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拒絕

拒絕

從教師宿舍出來，張明意慢悠悠地走在校道上。

外面的陽光紮眼得很，她壓低了些頭上戴着的帽子。

現在時間還早，周圍只能看到零星幾人。她甩着包單肩背着，擡手看表。

七點二十五。

運動鞋踩在水泥路上發出摩擦聲。張明意掐指一算，再過二十分鐘，靠近教學樓的那條路應該會有點小堵。

她一邊走一邊翻昨晚群裏發的文件，這是她接下來上課的課表。

早上暫時沒有她的課，只需要開個例會就行了。

經過了大橋，她一路直行，走到了行政樓二樓。

果不其然，她是最早到的。

随意地拉過角落的一個位子坐下，張明意忍不住掏出手機給蘇淩钰發消息。

張明意：【現在在幹嘛？】

發完消息，她停在界面上好一會兒，對方并沒有回複。張明意退出來，上下刷了幾下，還是沒回。

剛好又有人進來了，她下意識站起身，順手把手機塞進口袋裏。

接下來也沒有機會看消息了，因為那個小老頭領導進來了。

看到那人熟悉的笑臉，張明意莫名湧上一陣心虛，她摸了摸鼻子，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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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所有人都到齊了，領導開始正式開會後，張明意拿出筆在本子上勾勾畫畫。

小老頭平時看上去笑哼哼的慈祥模樣，可對待工作的态度還是十分嚴肅。

言簡意赅，這個會時間并不太長。

在領導宣布散會後，所有人紛紛收拾好東西走出了會議室的門。

張明意慢吞吞地把筆塞到口袋裏，順着人流擠了出來，該幹的第一件事情自然就是看看是否有人給自己發消息。

她點開微信，點開了置頂的人的聊天框。

手指敲擊了幾下輸入法，删删寫寫了半天，最後還是什麽也沒發出去。

往前又走了幾大步，張明意輕聲嘆氣：“估計是在睡覺，還是不打擾她了。”

正好在這個時候，手機傳來消息提示音。她趕忙點了進去，原來是林知元給自己發了消息。

林知元：【你現在在哪？】

【我過去找你。】

張明意：【我準備去操場啊，等下要上課了。】

【怎麽了？】

手機頂上立馬顯示了正在輸入中的字樣，張明意在屏幕前守了一會兒，對方才回來消息。

林知元：【等我過去和你說，手機裏說不明白。】

樓梯上有對小情侶摟在一起膩膩歪歪的走着，張明意扭了個方向走。

低着頭在手機上回複了個“好”，她就去操場上先讓他們來的人集合。

走了将近一個月，原先被張明意帶過的班級都很想她，見她終于回來給他們上課了，都紛紛開始鼓起了掌。

被同學們的熱情感染了，她又欣慰又有點不好意思。伸手擺了幾下，示意他們停下。

把背包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她走過去站在他們面前，說：“好久不見。”

過了這麽久，大家都挺想張明意的。隊伍裏有個女生帶了個頭：“張老師，你消失了快一個月了，去哪玩了？”

周圍的許多人也開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說了起來。

其實在學校裏，基本上所有被張明意教過的班級都很喜歡這個老師。

其他專業和年級的人即使沒被她教過，對這個老師也是頗有耳聞的。

畢竟，一個年輕英氣，又随和溫柔的運動風美人老師，又會有哪個學生不愛呢。

“沒有啦，去出差了。”張明意笑着眯了眼，“是工作，沒有偷偷出去玩哦，你們放心。”

聽她這樣說，大家也都笑了起來，場面瞬間一派和諧。

姍姍來遲的林知元剛好就看到了這個場景，她站在原地喘着粗氣，默默的等着張明意過來。

臨近期末，上半學期的體測已經結束了，接下來的課程任務其實十分輕松。

體委領着大家做完了準備活動，張明意就拍了下手，宣布自由活動。

周圍人聽到解散都四處分開了，她拿開挂着的哨子，跑到了林知元站的位置。

“你剛剛想和我說的是什麽事啊？”

“我剛剛去你宿舍找你，想拿我放在你那邊的表格……”林知元的話沒說完，但張明意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和她碰上了是嗎？”

林知元沒有說話，只是點了下頭。

“我感覺我應該不會去旅行了。”

“為什麽？”

張明意頭揚起背靠着牆，雙手插在口袋裏，說：“沒必要了吧，已經沒那麽需要出去走走了。”

“因為她嗎？”

把視線從天空中挪開，她注視着跟前的人，不置可否。

林知元不淡定了，“所以你要和她重歸于好了是吧，你們和好了？你喝醉那天晚上明明和我說了……”

撐起身子，張明意站直了看着林知元，“所以那天我到底還是和你說了些什麽？”

“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嗎？”她急迫地看着對方那張茫然的臉。

被對方這樣催促，張明意歪着腦袋認真地回想了一下。最後在對方期待的眼神下，沉默地搖了搖頭。

“你說……你和我說‘我該怎麽樣才能讓你愛我。’”她的腦海裏又回憶起當時這人亮晶晶的眼神，林知元一臉深情的抓住張明意垂落在身側的手，“我現在能告訴你，我的回應。”

對方流露出的眼神，張明意深覺熟悉，可她并不想要對方将接下來想說的話說出口。

搶在林知元之前，她先開了口。

“請你先聽完我接下來說的話，那接下來你說的事情，我都洗耳恭聽，好嗎？”

話說完，張明意停頓了幾秒，沒顧上那人的回答，她自顧自地說：“知元，我們認識很多年了，你在我眼裏是個好孩子。

或許在某個時間段裏，我的一些不得體的行為讓你産生了錯覺。但是，我實在是算不上在你眼裏那般美好。我這人啊……滿身創傷，殘破不堪。這樣的一個人，沒有什麽值得喜愛的必要。”

張明意誠懇而又誠實地補充：“我真的真的很想和你成為一輩子的好朋友。”

刻意把後面三個字念得很重，她從沒有哪一刻如此認真地看着林知元，張明意伸出手扣住對方的肩膀，說：“你能明白我想說的話嗎？”

她沉默地聽對方說完，鼻子開始發酸，語氣裏帶着哭腔：“這不公平。你們才認識短短一年，憑什麽……所以憑什麽？”憑什麽你就不能看看陪伴在你身邊的我呢？

“愛是不需要遵守規則的，更沒有先來後到的道理，知元。”張明意耐心地開導。

她們說話的地方十分安靜，并沒有什麽人會偶然經過這邊。

被對方以這樣的方式溫柔拒絕，林知元只是悵然，卻沒有想象中的難堪。

她并不願意在對方面前流太多的眼淚，以這樣的方式來展示屬于自己的柔弱和可憐。

她只是吸了吸鼻子，深呼着氣，把眼眶裏打轉的淚水憋了回去。

可心裏收斂不回的鈍疼還在發揮着作用。

暗戀一個人的愛慕之情，可不是短短幾分鐘能夠平複的了的。

安靜地站在一旁，默默的陪伴着對方，張明意只是無聲地看着林知元。

摘下頭上的鴨舌帽，趁着對方整理頭發時，她一把扣在了林知元腦袋上。

“眼睛腫了可就不好看了，先回家去吧。”

手指下意識地收攏，林知元忍不住擡起頭看面前的人。

怎麽會不心動呢？這樣一個人，就算随着她一起墜入地獄，那也只會是甘之如饴。

到底是不喜歡自己，才會說出那番把自己貶低到谷底的假話來糊騙自己罷了。

林知元伸手扒拉了幾下劉海，悶悶的“嗯”了一聲，轉身緩慢地離開。

對方的身影在自己的視線裏緩緩變為一個小點，張明意重重地嘆氣。

*

有些無奈的坐在一旁的木椅上，她手掌撐後的看着天，突然感到一陣悵然。

口袋裏的手機振動了幾下，張明意拿出來看了眼。

前面一直不回消息的人終于回消息了，她驀地來了精神。

淩钰：【快中午咯，要回來吃飯了嗎？】

她下意識看了眼左上角的時間。

張明意：【還有十分鐘，很快就回來了。】

手機那頭發了個語音，她按大音量靠近耳朵聽。

“飯快做好啦，等你回家哦。”

一句話惹得張明意耳熱。她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有聽到這樣溫暖樸素的呼喚了。

思忖片刻，張明意按住語音鍵，輕聲回複：“一定會的。”

人生總要在往前遙望遠山時，低頭撿起滿地的雞毛雜碎。

收拾好心情，張明意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拿起哨子吹集合哨。

“同學們，收拾收拾準備結束咯。”

等體委清點好人數，她和離開的學生擺了擺手，也撒開了步子跑着回宿舍。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裏含着期待，操場距離教師宿舍并不算近。張明意不帶喘氣的跑了下來，也并不覺得累。

猛地打開了門，她站在玄關往廚房方向看。蘇淩钰剛好端着最後一道菜，放在了桌上。

“回來啦。”把身上的圍裙解開，放在一旁的挂鈎上，她笑意盈盈地看着門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