懷若睜眼後,混沌地望着天花板,身子卻不能動彈,腦子也有些不清醒。

就跟外面那些個癱瘓的大爺沒啥區別。

他覺得自己廢了。

秦女士砸碎電吉他的畫面仍歷歷在目。

腰背仍鑽心地疼。

甚至不知道今天是幾號。

但他知道,他和向穗完了。

好不容易捂暖向穗的心,一夜回到七月前,向穗一定厭透了他。

想着,他才注意到窗前站着的秦琴,眼睛倏地一下閉上。

偏偏秦琴的聲音揮之不去。

“你也別怪我,我不過是給你一次認清事實的機會。你昏迷的這段時間,還不知道那個女人去哪兒了吧。”

“她啊,和一個男人去了倫敦,說不定正在……”

“閉嘴。”沈懷若有氣無力地警告,“不許你诋毀她。”

秦琴冷哼一聲,嘲弄地笑:“行,還有力氣頂嘴,那就是沒事,你自己好好想想,以後該怎麽辦吧。”

砰——

秦女士走了。

正巧護士巡房。

“我是不是癱了?”沈懷若問得憂郁。

“沒有哦,只是暫時的,不要害怕。”

“可……我下……肢為什麽沒知覺?”

“止疼針而已,放心沒事,後面多做康複運動,一定能站起來。”

“今天幾號?”他又問。

“今兒個八月九號。”

“好久……”

“沒事啊,好好休息,有事請按鈴。”

護士剛走,他就摁響鈴聲。

護士推門:“怎麽了?”

他面露難色:“可不可以,幫我打一個電話?”

“可以,我以為什麽事呢。”

“謝謝。”

提到這倆字,沈懷若突然又想到向穗。

幾乎愣住。

以後若是想聽恐怕再也聽不到了。

“沈先生,沈先生。”護士喊他。

他回神:“是,打給程……”

他本來想說程唯,可公司不能沒人處理工作,轉念又想打給宵陌。

可……

猶豫之際,宵陌破門而入。

“嘿,我那殘廢的兄弟~”宵陌拎着一籃水果,吊兒郎當的語氣真是欠揍。

沈懷若眼前一黑:“謝謝你啊,我要找的那只狗,他來了。”

護士憋笑離開。

宵陌忍不住吐槽:“嘿?誰是狗啊?我好心好意的來看你,你就這态度,好心當驢肝肺啊!”

“你不是來看我笑話的麽?”

“胡說!我是那種人嘛?”

“難道不是麽?”

“我來關心你,順便……還你東西。”

“什麽東西?”

“有人讓我轉交給你。”

宵陌把小貓木雕丢給沈懷若。

砸到他的胸口上。

又刺眼又灼心。

沈懷若明知故問:“誰讓你轉交的?”

腦子裏想的,心裏念的,除了向穗,還能是誰。

宵陌卻說:“畢十一。”

沈懷若微怔:“你認識畢十一?”

“認識啊,相親對象嘛。”宵陌撓頭。

好似發現什麽,沈懷若笑出聲:“怎麽,又有新人了?”

宵陌點頭,又迅速搖頭,“不是,就一塊兒,應付交差,沒別的意思。”

“最好是這樣。”沈懷若面露苦澀,“否則我也幫不了你。”

“诶?你和她朋友,怎麽回事啊?”

“畢十一有沒有說,這個木雕的主人去了哪兒?”沈懷若反問。

“沒提,不過我瞧她那樣,對你印象差到爆應該是真的。”

“呵……”

“不是兄弟。”宵陌詫異得不行,神色慌張,“你冷笑幹嘛?你以前可從不這樣啊!是不是腦袋也壞了?”

沈懷若捏着木雕,沉默不語。

仿佛透過這個木雕能看清某人的臉。

忽地說:“幫我一個忙,飛倫敦一趟,替我捎一句話。”

“捎一句話?”宵陌摸了摸下巴。

“噢對對,你不說我都忘了,畢十一也讓我捎你一句。”

他轉述:“她不欠你,你也不欠她,愛了就算了。”

“就這一句,啥意思啊?”

愛了就算了……

沈懷若輕念那半句澀言,耳畔傳蕩着向穗晦暗的聲音,卻只道:“她一定很失望。”

一次失約卻能償還他們近七年的錯過。

她想算了。

可他不想就這麽算了。

他想起身,卻無力掙紮。

宵陌摁着他:“诶兄弟,下半輩子,你丫的不想過了啊?”

“就你這樣,還找什麽女人啊?”

聞言,沈懷若臉色剎黯,輕握木雕,完全靜不下心。

他恨不得現在拔.針飛去倫敦!

可他現在這副半癱的德行,還有什麽能力承諾喜歡的女人未來,又怎麽能保證秦女士不會對向穗下狠手。

等到那時,兩人一起躺着過?

不如……再等等?

六年都等了,一年半載的他等不起麽。

可萬一,向穗不回國,怎麽辦?

他真是快瘋了!

“我說兄弟,你都這樣了,除了等,你還有其他選擇嗎?”宵陌無義地潑了沈懷若一壺涼白開,“噢,你也可以選擇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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