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心動

心動

盛夏的白晝驅趕走黑夜的籠罩，升起的初陽斜射過鄰居家的桂花樹。

樹影幢幢，在圍牆上愉快的跳起了舞。

客廳裏挂着的鐘剛過六點，在卧室裏的張明意就睜開了眼睛。

房間的窗簾被拉上，昏暗的氣氛依舊圍繞在躺在床上的兩人。

張明意揉了下眼，萬分感謝昨晚蘇淩钰準備的冰塊。

不然今天要去上班的自己絕對會被王欣當成這一周的笑資。

她輕手輕腳的起身，沒有打擾到還在酣睡的人。

等張明意的這出默劇表演圓滿落幕，她緩緩靠近熟睡的女人。

蘇淩钰睡相很好，反倒顯得她不算規矩。

昨夜睡到一半，竟不知何時就把對方的手拐了過來死死地握着。

蹲在地上看着對方的睡顏，又想起昨夜蘇淩钰站在樓梯口的可愛模樣，又惹得張明意耳熱。

那件衣服穿在自己身上不太合身，可沒想到對于對方而言還是太長了些。

黑色的運動背心襯得本就白皙的肌膚更加的晃人，寬大的領口透出對方精致的鎖骨。

張明意自知貪念過重，甚至不敢細看。

就算是現在，也只敢把視線停留在蘇淩钰的眉目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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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明意站起身來，彎下腰把對方掉出被子之外的手放了回去就蹑手蹑腳的出門了。

時間還早，除了早起晨練的老人家也就看到些準備售賣食物的商家，素日裏喧鬧的街市倒是安靜了下來。

走在大街上，思索着對方的喜好，張明意買了些清淡的早餐回去。

多虧了大家的照顧，平日裏又常常鍛煉，她這病恹恹的身體恢複的不錯。

張明意深吸一口氣，感覺身體舒服多了。

她慢悠悠的走回家去，擡頭向上看，樓上的窗簾被人拉開。

睡着的人醒了。

她三步并作兩步的沖了回去，原先熟睡的人已經換上洗淨的衣物坐在沙發上。

手裏捧着杯熱水翻着她昨夜放在茶幾上還未看完的書。

放下手裏的東西，張明意笑着坐在對方的旁邊。

“怎麽起這麽早，還能多睡一會的。”

對方翻書的手一頓，蘇淩钰抿了口溫水。

“睡不着就起來了——最近在看外國小說嗎？”

“随便看看，這個作者的文風我很喜歡，寫的內容總是出其不意，充滿着驚喜。”

邊說着，攤開放在桌上的早餐。

“小說裏總是充滿着戲劇性，不是嗎？有些精巧的情節設計總是讓人收獲頗豐——我買了些粥和小菜，可以嗎？”

手指摩挲着水杯，蘇淩钰接過張明意遞過來的食物，輕點了下頭，嗯了一聲。

兩人沉默着吃完了早飯，蘇淩钰盯着張明意把早上的藥吃了。

在靜靜等待對方畫妝的時間裏，張明意在自家櫃子裏翻找一通，聲音窸窸窣窣的。

過了一會兒，這人神神秘秘的站定在蘇淩钰跟前，手背在身後。

正在塗臉的人擡頭看她，就見對方從身後掏出一袋零食，也不管對方要不要，一把塞了過來。

之後蹲在蘇淩钰身邊，掰着手指，如數家珍。

“帶着過去吃，放在口袋裏，裏面有餅幹糖果面包什麽的，工作太忙也不要餓着自己，吃不完也可以分給同事。”

整理的差不多，收拾東西的蘇淩钰哭笑不得。

“你是小朋友嗎？還這麽愛吃零食。”

像是想到什麽有趣的，笑了一聲。

“我的同事都是上了年紀的中年人，你讓我分給他們零食吃，這合适嗎？”

“那就偷偷留着自己吃咯，要好好照顧自己。”

蹲在地上的張明意小小一只，坐在椅子上的人低着頭看她。

蘇淩钰終于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對方的卷發，輕聲嗔她句。

“笨蛋。”

被說了也不惱，張明意站起身來殷勤的幫對方提包。

兩個人的去工作的方向是順路的，于是她就蹭着對方的車去學校了。

昨天請了假，也不知道王欣和陳教練怎麽說的。

張明意下車後和蘇淩钰匆匆道謝就直直的沖到操場。

時間還早，上課的學生還沒到，王欣耳朵上戴着耳機正在跑步。

張明意追了過去，拍了下對方的肩膀，沉浸在音樂裏的人回過神來，停下了腳步。

拿着毛巾擦拭滴落的汗珠，王欣摘下耳機，關切地問：“怎麽樣，有沒有好點？”

“沒事了，已經不難受了——那我那課……”

張明意擔心的看着對方的眼睛。

“我幫你代了，你接着上就行了。”

聽到對方這麽說，張明意淚眼汪汪的看着對方，她今天覺得王欣的形象格外偉岸。

“你果然是我最好的朋友！嗚嗚嗚。”

本來打算給對方一個大大的擁抱，被對方嫌棄的推開了。

兩個人說說鬧鬧的，王欣鉗制住對方的肩，打着促進恢複健康的正當理由，被一把扯着一起跟着跑圈。

*

坐在車上的蘇淩钰目送對方着急忙慌地沖進學校。

蓬松的頭發随着主人的跑動搖晃，就像一個奔跑的棉花團，和她記憶裏的她重合起來。

她禁不住噗呲笑了一聲，感嘆這人這麽多年，冒冒失失的性子一點沒變。

可能張明意從未想過，公交車那次出手相助并不是她們的初見。

比這更早的時候，蘇淩钰就已經注意到她了。

只是那個時候的她只是躲在角落裏默默地看，也從不奢望真的能和對方相識。

那還不是清爽的秋季，鋪天蓋地的酷熱分布在學校的各個角落。

教室的老式大吊扇正吱嘎吱嘎的轉着，散落下的風并不涼爽。

就已經是這種程度，學校還貼心的為那年還在讀高二的蘇淩钰他們，在臨近放學的前兩節課準備了一場演講。

大家怨聲載道的走向操場。

其實無論學校安排的宣講內容對于學生接下來的人生規劃到底是否有用。

對于當時的大家而言都是寡淡無味的，麻煩得不行的瑣碎。

對于周遭一圈的抱怨，蘇淩钰沒什麽情緒。

在她看來不過是換了個地方學習罷了。

她把英語詞彙書塞進口袋，随着大部隊走了出去。

中途出去洗個手的時間，沒想到隊伍都已經站齊了。

她不願中途破壞隊形，幹脆就站在最後一排，小小的一個躲在一群高大的男生後面也就被隐藏起來了。

蘇淩钰安靜的背着手上的英文單詞，可周圍本來老實站着的男生終于呆不住了。

其中一個手裏拿着足球，三三兩兩的約着在後排踢了起來。

實在是無趣至極，也不知道誰給他們的自信，蘇淩钰暗自想。

踢了就十分鐘，踢中人的技術比踢中球還準。

但這與她無關，蘇淩钰挪遠了些，省得對方殃及池魚。

可沒想到都躲到一邊了，有的男生也能越過刁鑽的角度把球往人身上踢。

正在腦子裏過濾單詞的人察覺到危險，本能的縮起了腦袋。

可預想的疼痛沒有降落到身上。

一陣風從臉頰邊劃過。

她擡起頭，看到了一個女生的背影。她手裏抓着的就是那個差點打中她的足球。

她靜靜的站在她前面，等着球的主人過來認領。

不一會，有個男生走了過來。戴着個圓框眼鏡，腦袋上的頭發因為主人的不善打理，一縷縷的貼着頭皮，東倒西歪。

不算大的眼睛笑得眯了起來，走近，說：“謝謝同學啊，這是我的球。”

站直的身體才到那個女生的肩膀。

他伸出手就打算把對方手上的球撈走。

那個女生手一擡，不打算還，做出了一個抛球的姿勢，手腕稍微使勁，把球往遠處抛。

這赤裸裸的挑釁，引得方才擠出油膩笑容的男生變了臉。

驀地瞪大那對不太明顯的眼珠，以顯示他的怒火。

“你什麽意思啊，來找事是吧。”

被威脅的人咧開一抹冷笑，居高臨下的看着他說：“技術那麽爛還出來丢人現眼，你以為你剛剛踢球的樣子很帥嗎？人家幾個女生安安靜靜站着，被你踢到人家不計較，你還得寸進尺了是吧。”

像被戳到痛處，他的臉氣的漲紅，還想和人争辯。

他旁邊圍觀的同學看見有老師走了過來都默默歸隊，和他一起的幾個同夥害怕惹事，拉着那個跳腳的男生走了。

解決了麻煩，蘇淩钰見她轉身，連忙低下頭，就聽見對方的問候。

“你沒事吧。”

她沒敢擡頭，連連搖頭。

不屬于陽光直射所帶來的熱意在臉頰散開，蘇淩钰手指攪着衣袖。

站在對方跟前的張明意歪了下腦袋，不太明白前面這個小學姐的扭捏。

這時，聽到遠處傳來一個女生的大聲呼喚。

“明意，過來幫忙。”

張明意扭過頭去也回了一聲，腳尖在草皮上磨蹭幾下，走開了。

聽見對方離開的腳步聲，蘇淩钰才敢擡起頭來。

眼裏能裝下的只剩下對方奔跑的背影和那一頭柔順的，在陽光下黑得發亮的短卷毛。

原來，是叫明意嗎？

從那一天起，蘇淩钰除了功課，總是會情不自禁的分出一部分精力去在意張明意。

她暗自留意對方常去的飯館，暗自欣賞對方跑步時姣好的身姿，暗自記下她和好友聊天時展露的笑臉。

她是那麽的開朗，那麽的具有吸引力。

有着健美的身軀和閃光的靈魂，像是一團永不熄滅的熊熊烈火。

是那麽美好的人啊。

那時的蘇淩钰常在無人的角落裏把自己埋進臂彎，獨自品味對方的閃耀。

那是一種恐慌的，難以言說的，名為自卑的情緒湧了上來。

她深知對方和自己是那麽的不同。

于是瘋狂思索自己身上的一切缺點，再拙劣地填平內心那股陌生的悸動。

日子越來越長，她總想越界。

想要把手輕輕撫摸過那人純潔的靈魂，又生怕自己被對方釋放的火熱灼傷。

最終還是掙紮着收回手，深深藏進寬大的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