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民事起訴狀

民事起訴狀

轉眼已是十月十號。

和去年一樣,向穗教的是民法總則。

今天算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給大一新生授課。

一般這個時候,她會點名,認認人,對對臉,再聊聊學期規劃什麽的。

總之就是輕松地度過兩節課。

向穗提前十分鐘到了教學樓A棟三樓。

是一間能容納一百二十人的大教室。

記得第一次授課時,她挺緊張的,從學生轉變成老師,身份變了,心境也不同了。

幾年下來,她也老練不少。

向穗上的是下午第一節課,學生睡過午覺陸續來到教室。

看到講臺那兒坐着個老師,出于好奇,交頭接耳的有,趴着睡覺的有。

盯着向穗愣神的也有。

向穗能聽見讨論,但很小聲。

“她是那個參加戀綜的女嘉賓。”

“啊?我以為是同名同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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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節目啥時候播啊?牽手了沒?”

“據說快播了,這個月底吧好像是。卧.槽,你沒刷到她的視頻麽,我都磕上了!”

“他倆超話都開了,你去搜,叫……”

鈴——

上課鈴掩蓋學生的聲音。

第一次見面,向穗簡單地介紹了自己的情況,便要開始點名。

“兩個班的學委點名,點到的喊一聲,開始吧。”

其實也不是她非要點名,不過新學期第一次,教務處的硬性要求,不得不照做。

她就站着,視野遼闊,方便認人。

而中後排的位置,某個靠窗的角落,一排三人座只坐了兩個人。

其中一個戴着白色口罩和黑色鴨舌帽,穿一件西裝領風衣,內搭襯衫,單手托腮,直勾勾地盯着向穗。

另一個男學生則想着法子地勾搭他聊天,消磨課堂時間。

他不理,男生就一直騷擾他。

“哥們,你是我們專業的嗎?軍訓的時候沒見過你這麽帥的啊?

“哥們,你住哪個宿舍?你叫啥名字?我去群裏加你一Q,你喜歡打游戲不?

“不是哥們,這麽高冷啊!”

……

“劉皓?劉皓?”

學委念了得有五次。

劉皓自娛自樂的正嗨,完全隔絕學委念他的名字聲。

“你叫劉皓?”

“不是哥們,你怎麽知道的啊?”

“……”

學委:“老師,缺一個劉皓。”

“好的,謝謝。”

向穗接着名單,剛準備在劉皓的名字上畫個圈,突然聽見很響一聲“老師”。

她擡頭看了眼。

“老師,我是劉皓,我剛才忘答了。”劉皓撓着頭,尴尬得無地自容。

向穗點了點頭。

視線一偏,落到劉皓右側的男生身上,陽光灑在他的側臉,眼中溫柔不減。

他們認識麽?

向穗沒在意,接着開始上課,講了一些民法基礎的點,第一天不用輸出太多知識。

她在上面講着,下面的學生繼續聊着堂前的話題。

聽的人由她換成了風衣男生,他就若無其事地聽着。

“他倆的微博叫什麽啊?”

“老師的叫禾惠,男三的就叫全名。”

他像是被施了咒,拿出手機,搜了搜向穗的微博昵稱,想都沒想點了個關注。

“卧.槽!男三關注了老師,節目還沒播出他就敢關注,他怕不是個大漏勺?

“不行,我要截個圖,發到超話。”

“你真是個磕學家,戀綜都有劇本,萬一沒成咋辦?”

“沒成我下次再也不磕了!”

他笑出聲。

确實沒成。

不過那結果他也不滿意。

所以……

他來追了。

從這間教室,追到第二間教室。

第二間只夠容納八十個人,而教室裏攏共沒超過七十個人,且學生都是向穗熟悉的面孔。

沈懷若一眼便被大三的男同學認出不是法學系的學生。

他也沒否認。

卻賴着不走。

學生問他,是不是為了向穗老師而來。

他還挺傲嬌,矢口否認。

但眼神騙不了人。

那個學生指着第一排的純真大男孩,悄悄地說:“看到那個沒有,他呀,從大一就把穗穗老師當女神,經常和穗穗老師探讨題目,他還要考梧大的研究生,畢業之後留在學校,然後……”他低了低嗓:“追求向穗老師。”

追求?

學生追老師???

沈懷若臉都黑了。

就一直盯着向穗,恨不得沖上去,摟一個宣示主權。

她還笑?

她怎麽那麽愛笑?

不行,忍不了一點!

沈懷若猛地站起來,抑着嗓:“老師!你……您來一下,我有個格式不清楚,麻煩您教我。”

向穗蹙眉盯着他。

這個學生怎麽回事?

一堂課的功夫,大一升大三?

他好眼熟。

聲音也耳熟。

向穗走了過去,低頭,看着桌面的梧大稿紙,紙上那些字令她氣不打一處來。

——

好久不見

原告:你

被告:我

訴訟請求:判令我無止境地追求你。

事實與理由:2023年7月29日,我向你告白,并約定于2023年7月30日交往,有攝像機為證。屆時我因故失約,至今未履行約定。

打我洩氣,罵我舒心,但墾請你不要恨我。

放學之後,八點,我在空港公園等你。

不見不散。

——

“穗穗老師,我立的這張民事起訴狀,你覺得會不會被駁回?”

話音剛落,下課鈴響,學生退離。

向穗站在沈懷若面前不動。

等到教室只剩他們兩人。

沈懷若摘下口罩,面面相顧那一刻,向穗卻只想逃離教室。

她轉身,拎上包,落荒而逃的模樣逗笑了他。

教學樓外。

一陣女嗓叫住向穗:“穗,等等我。”

她回頭。

是周汀予。

頓然松了口氣。

“穗穗,怎麽跑那麽快呀?”

“……遇到個讨厭的人。”

“噢。”周汀予問,“晚上吃什麽?”

手機同時震動。

她倆對視一眼。

相顧無言,只嘆氣。

梧林三支花:「速來!」

梧林三支花:「請你們吃烤肉!」

梧林三支花:「(空港公園)」

向穗一愣。

畢十一你可真會選址。

“哎呀,這兒地理位置好嘛,價格也實惠,關鍵它是網紅打卡地,菜品肯定不會差。”畢十一笑得跟朵粉玫瑰似的,舉着檸檬茶作勢要和她們碰杯。

久久沒人理。

畢十一揚了揚眉,不死心:“給個面子啦!”

“你能不能正常一點?”向穗舉着裝有西瓜汁的玻璃杯去碰畢十一的飲料。

周汀予也端着茶杯去碰畢十一的飲料,眼瞅着快碰上,倏地抽回:“該不會戀愛了吧?”

聞言,向穗也陡然縮回右手,垂眼吸了一口西瓜汁。

畢十一默嘆一口氣,裝模作樣地回:“沒……”

又忽然轉口,興奮喊出聲:“沒錯,我又戀愛啦——”

她還拖尾音。

周圍顧客都看她。

完蛋!

戀愛腦病入膏肓!

向穗覺得有些丢人,坐到畢十一身旁,捂住她的嘴巴,低聲地求:“姐姐,別叫了,這麽多人聽着。”

畢十一瞪大眼睛點了點頭。

向穗松開畢十一的嘴巴。

坐回原位。

雖因某人的關系有些為難,卻仍好意提醒:“他的情史,你了解清楚沒?”

聽沈懷若說,宵陌換女朋友比衣服都勤,就是個浪蕩公子哥。

高中和校花交往,大學在國外一周一個洋.妞,類型幾乎不重樣。

上個女友是個十八線模特,談了沒兩天,膩了,就分了。

他這樣的花花公子,俗稱人渣,哪兒有為一個女人定心一說。

沈懷若是不信的。

向穗也不信。

所以很擔心畢十一落入宵陌的狼窩。

她倆從小一塊長大。

算來畢十一也交往過十幾個男朋友,可每一個都一種類型,就宵陌那款的大野狼。

畢十一還偏就吃那款。

但無一不被甩,過後沒多久,人家就官宣了新的女友。

她只能躲在被窩裏抹眼淚。

問她下次還犯麽,她嘴上說着不了,可再遇到這款,她還是會執迷不悟地陷進去。

後來一次偶然的機會,向穗和周汀予讨論過為什麽。

高中時,畢十一是個軟萌的妹子,不會張口閉口髒話和老子。

她所在的班級位列年級倒數。

班上有個不學無術的混球,有點小帥,桀骜不馴,沒溫情那種。

突然有一天,她就開始暗戀那個男生。

可那個男生說,我對你這樣可愛的,沒興趣。

一夜間,她性情大變,不僅學會抽煙,還打诨罵人。

總之她和那個男生在年級裏出了名,也順理成章地在一起。

高中畢業,男生不告而別,畢十一非但沒哭,甚至開始報複性戀愛。

挺奇怪的,最印象深刻的一段沒哭。

不走心的每一段,她卻哭了。

向穗記得很清楚。

畢十一常說一句:“……都不是他。”

原來,畢十一在找替身。

所以後來,向穗一點兒也不擔心畢十一,反而開始憂慮宵陌的精神狀态。

不過那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此時,畢十一仍不當回事地說:“放心吧,我了解得很清楚,我就喜歡他這樣放蕩不羁的酷boy,這次我會收斂收斂脾氣,和他好好地談下去。”

“祝福我們吧!”

其實畢十一笑得很牽強。

但向穗和周汀予以為她來真的。

也就沒說什麽。

殊不知得知真相那天,她們真想和畢十一斷絕關系。

飯後路過空港公園。

向穗讓她倆先走。

她們沒起疑,說了句注意安全就走了。

向穗走入空港公園。

點亮手機屏幕。

已經八點二十了。

他應該走了。

她沒抱希望地坐在紫藤長廊之下。

幾只流浪貓走了過來,磨蹭她的小腿,思緒忽而被扯到和沈懷若擁抱的那一天。

她笑出聲。

那天,他像只不受寵的小狗,可憐兮兮地渴求一個擁抱。

怪……乖的。

“在笑什麽?”

向穗循聲看去。

沈懷若單膝蹲下,摸着流浪貓的腦袋,眉眼彎了彎,勾着唇,動作溫柔得不像話。

她看入了迷。

突然回神,站了起來,口齒有些不清:“你怎麽……還在這兒?”

“等你。

“不見不散。

“這次,我沒有失約,你也沒有。”

沈懷若望着向穗,慢慢地站了起來,眼睛卻沒一刻離開她。

她咽了咽喉嚨,一時竟難以回他。

好久——

她不顧形象地踹了他一腳,眉頭微皺,怒嗔:“你不是快死了嗎?”

她的力氣不大。

他也不覺着疼。

“誰這麽扯?”他笑了笑,雙手抄入風衣兜裏,一步一步走近她,“在關心我?擔心我?還是怕我死了?”

兩人僅距十厘米。

向穗伸掌推開他。

卻被他的一只胳膊圈入懷中。

她下意識地向後仰。

他靠近一寸,下巴擱在她的肩窩,嗓音低沉:“抱抱我,好不好?”

向穗:……抱都抱了,還問什麽?

就這姿勢,維持能有十分鐘之久。

他在充電呢?

向穗不知道,只有她的懷抱,才能讓沈懷若堆積一月的陰霾驅散。

他說:“再給我一次追求你的機會,好不好?”

向穗回得幹脆:“不好。”

“求你……求你……求你……”他就重複這倆字。

一開始還挺硬氣,越到後面,隐隐綽綽地帶着點哭腔。

向穗忍不住質問:“沈懷若,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哪樣?”他快哭了。

“比我還矯情。”

“嗯,怪你。”

“憑什麽怪我……”她有點委屈,鼻尖一酸,淌了兩滴淚。

“哭了?”

“沒……”

他抱得更緊了些,“所以,再讓我追你一次,好不好?”

向穗點頭又搖頭:“加個時間限制。”

“好,多久我都可以。”

“錄制返場那天,畢十一喊咔之前,你能不能堅持到那個時候?”

“能。”他說。

只要最後是你,等等也沒關系。

不管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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