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回國

回國

八月二十二是Lynn的畫展日。

為了迎合畫展的森系風,向穗穿一件複古勒腰長裙,裙角點綴草和花,披着卷發。

驗票入會場。

剛入不久,就被牆上一幅背影圖吸引。

那背影她再熟悉不過。

是好友周汀予。

周汀予和Lynn是在倫敦認識的。

那年周汀予來倫敦大學讀研究生,誤入一間油墨濃的寄宿公寓,卻沒曾想自此一發不可收拾地愛上一個男人。

向穗只見過Lynn的照片。

很高精瘦,短發随意耷拉着遮住眉眼,眼睛如萬丈深淵勾人入墜,高鼻梁,薄唇,戴一只耳釘。

酷愛穿深色系的風衣,襯衫上染的也是黑白灰的顏料。

她不了解這個人,但從周汀予口中得知,這男人也是個可憐人。

他們在一起近一年。

周汀予回國後,他們仍保持着聯系。

卻在某年的聖誕節,那個男人突然失聯,連同飛機一并損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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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周汀予不信,一直在找Lynn,也一直在愛他。

以前向穗不懂周汀予在堅持什麽,直到她遇到沈懷若。

嗯,她懂了。

有人和周汀予一樣,篤定地愛一個人,不求回報。

陸堯不懂畫,但看到這幅背影圖沒忍住地誇:“畫得不錯,挺有愛的。”

向穗瞥他一眼,輕嗔:“沒品。”

愛意多濃烈啊!

怪不得陸堯不懂愛人。

向穗往長廊盡頭走,每賞一幅畫就好像看到周汀予和Lynn戀愛的每一天。

這男人的畫似乎都和周汀予有關。

但他為什麽不回國?

為什麽不聯系周汀予?

男人都覺得默默守候很深情麽?

向穗停在一幅天體圖前。

好想用手機把它拍下來發給周汀予,但一看到“此處禁止拍照”的立牌還是忍了。

這時,有個人對她說:“你長得好像我一個故人。”

向穗偏臉,看了那人一眼,又盯着天體圖,笑了起來:“有眼力,但不多,她是我的朋友。”

“她讓你來找我?”

“嗯……嗯?”向穗揣着明白裝糊塗,故弄玄虛地問,“我們說的是一個人嗎?”

“而且,我們并不認識。”

“那就認識一下。”那人擋在天體圖前,摘下口罩和鴨舌帽,語氣溫吞而沉悶,“你好,我是Lynn。”

向穗點了點頭,卻張望着他的身後,“麻煩讓一讓,我是來看畫展的,不是來交友的。”

她每走一步,那人就跟一步。

似乎很想打聽周汀予的近況。

她偏不。

那人可能不清楚,周汀予這些年流了多少淚,哪兒這麽容易讓他如願。

向穗就晾着他。

陸堯就瞪着他。

直到畫展結束。

那人終于耐不住性子,攔住向穗的去路,求了一句:“拜托,告訴我,她這兩年過得好不好。”

向穗反問:“她?是誰啊?”

“周汀予。”

“行。”

他們約在一家中式餐廳。

Lynn:“你叫什麽名字?”

向穗攪了攪西瓜冰沙:“你不認識我,怎麽知道我認識她?”

Lynn:“因為你這件衣服。”

向穗低頭看了眼:“噢,她也有一件,我們一起買的。”

Lynn:“所以,可不可以給我講一講,她這兩年,有沒有開始新的生活?”

“嗯……”向穗想了想,神情認真,“很糟糕。她過得不好。不如上學的時候。”

“我能問問,那年聖誕節,你為什麽不赴約嗎?”

Lynn沒回答,只用左手摸了摸他的右臂,臉色看起來很不爽快。

向穗秒懂。

他有他的苦衷。

不得已的苦衷。

或許沈懷若也有苦衷?

她真是瘋了。

對着一個外人,竟想入非非。

Lynn全程用左手持筷,雖然利落,卻仍能看出他不是個左撇子,而右手從畫展時就垂在一側,似乎使不上力。

他可能真的有難言之隐。

向穗也不想為難他,主動說:“那年你失約,汀予哭了一夜,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誰勸都沒用。”

“我和另一個朋友只能守在她家,不敢走,生怕她想不開做傻事。”

“上課的時候也渾渾噩噩的,甚至推掉好幾次她引以為傲的天體演講。”

“那是我第一次從她的身上看到頹廢二字,當年她爸爸意外去世,媽媽改嫁,她都沒這麽無措。”

“她說,在倫敦的那十個月,是她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

“也最難忘。”

今天看到Lynn,向穗終于明白,周汀予說的難忘是什麽感覺。

她的腦子裏,竟也浮現出某個男人的影子,真想回國質問那個男人。

Lynn笑了笑,有些沒底氣:“她的身邊沒有新人?”

向穗嘆了口氣,提議道:“不如你飛去梧林,親眼看一看,她過的是什麽生活。”

總比和她在這兒浪費口舌來得暢快。

“如果你不敢,那麽我看不起你。

“如果你不去,那麽我就告訴汀予你死了,讓她痛苦欲絕,可能她會随你而去,可能她會移情別戀,不管哪一種後果,我想都不是你心之所望。”

向穗這一招激将法,她自認為,對多數人而言很是受用。

Lynn卻突然問:“你愛過人麽?”

“愛過……吧。”向穗直接回,“也喜歡過人,但我至今尚不清楚你們口中的深愛是什麽感覺。”

“深愛一個人,就是當你用激将法來将我,我也能無動于衷。”Lynn笑答,“但當你說她過得不好時,我就已經知道,梧林我非去不可。”

向穗:“我不懂。”

Lynn:“等你遇到那個人,自然就懂了。”

手機震動兩聲。

向穗拿出手機。

“不好意思,回個短信。”

畢十一:「驚天大消息!」

畢十一:「沈懷若腰椎骨折了!」

腰椎……骨折?

怎麽會?

摔跤了?

向穗咬着下唇。

接着彈——

「如果我沒拿刀威脅宵陌說實話,他居然想瞞着不告我!」

「诶穗穗,你趕緊回來吧,沈懷若他快死了!」

「你別怨他那天沒去,他媽不是人,把他錘個半死,連你送的電吉他也摔壞了。」

「真讨厭他媽,這節目我還非播不可,我要給沈懷若多多的鏡頭,我要讓他媽看着難受。」

「穗穗你快回來啊,我等你回來,別忘了給我買禮物~」

息屏。

向穗嘆了口氣。

“怎麽?”Lynn問。

向穗搖頭,無奈一笑:“我好像明白,你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既然他過得不開心,她也沒必要再跟自己怄氣。

“我打算後天回梧林。”向穗問,“你準備什麽時候去追汀予?”

“快了。”

“懂,我不會說的。”

碰杯代表達成共識。

向穗訂了後天回梧林的機票。

逛街買禮物時,陸堯一直跟在後面,叽叽喳喳個沒停。

“真要走?想清楚了?

“你不恨他?

“你覺得他能給你幸福?

“你覺得他媽媽不會對付你?

“你真能忍?”

……

她就回了一句:“嗯。”

又轉述一句:“相愛抵萬難。”

陸堯:“你根本就不愛他,你是同情他。我不信短短十幾天,你就愛上他了?”

向穗深吸一口氣,連聲說:“陸堯,你扪心自問,你愛我麽?你了解我麽?

“如果我沒參加節目,如果我沒喜歡別的男人,你會有危機感麽?你會回國麽?你的未來裏會有我的存在麽?

“其實那天看你戴那條領帶,我就猜到,你的心裏已經有人了。你嘴上說着讨厭她,可行動很誠實,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現在才說你愛我,不也是同情我麽。”

陸堯啞口無言。

他是不再愛她,也不了解她,也沒把她放入未來。

可他後悔了。

真的來不及了麽。

“陸堯,我們回不去了。”

“……行,那就祝你,和他,破萬難。”

陸堯仿佛被戳穿心事,再擡不起頭,也終于講了一句實話。

他和沈懷若的賭約,終究抵不過向穗的一句相愛抵萬難。

如果陸堯再勇敢一點,相愛抵萬難的會是他和向穗,如今卻給沈懷若做了嫁衣。

這是他們在倫敦說的最後一句話。

之後真的再沒聯系。

八月二十五,向穗回到梧林。

畢十一迫不及待地來要禮物。

是一只限量款包包。

她親昵地摟着向穗,嗲聲嗲氣:“謝謝~還是穗穗最懂我~”

話音剛落,門鈴響了。

“誰啊?”畢十一擴聲問。

“我,汀予。”

“汀予來了。”向穗拍了拍她的右肩,繼續低頭收拾行李。

門開。

“畢十一,你是不是不想讓我進來,開這麽慢。”周汀予走了進來,玩笑兩句便切入正題,“穗穗,怎麽樣,倫敦好玩嘛?”

向穗盤腿坐在沙發,看她,笑着反問:“你不是說倫敦的雨是甜的麽?”

“不是嘛?”周汀予略顯尴尬地坐下。

“嗯,是挺甜的,甜到我的淚腺了。”

畢十一突然笑出聲:“怎麽,在倫敦以淚洗面啊天天?”

“沒。

“我玩得很開心,好不好?”

向穗拿出一個木質禮盒,遞給周汀予:“打開看看。”

周汀予接着禮盒。

打開。

是一幅畫。

就很普通的倫敦眼。

但這畫風,她好似猜到是誰,心髒猛地抽了一下。

向穗:“對不起啊汀予,我沒能找到他。只能買一幅畫回來送給你,留作紀念。”

周汀予搖頭:“沒關系,我很喜歡。”

“诶誰啊誰啊?”畢十一插聲,“是不是你那個倫敦高富帥啊?”

周汀予:……

“怎麽你們都能找到優質男啊?”畢十一不服,“怎麽我遇到的都是魔鬼呢。”

向穗突然想到什麽,忽地問:“那天你發短信,提到那個宵陌,他是誰啊?”

畢十一裝糊塗:“就……就那個傻……相親對象,随便應付應付我爸,和他走得近了些。”

向穗:“噢。”

周汀予:“噢。”

她倆默契對視點頭。

畢十一急了,“真的,我發誓,我對他沒那意思,他就是個二貨,穿得一身花裏胡哨,我看不上他。”

周汀予抿了抿唇:“噢,某人的上一個對象,似乎也是這樣的。”

向穗笑笑:“她的口味嘛,大同小異,理解理解。”

周汀予:“不知道這次某人能堅持多久才告白呢。”

向穗:“嗯……我猜下個月吧。”

周汀予:“嗯,我也覺得。”

她倆擊了個掌。

畢十一臉紅得不行:“我生氣啦!”她抱着雙臂,撅着嘴,“哄我!快點!不行今晚別睡!”

周汀予:“那你硬氣點,等他來追。”

畢十一:“我真的生氣了!我不喜歡他!我們是盟友!”

向穗妥協:“好好好,盟友小姐,能不能幫幫忙,等我收拾完再鬧呢。”

畢十一随便拾搗着衣服,“你快點收拾,等會兒出去吃宵夜,不醉不歸!”

周汀予也幫忙:“帶我一個。”

向穗笑彎了腰:“行,我盡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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