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治愈系小貓
第1章 治愈系小貓
一周內,雲晚汀已經十次發現顧休與走神。
餘霞向晚,他坐在顧家老宅的臺階上,一手握着奶瓶,另一手把狗狗的玩具飛盤抛出去。
大金毛犬達利“嗷汪汪汪”地叫着沖去,靈敏起跳接住,又離弦之箭一般朝他撲過來。
雲晚汀抱住在自己頸間亂拱的狗頭,不吝贊美道:“達利真棒。”
達利頓時更歡實了,邀寵一樣伸出熱烘烘的舌頭舔他頸脖兒。
雲晚汀一聳肩膀,左支右绌地躲避熱情的狗子,斷斷續續道:“不可以這樣,達利!不是告訴過你嗎,不能舔我脖子……很癢……”
然而大型犬好似泰山壓頂,雲晚汀壓根推不動。
正癢得雙頰緋紅,身上桎梏卻驟然一松,視野也随之一暗。
雲晚汀猜測道:“顧叔叔?”
須臾沒有回應,雲晚汀加了點音量,又問:“是顧叔叔嗎?”
身前人好似才回神似地“是”了聲。
快和成年人差不多沉的大金毛,顧休與一只手就輕松擡起來擱一邊。
一面俯身給雲晚汀拍拍身上沾的狗毛,一面道:“知道它見你就瘋,還總抱它。”
雲晚汀搖搖頭,他頭頂常年總翹着撮呆毛,唯有疲累困倦時才會蔫蔫地趴回頭頂。
現下呆毛也随之一晃一晃,他道:“慢慢教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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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休與給他拍幹淨,視線一上移便瞧見他頸側殘餘的一點水光。
那蠢狗把雲晚汀脖子舔舐得濕乎乎亮晶晶的,小巧的喉結紅出個尖兒來。
雲晚汀:“……”
顧休與怎麽又不說話了?
第十一次走神?
他不解道:“顧叔叔,最近工作很累嗎?你總是心不在焉的。”
顧休與揉揉眉心,長舒口氣道:“不是工作,是為別的事。”
顧休與人高馬大的,将日暮時金黃的日頭完全遮住了。
雲晚汀還沒曬夠太陽,遂拍拍另一側位置道:“坐下。”
他自己坐着小羊毛墊子,可沒給顧休與帶一個。
男人直接坐在石階上,雲晚汀熟練地挽住他手臂道:“不要煩惱,顧叔叔煩惱,我也會煩惱。”
他虹膜乍看是純粹的墨色,細看又透出微微的藍,猶如海妖似的柔媚。
只是不夠清亮,蒙了一層早春霧氣一般。
又像暴雨時的視野,潤潤的,總是要哭的可憐小貓似的。
這麽眼神純淨地望過來,倒是十成十的真摯。
雲晚汀的情感仿佛天生豐沛似的,從不吝惜表達,次次都真心實意。
“奶奶不要難過,奶奶難過,汀汀也會難過。”
“哥哥怎麽啦,不開心嗎?那汀汀也不開心。”
“姐姐……”
“顧叔叔……”
還真是,天生的情聖。
顧休與扣住他後腦勺,将少年的臉悶在自己胸前,遮住了那雙濕潤的眼。
他憋出口粗氣道:“你是?普度衆生來了?”
雲晚汀:“……唔唔。”
雲晚汀有點透不過氣。
顧休與把胸肌練得太發達了,結實又緊繃。
穿着衣服時或許在視覺上還沒這麽誇張,但他這麽埋在顧休與胸前,就只覺鼓脹的胸肌壓着他鼻尖,飽滿又悶熱。
顧休與将他放開的時候,雲晚汀憋得雙頰紅撲撲的,抗議道:“顧叔叔,你壓太緊,我都沒辦法呼吸了。”
顧休與給他整理頭發,道:“不是幼兒園說像彈簧床的時候了。”
雲晚汀:“……”
顧休與還沒完:“你還踩奶。”
雲晚汀:“……”
他揪顧休與袖口道:“顧叔叔!”
雲晚汀兩只手臂抱着他的胳膊,稍稍仰起頭。
然而小瞎子仰頭的角度從沒對過,這次反而定在顧休與嘴唇的位置。
他身體又格外柔軟,小奶貓一樣嬌嬌黏黏的。
一截細瘦的腰彎出一道孟春柳枝似的弧度,輕薄的襯衫掩蔽不住,馴順地陷入那柔弧裏。
早就不是僅有顧休與一半高的幼兒園崽崽了。
就是脾氣沒怎麽變過,拽拽袖子意思就是不準說了,跟個小皇帝似的。
雲晚汀拍拍他西裝口袋的位置,問道:“你沒有擦掉吧?”
那處有只蠟筆畫的簡筆畫小貓頭,是早上出門前雲晚汀給他畫上去的。
“沒。”顧休與瞥了眼那只小貓頭。
檸檬黃色,想不明顯都難,只是顧氏上下也沒人敢問,更沒人敢笑。
即便有人察覺大BOSS出辦公室的頻率高了不少,倒像帶着小貓頭招搖過市似的,也只敢自己悄悄犯嘀咕。
雲晚汀摸索着,将奶瓶塞進顧休與手中道:“喝不下了。”
裏頭還剩一小半。
長大了,但還用奶瓶喝水喝奶。
奶瓶用着方便,不易傾灑,嘬着的感覺也療愈。
顧休與自然地旋開帶奶嘴的蓋子,對着大敞口飲了口剩下的,可兩道劍眉旋即擰起。
他垂眸望着懷中人道:“又加糖了?”
雲晚汀小聲申辯道:“沒有!它本來就是甜的。”
顧休與聞言又端詳旁邊擱着的空包裝,的确有“淡甜”字樣。
估摸着是二老架不住小崽崽撒嬌,要買甜的就給買了甜的。
顧休與夾着眉頭一仰脖子,将餘下的一口飲盡,忍着甜味道:“明天換回來,牙疼才好了幾天?”
雲晚汀失望地小聲“啊”了一下,恹恹地趴在顧休與臂彎裏不做聲。
正當顧休與馬上要妥協,一句“可以喝,但必須減量”即将脫口而出時,老太太在廳裏喊道:“幺幺,天要黑了,院裏冷,別玩了快進來。”
雲晚汀忙應道:“好。”
他點着盲杖,起身往屋裏走,達利往前竄了幾步想跟上。
顧休與回頭望了它一眼。
達利有一瞬間被威懾住,縮了縮腦袋,旋即不服氣地低低“嗷汪”一聲,梗着脖子和顧休與對峙。
雲晚汀回身招招手道:“達利,進去啦。”
大金毛立刻耀武揚威一樣從顧休與身側招搖過去,貼着雲晚汀的腿一同進門。
顧休與這才注意到它後腦勺有撮毛紮了起來,簪着一小簇桂花。
花色和它的毛色很是相近,此刻正和這條蠢狗一樣嘚瑟地搖晃。
雲晚汀鬓邊也簪了小桂花,僅一朵,不仔細瞧都發現不了。
顧休與俯視着達利,忽而低下手,将它腦袋上那簇桂花抽了出來。
達利:“……?”
雲晚汀将另一只手朝後伸,道:“顧叔叔。”
顧休與将自己的袖子遞到他手中,意有所指道:“過兩天開學回臨天榭,達利留在老宅陪他們。”
雲晚汀捏住他袖口,顧休與快走兩步到他前頭去帶着他走。
少年正無意識地拿指尖将他的鏈條式袖扣撥來撥去,聞言微微疑惑道:“是啊,不是一直都是這樣的嗎?”
為了上學方便,兩人只有節假日才回市郊老宅,平時都在學校旁邊“臨天榭”住宅區的公寓內。
達利并非導盲犬,而是顧家二老養的狗,雲晚汀當然不會帶走。
顧休與“嗯”了一聲。
視覺有損的人,通常擁有比旁人發達許多的聽覺。
而雲晚汀卻是這些人中更敏銳的那部分,耳朵靈得跟小海豚似的。
顧休與那個“嗯”很實在,仿佛要強調什麽似的。
前頭有個小皮凳,顧休與大掌反握住雲晚汀手腕,将他往自己身邊一帶,道:“別絆着。”
兩秒鐘後,顧休與幹脆單手一抄他膝彎将人抱起來。
正狂搖尾巴和小主人貼貼、一瞬間分開八丈遠的達利:“……?”
**
晚餐時間,一家子圍一桌。
顧休與拿副公筷搛了筷子紫蘇蒸排骨,将上頭粘的紫蘇葉碎末一點一點挑幹淨了撇進自己碗裏,才将不帶骨頭的肉轉到雲晚汀跟前的碗裏。
為了身體,有些不讓挑食,得吃。
但除此之外,他不會讓小瞎子在碗裏夾到不喜歡的,然後等到入口上舌了才嘗出來。
老太太給雲晚汀夾了筷子糖醋葡萄魚,不舍道:“幺幺多吃點,馬上開學可不能再生病了。”
“就是,”老爺子剛一進門就聽見這話,立刻附和道,“去年說搶救就搶救,吓死我和你奶奶了。”
“可不能再這麽瘦,你看你叔叔這體型一個頂你倆,就跟個鐵人一樣,從來不生病。”
雲晚汀:“……”
老太太見他回來,遂問道:“塵光上飛機了?”
“嗯,”老爺子一面解外衣排扣,一面冷笑道,“好容易押上去,臭小子跟瘋了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和他爺爺要把他賣了。”
老太太聞言忍俊不禁,道:“送走也好,整天纏着幺幺,別把我們家寶貝拐跑了。”
雲晚汀茫然道:“奶奶,你們說塵光哥哥去哪裏了?”
老太太道:“沒事乖寶,你盛家爺爺要送他去歷練歷練,等他自己和你說。”
雲晚汀似懂非懂地“哦”了聲。
老太太又給他夾油焖茭白,笑眯眯道:“幺幺,你究竟喜不喜歡盛塵光那臭小子?”
顧休與眉頭緊鎖,沉聲道:“媽。”
雲晚汀卻正襟危坐,跟論文答辯似地條分縷析:“我喜歡塵光哥哥,但是我知道爸爸媽媽之間有另一種喜歡,這兩種不一樣。”
他一認真起來,雙瞳便會不自覺地圓成小貓眼,兩側雪色的腮肉微微繃緊,跟冷凍後收縮的糯米糍似的。
老太太被他可愛暈了,連聲道:“好好好。”
她不由感慨道:“小崽崽眼看着長大了,當年我去公司找你顧爺爺,你顧叔叔才剛進公司學着做事,手上拿着文件,懷裏還得摟着你。”
她越想越來勁,陶醉道:“哎呀哎呀,你還穿小裙子呢,奶黃色的,畫着小貓,又紮着小辮子戴着蝴蝶結,漂亮的喲……乖乖的也不鬧,就抱着奶瓶嘬嘬嘬。”
雲晚汀有些臉紅道:“您記得那麽清楚?”
老太太倒是服老,含笑道:“哪有那麽好的記性,是我剛剛翻了遍相冊來着。”
“結果還發現你顧叔叔毛手毛腳,蝴蝶結都給你戴反了,卡子都翻在外頭,還好是黑的不是銀的。”
顧休與:“……”
老太太想捏捏雲晚汀的臉,可甫一擡手,顧休與便倏地托着雲晚汀下巴轉了個方向,将一只剝好的醉蝦喂進少年嘴裏。
老太太:“……”
她啼笑皆非道:“這是你一個人的崽是吧?小時候不給人抱,長大連碰都不讓。”
“我沒那個意思。”顧休與粗聲道。
“嘴硬吧你就。”老爺子将外衣給傭人,正欲朝裏走,身後門卻驀地開了。
他一瞪眼,攔住風風火火往裏沖的少年問道:“臭小子!火燎你屁股了,連人都不會喊?”
顧回風心不甘情不願地剎閘,迅速道:“爺爺,奶奶,二叔。”
輪到雲晚汀的時候,少年嗓音驟然低下去:“幺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