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心軟小貓貓
第42章 心軟小貓貓
(IF番外·完)(2w爆更)
顧休與終究還是沒有追出去。
他只是立在原地,直直凝望着雲晚汀的背影消失在視野盡頭。
顧家司機來接顧休與,原以為又會同以往每次接送一樣,二人沉默着往返于不同的目的地,連車內的空氣仿佛都是凝固的。
然而開出去不一會兒,顧休與倏然道:“夏叔,放首歌聽吧。”
老夏乍一聽還當自己出現幻覺了。
遲鈍幾秒鐘,他才答應一聲照做。
前奏的樂聲流淌在車內,老夏趁着等紅燈的間隙,偷眼觀察雇主。
顧休與飲多了酒,臉卻不會紅,依舊沉默冷凝如同一尊雕像。
以老夏的目力,也瞧不出來任何異常。
前奏結束,歌手才唱了半句,顧休與便忽而問道:“這是什麽歌?”
“啊?”老夏也不清楚,看了眼後才答道,“叫《遙帆》,我也不懂這些,都是我閨女給我手機弄的。”
他咂摸兩句,笑意憨厚道:“別說,還挺好聽的,不像現在那些不倫不類的。”
顧休與問過歌手的名字,第一次下載微博,在搜索欄輸入“雲晚汀”後,輕易便尋到了雲晚汀的主頁。
小貓的生活簡單又安逸,多數都是工作人員拍攝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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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長椅上曬太陽的小貓,将小雛菊別到耳後的小貓,撥弄七弦琴的小貓,抱着奶瓶嘬阿華田的小貓……
顧休與難以自控地從頭往下翻,一直翻到兩年前,他簽約經紀公司,注冊賬號之後發出的第一條微博。
雲晚汀懷抱吉他,坐在盛放如雪的梨花樹下,彎起眼睛微笑,還比了個剪刀手。
顧休與存下今晚的第257張照片,觀察屏幕上界面片刻後,點開了評論。
【啊啊啊我的漂亮老婆來啦】
【寶寶寶寶寶寶啵一口軟乎乎臉頰肉】
【嗚嗚嗚剪刀手小貓看起來笨笨的,正好來炒一下】
【路過,炒哭小貓】
顧休與越看越眉頭緊鎖,帶着不祥的預感翻了翻其中幾個人的主頁。
只能說,相比之下,雲晚汀微博評論和超話內的內容已經算是極度收斂。
凡是帶有“小貓”以及雲晚汀名字的諧音字的個人微博,全部都是限制級內容。
以顧休與的沖浪閱歷,尚且無法理解她們究竟将雲晚汀當作兒子、女兒……還是老婆。
藍色幻影抵達目的地、停入車庫已有半小時了。
老夏從後視鏡望見雇主的臉色走馬燈一樣變幻莫測,但無論如何都算不得愉悅,他便數次欲言又止。
時間又走向一個整點,老夏鼓起勇氣開口:“顧總,到了。”
顧休與按滅手機屏幕。
下車後,他将去S國的行程又提前了一周。
不該做的夢,趁早醒來為好。
不能再靠近,一旦失控,他自己都難保不會吓到……吓到那只過于稚嫩的小貓。
“前往xxx的旅客請注意,您乘坐的……”
機場廣播溫柔而緩慢,雲晚汀正朝出口走,長時間的飛行令他疲憊而暈眩,是以步速比往常更緩慢。
手機陡然響鈴,是顧回風的來電。
雲晚汀怔了下,忽而反應過來,他仿佛忘記告訴顧回風自己要出國的事情了。
張中辛原本強烈反對,他好容易說服了張中辛。
為了這趟臨時決定的行程,近幾日他忙得團團轉。
顧回風給他發消息,他顧不上回;打電話,他顧不上接。
去家裏找他,他在公司;去公司找他,他又去了學校。
小貓有點心虛地接起來:“……喂?”
“汀汀,”顧回風興沖沖道,“我烤的菠蘿披薩,酸甜口的,擠了檸檬汁,現在正朝你家走呢,馬上就到。”
小貓小聲道:“我出門了……”
顧回風不以為意道:“在哪啊,我去接你。”
小貓音量更更小:“……S國。”
顧回風腳步猛然停住。
他在原地踱步好幾圈,強壓着急躁道:“S國?!你怎麽去那破地方,知不知道多危險!”
“去赫爾卡蒙義演,公司也派人給我啦。”
雲晚汀查過,其實也沒有很危險,就是治安比國內差一點兒,且赫爾卡蒙是S國首都,也是S國最安全的區域。
聽着聽筒對面隐隐的廣播聲,顧回風恨不能飛去機場,把這只小笨貓給抓回來。
“你先回來行不行,”他簡直想給雲晚汀跪下,道,“去哪兒表演不行啊?”
雲晚汀當然不可能回去,他又嫌顧回風唠叨得他頭更暈,敷衍道:“下周我就回來啦,先不說了哦。”
顧回風徹底急了,連聲道:“不是,汀汀!你先回來,汀……”
“好煩呀你,”雲晚汀颦起眉尖道,“你不想讓我去,那我們就分手好了。”
顧回風不料他會說分手,一聽這倆字他頭皮一炸,不住道,“不分不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現在就去找你!”
“也不要跟過來,”他一過來,誰知道會不會抓自己回去,雲晚汀道,“分手就是分手啦!你如果過來,我們就再也不要見面了。”
“嘟”一聲通話終止。
挂斷電話,雲晚汀一邁步,身體便驟然一脫力,腳步踉跄了下。
身側經紀人張中辛趕緊扶住他,擔憂道:“汀汀你不要緊吧?”
雲晚汀甩了甩腦袋,緩過那陣猝不及防的眩暈,輕聲道:“……不要緊,就是有點累。”
張中辛仍不放心,道:“要不再推遲一天,空出明天來休息?”
“不用,今晚就夠啦。”雲晚汀接過奶瓶來喝檸檬水,慢吞吞道。
然而未等到翌日義演,雲晚汀便在下榻的酒店裏失蹤了。
張中辛是打算着讓他多睡會兒,橫豎他也不用化妝,那臉本身已夠驚豔絕倫。
可掐着點去喊小貓起床,敲門半天卻無人應答。
昌澤娛樂給他安排的保镖都在房門外守着,堅稱夜裏并無異動,張中辛便只以為雲晚汀是不舒服,趕緊去前臺要了張房卡進去。
然而室內空空如也,窗戶大開,晨風悠悠蕩進來。
床鋪上僅存留着輕微褶皺,不像劇烈掙紮的痕跡。
不過以小貓的那點戰力,哪還有掙紮的餘地,別人一根指頭就能偷走!
張中辛腦中“嗡”一聲,顫巍巍道:“報警……報警!”
信息時代,當紅明星哪還有秘密。
營銷號光速發出雲晚汀在異國不知所蹤的消息,一時間他的超話、他的微博評論區、他公司的微博評論區都炸開了鍋。
【嗚嗚嗚我寶寶去哪了】
【保镖到底在幹嘛啊,這都能失蹤】
【啊啊啊我們小貓怎麽辦呀人生地不熟的,碰上壞人我真的會崩潰!!!】
顧氏分公司內,顧休與正要去會議室,在進門前最後看了眼手機。
他已然習慣每日去超話和雲晚汀微博看幾眼,原本毫無用處的手機內存都用來存儲雲晚汀的照片和視頻了。
可熱搜榜首明晃晃五個大字瞬間撞入眼簾。
#雲晚汀失蹤# ,後頭還跟着紅到發紫的“爆”。
最新進展,是當地警方抵達酒店後,在雲晚汀隔壁房間,發現了一具剛死不久的男屍。
雲晚汀醒來時,首先聞到若有似無的潮濕黴味,繼而感知到頸後屬于另一個人的呼吸,熱燙而粗重。
幾乎是在他睜眼那瞬間,對方大掌便扼住了他的頸項。
男人體型健碩,手比雲晚汀臉都大,捉着雲晚汀,骨骼肌肉堅硬如鐵。
他語氣兇煞,吐出一串短促的話語。
雲晚汀在出發前簡單學過一些S國基本的交流用語,辨認出對方說的是“別出聲,不然殺掉你。”
以及前頭的那個稱謂。
……“小姑娘”。
雲晚汀沉默須臾,并未糾正對方,只輕而緩慢地開口,嗓音聽上去更為柔和,倒真是雌雄莫辨:“你是誰,為什麽要挾持我?”
“你可以叫我艾德裏安,”對方道,“挾持你,是為了警察追來的時候多個籌碼。”
“就在你的隔壁,”他冷笑一聲,刻意将語氣放得愈發陰森,以期震懾這個奶貓兒一樣柔軟的“小姑娘”,“我殺了我的親生父親。”
可半晌未等來預想中對方驚慌失措的可憐哀求,艾德裏安驚疑不定地前傾身體,去觀察雲晚汀。
雲晚汀腮邊染着異樣的潮紅,吐息也明顯細弱,雙眸半阖,長睫覆下一片暗影。
那暗影輕微震顫着,如同脆弱的蝶翼。
“……喂。”
艾德裏安稍稍松開對他的禁锢,拍了拍他肩頭。
雲晚汀有氣無力道:“好冷……有沒有被子?”
艾德裏安:?
犯罪分子為什麽要給人質準備被子?
雲晚汀也不顧自己的小細脖子仍在對方掌中,兀自弓起脊背試圖蜷縮起來。
他每弓一分,艾德裏安手掌便不由自主地随之下沉一分。
簡直像是生怕碰疼了他一般。
雲晚汀雙肩又瑟縮了下,他輕輕哼了一聲,如同嗚咽,可憐得要命。
三兩下解開自己的外套、披到雲晚汀肩頭的一剎那,艾德裏安面無表情地想着——
這怕不是人質,而是給自己擄了位祖宗回來。
其實方才來的路上他便感覺到了。
稍微開快一點,這小貓睡夢中便哼哼唧唧要哭不哭的。
以致于他不得不将車速放得……比新手時期還慢,哪裏像逃犯。
肩背覆上暖意,雲晚汀略微恢複了一點力氣,慢慢道:“謝謝你,艾德裏安。”
其實并不叫艾德裏安的艾德裏安:“……”
他不過是随口盜用了這間廢棄民宅門牌上的戶主姓名,他和雲晚汀并無必要交換彼此的真實姓名。
可這稱呼被這“小姑娘”輕而軟地呼喚一聲時,艾德裏安忽而不想頂着這個假名了。
雲晚汀攏了攏那件外套,無意識道:“還是好冷……”
他眼簾愈來愈沉重,忍不住阖上時,身體便卸了力,向旁邊倒去。
艾德裏安不及多想便一把拉住他,于是雲晚汀便倒進了他懷裏。
懷中人肌膚細膩柔軟,骨骼纖細,發間萦着清淺的檸檬香氣,不由分說便鑽入艾德裏安嗅覺。
艾德裏安喉結攢動,不禁緊閉上眼深呼吸幾下,才擡手探了探他前額。
微微發熱。
屋內不剩幾樣家具,一些帶不走的陳設都蒙着厚厚一層積灰,兩人坐的椅子上的絨布墊子是從衣櫃裏拉出來的,還算幹淨。
床定然是不能睡,艾德裏安想再去拿張墊子拼起來給雲晚汀躺着,奈何人還倚在他臂彎裏,他推不得也松不得。
煩惱地抓抓頭發,他另一只手臂伸向雲晚汀膝窩,将雲晚汀抱了起來。
抱起來才察覺這小貓委實太輕,一片羽毛似地窩在他臂膀之間。
艾德裏安松開一只手臂拉抽屜開櫃子,只剩單手抱着雲晚汀都易如反掌。
事與願違,找到的藥品都過期五六年了,不能吃。
除了物理降溫之外……艾德裏安拉開酒櫃。
一瓶BIN407,孤零零立在裏頭,大約是因為不算名貴而被主人遺忘。
艾德裏安讨厭紅酒,總覺得拿腔作調,因而也不認得這是哪國的什麽玩意兒。
他看了眼大抵是采摘年份的數字,在十年前,繼而思忖片刻,便開了它。
雲晚汀迷迷糊糊的,嗅到酒香還動了動鼻尖。
小饞貓。
艾德裏安去水龍頭底下洗幹淨杯子,折回去扶着雲晚汀坐正,才試探着、微帶一點戀戀不舍地松開手臂。
屋裏并無醒酒器,他也不曉得要醒酒,自顧自倒出來便送到雲晚汀唇邊。
雲晚汀正要飲,艾德裏安又忽然移開。
“能喝嗎?”他皺眉抿抿唇,道,“看你凍得縮成一團,我也見過幾個東方人,體質沒你這麽弱的。”
雲晚汀舔舔唇道,也不回答他的問題,只言簡意赅:“香。”
……小饞貓!
艾德裏安喂他喝了一小口,分明瞧見雲晚汀眉尖都蹙了蹙,以為他不愛喝。
可小貓一面颦着眉,一面一口又一口。
艾德裏安:“……”
“我還要喝。”雲晚汀額上沁出一小片細汗,暈暈乎乎也忘記了說S國語言,直接說了中文。
艾德裏安沒聽懂。
雲晚汀又搖了搖空杯。
酒鬼小貓将紅酒當飲料喝,艾德裏安直覺想拒絕,可雲晚汀久等不來下一杯,居然開始掉眼淚。
艾德裏安:“……”
“給我喝嘛……”雲晚汀抹了抹紅通通的眼眶,失落道,“我唱歌給你聽。”
在艾德裏安看來,這東方小淚包黏黏糊糊、叽裏咕嚕不知道嘟哝一串什麽,而後便開始唱起一樣吐字黏黏糊糊的歌兒來。
曲調舒緩,咬字軟糯,是吳越的搖籃曲。
雲晚汀一面唱歌一面拍他手背,力道輕輕好似小貓抓撓。
艾德裏安無可奈何,只得又給他斟一杯。
雲晚汀喝得兩腮酡紅,淚痕濕乎乎地曳過,将他面頰上細白的小絨毛浸得霧濛濛。
他咂咂嘴,倒是不再吆喝冷,呼吸卻溫熱許多,拂過艾德裏安頸項,若有似無地掠過喉結。
艾德裏安額角青筋直跳,不斷深呼吸以平複莫名的躁動。
他又探了探雲晚汀前額。
……不降反升。
他一低頭,恰好對上雲晚汀的雙眼。
室內拉着厚重窗簾,他并未開燈,大抵也不會有電,只點燃了燭臺上一段殘燭以照明。
懷中人瞳仁裏那一點隐秘的藍調仿佛化成一片深海,引得他情難自禁地沉溺其中。
艾德裏安動了動唇,神思不屬道:“你……”
那片深海卻陡然消失。
雲晚汀一歪腦袋,倚到了衣櫃門上,咕哝道:“頭暈……”
艾德裏安一頓,直覺在此刻異常準确。
——再待在這個陰暗潮濕的屋子裏,這只脆弱的小貓情形只會越來越不妙。
警局內,幾位刑警額角冷汗涔涔。
屏幕上是昨夜事發酒店周邊的幾條道路監控,他們正排查可疑車輛或人員。
顧休與立在他們身後,同樣目不轉睛地盯着監控。
只是周身壓迫感如有實質,凝固着壓在幾位刑警的脊背之上。
“停一下。”
顧休與陡然開口。
負責拉進度條的刑警忙不疊按了暫停。
“這輛車,”顧休與言簡意赅,“查一下。”
一輛平平無奇的黑色豐田?
一位刑警踟蹰道:“請問您的理由是……”
真正确鑿的證據,顧休與也拿不出來。
只是那輛車速度比周圍車輛都要慢,看外觀又不是新車。
如若不是新手司機買了二手車,那便是司機刻意放緩駕駛速度。
顧休與不曾載過雲晚汀。
可偏偏有個強烈的、篤定的念頭在他腦中不斷加深——無論是誰,載上那只小貓之後,都會情不自禁地放慢速度。
怕颠着他、怕吓到他,怕他頭暈怕他悶,怕他在車裏有一絲一毫不舒服。
艾德裏安準備抱起雲晚汀走出這間民宅。
可他一擡手臂,冰冷的利刃便無聲無息貼到他後頸。
他瞳仁一眯。
身後人嗓音陰沉森寒:“別碰他。”
艾德裏安就着項上橫刀的姿勢轉過去,脖頸瞬間被劃出一串細小的血珠。
他坐在椅子上,仰着頭打量兩下顧休與,問雲晚汀:“你認識?”
雲晚汀只聽見方才那三個字,茫然道:“好像有點耳熟……”
艾德裏安繼而問道:“他是你父親嗎?”
雲晚汀:“……”
艾德裏安神情變得陰鸷且充滿探究,道:“難不成,還是你的追求者?”
他沒将頸間那柄匕首當回事,更沒将顧休與當回事,兀自伸手去抱雲晚汀。
指尖觸及雲晚汀衣角的一剎那,雪亮寒芒一閃,艾德裏安脖頸猛地一涼。
他不曾預料到顧休與敢真正動手,且毫不遲疑。
甚至在動手時,顧休與還能在瞬息之間攬過雲晚汀,扣住雲晚汀後腦勺護到自己懷裏,隔絕了刃尖入骨時那令人牙酸的聲響。
殷紅血線一飙,艾德裏安喉間“格格”一響,便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響。
顧休與抱起雲晚汀往外走,不曾回望一眼。
他目光冷得出奇,甚至近乎于殘忍,仿佛領地遭受侵犯的獸類,一刀斃命不過是家常便飯。
張中辛坐着警車趕到時,顧休與正抱着雲晚汀走出那間民宅。
張中辛倒是在國內外各大財經雜志上見過這張臉,也知道他是小顧總的二叔——顧氏真正的掌權人。
可問題在于二叔是二叔、侄子是侄子,關系還沒親厚到二叔能抱着侄子的男朋……不對,前男友吧?!
雲晚汀這小笨貓還跟小年糕一樣巴住了顧休與……
張中辛腦仁疼,強笑道:“那什麽,顧總,我扶着就行,帶他去醫院檢查檢查。”
雲晚汀氣息裏含着溫熱醉意,香甜醇膩地萦繞在顧休與頸側。
顧休與喉結滾了滾,扣住衣領,将領帶掙松了一些。
他環緊懷中人,咬着牙低聲道:“什麽地方都敢跑來……遲早被你吓死。”
張中辛又小心翼翼喚一遍:“……顧總?”
顧休與才道:“我帶他去。”
張中辛讪讪道:“這不太好吧……您和汀汀之前都不認識吧,怎麽就……”
張中辛說着便想伸手去接,可他才碰到雲晚汀一絲衣角,雲晚汀便不高興地嗚咽兩聲,還委屈地抽抽鼻子。
顧休與立即将人帶得離張中辛遠了許多,目光警惕而兇悍。
張中辛:“……”
合着他成惡人了!
可盡管如此,顧休與抱起雲晚汀要去看醫生時,張中辛還得任勞任怨地跟上,防止小貓讓人欺負了。
所幸并無大礙,只是低燒,再加個不算病的醉酒。
出了醫院,張中辛心道這下能放開雲晚汀了吧,于是斟酌道:“顧總,今天麻煩您,那我就先帶……”
顧休與直接道:“我帶他找個安全的地方住。”
張中辛:“……”
他垂死掙紮道:“汀汀是我手底下的藝人,應該由我和公司負責……”
“你們負責的結果就是在門外守着還能讓他被罪犯擄走,甚至都第二天了才發現?”顧休與冷聲诘問道,“如果碰上真窮兇極惡的,還有挽回的餘地嗎?”
這一點上張中辛的确理虧,他期期艾艾道:“我……那個……”
他心下吶喊:誰知道你顧休與是不是窮兇極惡!怎麽就莫名其妙冒出來,對我們小貓這麽上心啊!
雲晚汀在顧休與懷裏動彈兩下,輕輕咕哝了幾個字音,聽不清。
顧休與低聲問:“帶你找個暖和的地方睡一會兒,好不好?”
雲晚汀毫無戒心,慢悠悠道:“唔……好……”
張中辛痛心望天。
同來的刑警遲疑道:“您……”
“安頓好他之後,”顧休與抱緊懷中人,神态平靜道,“我會配合偵查。”
雲晚汀出事的消息傳回國內之後,那群追求者的消息都快淹沒他的微信。
好在尋回得快,在這些人急不可耐地登機之前,雲晚汀便已脫離險境。
張中辛想着自己給顧回風發的“一切平安”,不由感到濃重的心虛。
這可真是,前門才送走了虎,後頭又迎來了狼。
顧休與帶雲晚汀去了自己的公寓。
一進門他先将雲晚汀身上那件礙眼的寬大外套剝下來,拿了條新絨毯将他裹起來。
将主卧的床品都換過一遍,顧休與才将小貓團進被窩裏。
他還沒卑劣到鑽個很可能都不認識他的、小醉鬼的被窩,于是他打算去給雲晚汀煮點醒酒湯,再通宵工作湊合一宿。
折騰一整日,照理說雲晚汀早該倦極而眠,可顧休與握住門把手時回身一望,雲晚汀仍将眼睛睜得圓溜溜。
顧休與默然片晌,問道:“怎麽不睡覺?”
雲晚汀将目光轉向男人發聲的位置,慢吞吞但直白道:“我想要抱抱。”
他現下醉醺醺的,說的都是胡話,而且……而且他還在和顧回風戀愛。
顧休與打定主意,準備讓雲晚汀乖乖蓋被子睡覺。
可下一瞬,雲晚汀從被子裏舉出兩條瑩白如玉的手臂,不滿地催促道:“怎麽還沒有抱抱。”
顧休與深呼吸幾番,大步行至床邊,沉聲道:“雲晚汀,你清楚我是誰嗎?我不是顧回風。”
雲晚汀神色純真而茫然,他小聲道:“難受,要抱抱……”
“……”顧休與被他磨得青筋暴突,雙臂一伸便将他抱了起來。
小貓腦袋輕輕卧在他肩窩,撒嬌道:“走走,晃晃。”
顧休與簡直要舉手投降,抱着他跟小孩哄睡一般,一面颠晃,一面在屋內繞圈。
雲晚汀卻仍然不舒服,他晃晃腦袋道:“頭暈……熱。”
又醉酒又奔波又發燒的,不頭暈才怪。
至于熱……顧休與也熱,畢竟他擔心雲晚汀再着涼,将空調定在29℃。
此刻二人身上僅剩單衣單褲,近乎肌膚相親,彼此間體溫都滲透交融在一處,暧昧得撓人心尖。
雲晚汀瞳仁蒙着一層濕濛的水霧,無聲定格在顧休與眼中。
他蹬了蹬腿,吐出的每個音也都濕熱黏膩:“熱……嗚……”
顧休與大掌挪上去,扣住他後頸。
掌心溫度竟似比低燒的雲晚汀還要高,燙得雲晚汀張着唇,銜着一根濕紅軟舌,汲取室內黏稠的氧氣。
S國天氣多變,上半夜晴朗平靜,下半夜便能狂風大作、摧花撞蕊。
長夜漫漫,皎月銀輝落滿屋檐。
雲晚汀再度醒轉時,已是次日夜間。
身體稍稍一動,鼻尖便撞上一堵溫熱胸膛。
他極力回憶,然而腦中混沌一片,對于身前人的身份一無所知,對于昨日種種也唯有些十分模糊的印象。
停頓幾秒,雲晚汀緩緩朝後退了幾厘米,嗓音還啞着,一開口卻能把人氣死:“請問,您是……”
該做的不該做的全都做了,可原來他真的不曉得對方是誰?
顧休與咬牙道:“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一個陌生人,你就敢跟人回家、跟人擁抱、跟人撒嬌?任何人都可以嗎?”
“……”雲晚汀,“那麽,您究竟是……”
雲晚汀鮮少喝酒,最多沾沾唇,還都是低度數的果酒,全然未曾料到自己居然會……酒、酒後亂那什麽!
這人聲線似乎有些熟悉,他記人聲線很準,倘若印象如此模糊不清的,大概率見面次數不超過兩次,并且不在近期。
“我叫顧休與,3月17號我去取蛋糕,我們見過,那天你牙疼。”
“還有,我是顧回風的二叔。”
聽見第一句,雲晚汀恍然大悟。
聽見第二句……
見到顧休與那天便是雲晚汀第一次去顧家那天,雲晚汀分明記得當日顧回風拿他二叔當借口,言語間仿佛他二叔十分期盼他有伴侶、見不到便要抱憾終身似的。
然而他們明明已經在甜品店見過!
甜品店裏那個男人哪裏像關心侄子感情狀況的模樣?
小貓火冒三丈,氣憤道:“顧回風……騙子!”
顧休與原本想問“你打算怎麽處理你、我,還有顧回風的關系”,最終開口時卻艱難道:“不用擔心……如果你不想讓顧回風知道,那昨晚會成為永遠的秘密。”
雲晚汀困惑道:“我做什麽不想讓他知道?我們已經分手了啊。”
活了三十多年,顧休與語氣從未如此刻一般失态:“你們分手了?……那,你不喜歡他了?”
雲晚汀思索俄頃,道:“算是不喜歡了吧,一起玩的時候木鵝有以前開心了。”
“木鵝有?”
“哦……就是沒有,”雲晚汀解釋道,“這是我媽媽家裏那邊的話,我小時候聽多了,有點習慣。”
他說“一起玩”,男朋友就是他的玩伴?
顧休與懶得管顧回風的死活,他盯緊懷中人,眸如鷹隼:“那你要不要考慮,和我結婚?”
雲晚汀:“……?”
他不以為然,別開眼自言自語道:“只是睡了一覺,還不到要結婚的程度吧……”
見他一直抱着肚子,顧休與微一擰眉,問道:“是不是肚子疼?”
“有一點點,不是痛,就是有點發涼……”雲晚汀輕聲道。
顧休與曾在他睡着時拉他起來喝過解酒湯,還喂了兩次紅棗小米粥,稍稍保護了一下他那紙片一樣的腸胃,只是他底子委實太弱。
顧休與伸手探了探他胃的位置,問道:“想吃什麽?給你做點熱的。”
雲晚汀有些詫異道:“你要做飯給我吃嗎?我想吃蝦餃和菠蘿包……”
他聲音愈來愈小:“蝦餃要用老虎蝦,菠蘿包要又熱又酥,這樣才好吃。”
顧休與起身随手披上件衣服,道:“好。”
他下床灌了個熱水袋給雲晚汀焐肚子,又撕開個暖寶寶給雲晚汀貼上,才進了廚房。
等待的間隙,雲晚汀給張中辛撥了個電話。
接通一剎那,對面便呼天搶地道:“我的祖宗哎!!!您終于想起來小的還候着呢?!”
雲晚汀念及他那幾十個未接來電以及99+的未讀消息,不由抱着熱水袋歉疚道:“對不起,張哥,我喝醉之後好像就會變得很笨。”
小貓一道歉,張中辛便如同洩氣的皮球,語氣瞬間和藹起來:“沒事,沒事啊不用道歉,那你現在……”
“我在顧……”雲晚汀倏然卡殼:顧什麽來着?
“……顧休與?”
“哦對,”雲晚汀道,“現在他在廚房做蝦餃和菠蘿包。”
張中辛已然對這瘋狂反常的世界感到麻木,他只面無表情地問道:“那你怎麽打算的,你前天才甩了小顧總,昨天就和顧總……”
雲晚汀默然剎那,猶疑道:“……顧休與說,要結婚。”
“什麽?!”張中辛拍案而起,怒吼道,“他做夢!!!”
他簡直懷疑自己幻聽了,他們小貓又聰明又善良又好看又乖又可愛,是他顧休與說結就結的嗎!
張中辛急忙确認道:“你沒答應他吧?”
“沒有的,”雲晚汀道,“我們今天才認識……當然不要結婚。”
“那就好,”張中辛放下心來,道,“我現在去接你?”
雲晚汀卻拒絕道:“……再等等。”
張中辛雲裏霧裏道:“等什麽呢還?”
雲晚汀小鼻尖嗅了嗅,歡快道:“好香,菠蘿包!”
張中辛:“……”
還真是,要想拴住小貓的心,先得拴住小貓的胃。
他不由生出憂慮:既然菠蘿包能騙得小貓走不動路,那再加籌碼呢,不會把小貓騙家裏去吧!
一語成谶。
雲晚汀的确聞到了誘人的甜品香味,可入口的味道比聞起來更香甜,增一分便會膩人,減一分又寡淡。
兩排潔白潤澤的貝齒咬住菠蘿包邊緣,“咔嗞”一口,黃油酥皮一層一層膨脹開來,又轉瞬融化在唇齒之間。
味蕾被團團圍住,雲晚汀咽下去一口,唇瓣便被蝦餃富有彈性的薄皮碰了碰。
皮薄如蟬翼,蝦仁個頭大而飽滿、肉質緊實,入口濃香鮮美,少量姜粉恰到好處地化去了原本些微的腥味,只剩地地道道的“燙口鮮”。
“顧休與,”雲晚汀這下能完整說出他的名字了,“你做飯好好吃哦。”
其實在數月之前,顧休與還對廚藝一竅不通。
餐館遍地是,訂餐堂食都十分便利,有下廚的工夫,他會選擇用在工作或健身上。
可從他點開雲晚汀微博、發現雲晚汀十分挑食、嘴那麽刁吃得還特別少之後,近乎鬼使神差一般,他将工作之外的所有空閑時間都用來鑽研廚藝。
他并非在短短數月內便練成了廚神,不過是将雲晚汀愛吃的那些做過無數次,精益求精、做得比旁人都要好而已。
且無論蒸炒煮焖煎烤炸炖,一連串流程總令他感到莫名熟悉,仿佛冥冥之中這些活兒他已重複過無數次,于是無比駕輕就熟。
顧休與碰碰雲晚汀頭頂那株俏皮柔軟的呆毛,不動聲色道:“有人比我做得好吃嗎?”
雲晚汀蹙起兩彎小細眉思考片刻,道:“好像,還沒有……”
“那要不要和我結婚?”顧休與又重提方才的話題,“你的生活相比之前不會有任何區別,除了和我住在一起,以及一日三餐我全都包下來。”
雲晚汀警惕道:“可是理由是什麽呢,對我百利而無一害,那你想得到什麽?”
顧休與的理由牽強至極,他道:“當家人琴瑟和諧的形象,比一輩子孤身一人的更有益于顧氏的發展。”
雲晚汀半信半疑地嘀咕道:“總裁想找個伴兒還不容易嗎?”
“但是你最好,”顧休與道,“你是全世界最好的,是吧?”
雲晚汀又啃了一小口菠蘿包,在心中默默權衡。
顧休與抽了張紙巾,為他擦拭掉唇角沾上的碎屑,道:“你是大歌星,我高攀你,所以要征求你同意。”
“你放心,”顧休與說着違心話,生怕吓跑小貓,“不需要有感情上的負擔,我們只是……各取所需。”
雲晚汀喝了口他遞過來的檸檬水,微翹着一點下巴道:“那我要考核一下。”
“你其他食物也要做得很好吃,我才要考慮。”
小貓的繡球都抛出來了,顧休與接不住才有鬼。
他當日對艾德裏安做出的行為,最終有驚無險地被認定為正當防衛于是不予立案,而案件另一位當事人雲晚汀,在坐着私人飛機回國,坐在民政局裏時,仍有種身在夢中的恍惚之感。
為了好吃的,他就要和顧休與結婚了嗎?
“雲晚汀,雲晚汀?”
“啊?”小貓不知今夕何夕,懵懵回答,“好吃。”
“……”工作人員忍俊不禁,又禁不住憂慮道,“你是自願和顧休與結為伴侶的嗎?”
雲晚汀想起自己方才的回答,耳尖霎時間紅透了,赧然道:“……是的。”
這對新婚伴侶一個黑一個白、一個老一個少,看上去好似大灰狼誘拐小笨貓……工作人員視線來回逡巡,半晌才道:“好的,可以去拍照了。”
在“直至死亡将我們分離”的宣誓聲中,鋼印一打,兩個小紅本本便将雲晚汀與顧休與真正地聯結在一起。
從此之後,他們将血肉相連、休戚與共。
踏出民政局,雲晚汀指間驀地一空。
“……?”他疑惑地轉向顧休與。
男人緊攥着這兩個小薄本,道:“我保管着,別弄丢了。”
“哦,”雲晚汀并無異議,甚至肯定道,“要保管好哦,離婚好像要用的。”
顧休與:“……”
早在前幾日剛回國時,雲晚汀的東西已搬到顧休與的別墅裏去,令他想不通的是,許多東西分明可以雇搬家公司,可顧休與偏偏要親力親為。
他的衣裳鞋襪、玩偶、樂器,甚至窗臺上的小綠植,顧休與通通沒讓旁人經手,自己開着車一趟一趟搬運。
張中辛面對搬空的公寓,氣得腦袋都要冒煙,不住叮囑雲晚汀務必擦亮眼,一旦顧休與動手動腳,就撓花他的臉。
單純的小貓當真以為這樁婚事是一場兩不相欠的交易,還自信地同張中辛道:“放心吧張哥,我很機智,不會被人欺負的。”
張中辛難掩辛酸地望着這小笨貓,強顏歡笑道:“是哈,你是……機智小貓。”
今兒顧休與并未帶雲晚汀去他那別墅,而是走向反方向,往顧家老宅去。
開門的是張媽,見到來人她難免意外——這工作狂老二基本都住在公司,哪怕回來也是過了晚飯時間、加上幾個鐘頭的班之後才會過來一趟,問候問候二老。
可目下青天白日,他居然舍得不工作,大老遠跑回來?
顧休與朝她點頭致意,往前兩步後,張媽才瞧見他身後還有個雲晚汀。
男人身形高大、骨架寬闊,将纖瘦的小貓遮了個嚴嚴實實。
雲晚汀這張清豔至極的面孔,縱使只在數月前有過一面之緣,張媽也印象深刻。
她視線從雲晚汀臉上,漸漸移至二人交握的手上,一時間簡直疑心自己出現了幻覺。
這個特別漂亮的孩子,不是上次顧回風帶回來,說是自己男朋友的嗎?
“張媽,是誰在外面呀?”老太太正修剪茉莉花枝,頭也不回地問道。
張媽仍處于神游天外的狀态,良久不答。
老太太如墜五裏霧中,轉回身來道:“怎麽不……哦,是老二啊。”
她正不解:顧休與回來而已,何至于讓張媽如此魂不守舍?
然而當顧休與走入客廳,她瞧見男人牽着雲晚汀時,大腦也同樣陷入了短暫的宕機狀态。
“媽,”顧休與神情平靜地投下一顆炸丨彈,簡明扼要道,“我們結婚了,剛剛辦的登記。”
老太太、張媽、屋裏屋外暗自好奇的其他傭人們:“……???”
雲晚汀悄悄問顧休與:“我也要喊媽媽嗎?”
顧休與給他整了整額發,低聲道:“都可以,你怎麽順口怎麽來。”
“老伴兒,老盛找我下棋,我過去……”
顧老爺子從樓上下來,逆着光瞧不清人臉,光瞧見一堆石化的人,不由得笑道:“一個個幹嘛呢這是,都跟木樁子似地杵着?”
“爸。”顧休與開口喚道。
“老二?”顧老爺子眯起眼,往前走幾步道,“怎麽今……汀汀?”
他張口結舌道:“你們倆這……”
“爸,”顧休與正要重複道,“我們……”
“顧休與!!!”
年輕男人語氣怒不可遏,身影轉眼便沖入屋中,揪起顧休與衣領便欲給他一拳。
顧休與自然不慣他這狗脾氣,閃身避開之後一腳便踹出去。
老太太趕忙想去捂雲晚汀的眼睛,急聲道:“哎喲小孩子可不能……”
她陡然反應過來雲晚汀本來就看不見,一個急轉彎去捂小貓耳朵,改口道:“可不能聽這個!”
“要造反吶!”顧老爺子想拍桌子,奈何手邊空空蕩蕩,只得提高分貝吼道,“你們倆,跟我進書房!”
他嗓門兒大得跟打雷一樣,驚得雲晚汀一抖。
顧休與和顧回風不約而同将人往身後護,不贊同道:“您小點兒聲。”
顧老爺子氣得“呼哧呼哧”喘粗氣,冷哼一聲,語氣舒緩下來才對老太太道:“老伴兒帶汀汀去玩兒一會兒……兩個孽障跟我過來!”
雲晚汀接過香噴噴的焦糖烤布蕾,老太太笑呵呵道:“好吃吧?”
雲晚汀點點頭,老太太便溫柔道:“汀汀,你是因為喜歡老二,才和他在一起的?”
雲晚汀被香得眯了眯眼,道:“當然不是呀。”
老太太:“?”
顧休與同雲晚汀說過,到家裏之後實話實說便可以。
雲晚汀便道:“顧休與給我做好吃的,我才答應和他結婚。”
老太太:“……?”
她滿腦子都是:顧休與就這麽把小笨貓騙回來了?
老太太字斟句酌道:“汀汀啊,你還小,又在上學,可別被人騙了,有些早早踏入社會的哦,吃你這種小乖乖都不吐骨頭的!”
雲晚汀吃過甜品,呼吸都香甜馥郁,他認真強調道:“我知道的,奶奶,我很機智。”
他就差将虎口卡在下巴上比個手丨qiāng了,老太太被可愛得“哎喲哎喲”個不停,止不住摸他腦袋,又讓張媽去多拿些糖和點心來。
書房裏的氣氛便沒這麽和樂融融。
顧老爺子先問顧回風:“你怎麽知道他倆結婚的?”
顧回風面色黑如鍋底,道:“他倆被人拍了,在民政局,熱搜都爆了。”
顧老爺子微一颔首,道:“知道了,你出去,我有話問你二叔。”
顧回風:“?”
他梗着脖子不服氣道:“我也要聽,老不要臉的搶我男朋友,不是心理變丨态是什麽?”
顧老爺子拿拐杖抽他,道:“怎麽跟長輩說話呢臭小子,出去!”
顧回風被抽得一路退,他能同顧休與動手,卻不能同老人家比劃,只得眼睜睜望着書房門在自己眼前“砰”地合上。
坐回書案後,顧老爺子長出一口氣,才道:“說吧,什麽時候看上人家的?”
顧休與平靜道:“我們不是因為有感情才結婚。”
顧老爺子:“?”
顧休與道:“汀汀喜歡吃我做的飯,我需要汀汀來塑造一個家庭美滿的形象,所以我們結婚。”
顧老爺子心道簡直滑天下之大稽,他毫不留情地嘲諷道:“你當我老糊塗了?什麽狗屁形象!你要是需要這形象,還用等到三十……”
他猝然卡殼,語氣稍弱:“你今年三十幾來着?”
顧休與:“……”
他并未回答,只道:“沒別的事我先出去了。”
顧老爺子連忙道:“哎等等,你還沒說回風那怎麽回事呢?侄子的男朋友,你個當二叔的說搶就搶?”
顧休與冷聲道:“他們已經分手了。”
顧老爺子一時語塞,讷讷道:“什麽時……”
顧休與卻已然開門出去了。
雲晚汀與顧休與并未選擇在老宅留宿,吃過飯後便回了別墅。
主卧內,小夜燈光線昏黃柔和,溫柔裹住床邊坐着的人。
纖長卷翹的睫毛與面頰上的柔軟絨毛鍍着淺橘色的暖光,雲晚汀眨眨眼睛,遲疑道:“要不然你去隔壁睡吧?”
顧休與正朝地上鋪床單,聞言只道:“你晚上不是容易低燒?”
雲晚汀疑惑道:“你怎麽知道?”
“你經紀人告訴我的,”顧休與眉心深鎖,道,“這麽容易生病,還自己一個人住?”
雲晚汀小聲嘀咕道:“我不習慣和別人一起住。”
領地意識還挺強。
顧休與問他:“那你現在怎麽就能和我一塊兒住?”
雲晚汀:“……因為這是你家,我總不能不讓你住自己家。”
顧休與打好地鋪,重又坐回房內小書桌前,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工作,道:“那就好,睡吧。”
雲晚汀糾結片刻道:“不然你去其他房間睡吧,地板又硬又涼。”
“你經紀人說有次早上去給你送早飯,看你燒得都說胡話了,還一邊說胡話一邊哭鼻子,”顧休與望向他道,“我會讓這種事再發生嗎?”
雲晚汀不服氣道:“我才木鵝有哭鼻子。”
在他入住之前,顧休與将家裏短期內能改變的布置全部改過一遍,床品都換成糖果色,還擺了一堆五顏六色的毛絨玩具。
雲晚汀抱着只粉色小垂耳兔的玩偶,一直坐在床邊,也不躺下,間或揉揉小兔子的耳朵和爪子。
顧休與動作一頓,問道:“不睡嗎?”
雲晚汀歪歪腦袋,困惑道:“你不給我念故事嗎?”
顧休與:“……講故事?”
雲晚汀聞言有些失望道:“你沒有故事書嗎?”
顧休與忽而想到一事,踯躅道:“……顧回風給你過嗎?”
雲晚汀十分誠實地點點頭。
顧休與:“……”
他一面搜索,一面道:“當、然、有。”
往常雲晚汀聽上兩三個故事便會困倦,可今夜他聽了六七個故事,卻一忽兒親親小兔子,一忽兒揪揪被子,遲遲不閉上眼。
顧休與低聲問道:“都快一點了,睡不着?”
雲晚汀赤着雙足,腳趾淡粉,原本在床邊輕輕蕩着,聞言點了點顧休與那個簡陋草率的地鋪,道:“……你要一直這麽睡覺嗎?”
不知何故,他總覺得這床邊的确該有點什麽,但并非這個地鋪。
顧休與敏銳地嗅到小貓心軟的信號,當即旁敲側擊道:“在這屋裏,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床可以分你一點點,”雲晚汀裹緊自己的小被子道,“但是你要蓋自己的被子,而且要離得遠一點。”
顧休與登時合上電腦,拿了條新被子,坐到床另一側。
兩位新人各自坐在床另一側,兩道呼吸聲一粗一細,在寂靜室內此起彼伏。
雲晚汀抱緊小兔子,先發制人道:“你呼吸為什麽這麽吵,小聲一點,我都睡不着啦。”
顧休與:“……”
他踟蹰道:“你坐着……當然睡不着。”
雲晚汀立時躺下,背對着顧休與,臉頰一邊挨着枕頭,另一邊挨着小兔子。
他緊閉上眼,嗫嚅道:“……我、我馬上就睡。”
一秒又一秒,秒針似裹上了膠質物,每一次前行都艱難而緩慢。
空氣也仿佛混入了黏稠蜜糖,呼吸不受控制地變得沉重。
顧休與只覺喉頭刺癢,不由得咳嗽一聲。
裝睡的小貓霎時間宛如被踩到尾巴,纖瘦脊背一弓,警覺道:“做什麽咳嗽?”
顧休與:“……嗓子癢。”
雲晚汀:“……哦。”
他貼着小兔子,長睫細微地顫動着,如同蝴蝶驚慌無措地振翅。
顧休與無聲注視他片刻,驀地一伸臂膀,單手便輕而易舉将他掉了個個兒,面向自己。
雲晚汀:“……”
顧休與攬住他後腰,帶着他逐漸靠近自己,直至兩道呼吸輕輕重重難分彼此。
氣息交融,雲晚汀才察覺顧休與呼吸不僅沉重而灼熱,還比他急促許多。
顧休與凝視他,低聲道:“害怕?”
“我才不怕。”雲晚汀立刻道。
面對顧休與,他的确覺得危險,那種野獸盯來、如有實質的目光實在令他難以忽視。
可又不是畏懼——如果他怕顧休與,就不會答應結婚了。
粉色底畫白色小貓的被子和純黑色被子擠在一處,由于大小的差異,瞧着那床小被子似乎要被黑色被子吞噬掉。
雲晚汀小聲道:“我總覺得,現在這一幕好熟悉。”
腰後大手立時收緊,顧休與皺眉道:“和誰熟悉,顧回風,還是別人?”
雲晚汀:“……”
他分辯道:“不是這個熟悉……唔!幹嘛咬我耳朵……”
顧休與叼住他柔軟小巧的耳尖,可這麽一叼,齒龈反而愈加發癢。
他忍不住在那一小片軟肉上磨了磨,勾住雲晚汀後腰的大掌也越扣越緊。
雲晚汀不禁嗚咽一聲,在男人強勢的掠奪之下沁出淚花。
他目不能視,永遠無法察覺身前人望過來的目光裏飽浸着多少熾烈的愛意與占有欲。
那床粉色小被子最終還是被揉成皺巴巴的一團,最終孤零零地被遺忘在大床邊緣。
而小貓則迷迷糊糊地被拽入黑漆漆的大被子裏,斷斷續續、支離破碎地細說究竟是哪裏“好熟悉”。
閃婚事件在熱搜第一挂了一整日,雲晚汀這邊滾水入油,顧休與這邊也沒平靜到哪去。
顧氏員工們的大群小群全在七嘴八舌讨論BOSS婚訊,就這兩個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為何一夕之間結為連理,能延伸出八百個纏綿悱恻的版本。
可雲晚汀畢竟還是大學生,自家老板卻早已年過而立。
二人究竟是真有情,還是各自另有所圖?
總助周箴訓如往常一般早早來到公司,顧休與今兒要去視察酒店,有些文件得提前簽好。
可周總助敲門許久無人應答,不禁滿心困惑地給顧休與發消息。
俄頃,顧休與回過來簡短的一句。
【送我愛人上學,半小時後過去。】
周箴訓:“……”
閻王結親已是不可思議,閻王秀恩愛更是曠世奇聞。
尤其這位閻王過往都一副對情愛過敏的冷血模樣,周箴訓往日毫不懷疑拉低結婚率必有自己BOSS的一份力。
員工們的讨論他也都看了,對于老板婚姻沒有感情基礎的觀點,周箴訓原本便嗤之以鼻,看過顧休與這條消息後更明确了自己的想法。
任何人都有可能以婚姻為交易,但顧休與?天上下紅雨都比這靠譜。
與此同時,顧休與正開車載雲晚汀去往宣大。
“禦清都離宣大還是有點遠,”他目視前方道,“我在臨天榭那有套公寓,不過不怎麽過去,最近抽空收拾了一下,等你放學我來接你,過去試試喜不喜歡?”
半晌無人回答。
雲晚汀蓋着毯子,椅背壓得很低,臉朝向車門,半阖着眼睛,眼尾還染着未褪的濕紅。
被臭臉小貓無視,顧休與也不惱,給他掖了掖毯子邊角,手背又被雲晚汀一把拍開。
顧休與低三下四道:“都是我的錯,別生氣了?”
雲晚汀将毯子往頭頂一蒙,抗議道:“那下次我說停你會停嗎?”
顧休與登即語塞:“我……”
起床後顧休與跟瘋了一樣折騰一場,居然還不夠,上了車之後又關門堵窗開始發瘋。
雲晚汀委實想問他這麽多年是否憋出病來了……心理上的!
雲晚汀聲讨他時說的話可憐極了,愈發顯得顧休與罪大惡極:“我都真的沒有了,你還要碰。”
……其實還是有的,顧休與碰碰唇角,悶咳一聲。
雲晚汀立即将小毯子裹得更緊,命令道:“你不準亂想!”
眼前便是宣大南門,顧休與停下車道:“到了。”
他正要去為雲晚汀解安全帶,雲晚汀卻馬上道:“我自己解。”
然而小貓過往二十年都是別人給系給解的,他對安全帶所有的了解僅有系上解開時會有帶子摩擦聲和卡扣“咔噠”聲。
他指尖從肩頭開始摸索,半晌都不得其法。
雲晚汀似乎完全忘記剛才是他自己說要自己解開的,又理直氣壯地朝顧休與發脾氣道:“你怎麽還沒有給我解開?”
小貓倒打一耙,顧休與倒是一句回嘴都沒有,老老實實按了下按鍵,安全帶卡梢彈出。
在雲晚汀下車之前,他雙臂迅速按住毯子兩側,讨好道:“晚上有場拍賣,有張古琴是北城吳老忍痛割愛的,我問過大哥,他說你會喜歡,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白皙尖俏的下巴仍緊繃着,雲晚汀傲嬌道:“你想取悅我呀?”
“是,”顧休與忍俊不禁道,“謝謝你和我結婚,成為我的愛人。”
“那還不夠,”雲晚汀抱過自己的杏黃色小雙肩包,摸索出一支熒光筆,命令道,“臉伸過來,我要畫一只小貓。”
宣大校內琴房衆多,雲晚汀的原則便是挑光照最好的那間。
他正在思索顧休與說的那張琴大概是什麽模樣,身側便傳來漸行漸近的足音。
“汀汀!”
來人大抵是疾奔過來的,氣兒都沒喘勻便道:“你和顧休與結婚是因為……喜歡他嗎?”
雲晚汀如實道:“不是呀,是因為他會做好吃的。”
顧回風萬萬不料是為這個,他頓時心急如焚道:“我做得不如他嗎?那我也可以學!如果我能做得比他強,你就跟他離婚,行嗎?”
身後是一整面落地窗,雲晚汀在和煦日光下舒适地伸了個懶腰,方道:“……我也不知道。”
“顧休與,”他重複着這個名字,指腹随意撥了幾下琴弦,措辭道,“總覺得他好熟悉。”
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令他自然而然地依賴顧休與,并且更加嬌縱。
分明相處還不到一個星期,他便篤定無論他如何騎到顧休與脖子上稱王稱霸,顧休與都會無條件慣着。
顧回風失意道:“我就不熟悉了?”
雲晚汀搖搖頭,道:“而且我們已經分手了,我不吃回頭草的。”
顧回風好似丢了魂一般,喃喃道:“他都那麽大年紀了,遲早有一天留不住你。”
雲晚汀:“……”
“對了,”他将腳後跟支着地面,翹起足尖輕輕晃動,問顧回風,“你知道顧休與喜歡什麽嗎,他要送禮物,我可以回他一件。”
“……”顧回風冷笑,咬牙道,“你給他一巴掌,他喜歡得要命!”
半年後。
晚上九點二十分,宣大最後一節晚課結束。
一見雲晚汀走出教學樓,司機老夏便迎上來招呼一聲:“汀汀。”
他笑容淳樸,打開後座車門道:“學習累了吧,快上車。”
雲晚汀卻頓住腳步,立在原地不動。
老夏笑臉僵了僵,窘迫道:“汀汀……”
雲晚汀聽着老夏小心翼翼的語氣,握着盲杖的五指收緊,最終還是不忍,提步要上車。
他眼睛不方便,險些撞到頭。
頭頂适時擋上來一只粗粝大掌,雲晚汀的腦袋便撞到對方掌心。
他躬身上車的動作一停,只猶豫一瞬,腰後便被顧休與一攬,直接搶進了車裏。
五指軟膩的空隙裏插進來男人鋒棱堅硬的手指,顧休與緊緊扣住他的手,渾然不顧司機老夏還坐在前頭。
倘或是他開車來,雲晚汀根本不會上來。
顧休與就是看準小貓心軟,不會讓無辜的人夾在他倆中間左右為難。
雲晚汀掙紮兩下沒能掙脫,越掙紮,男人反而扣得越緊,五指跟鋼筋籠子一樣死死桎梏着他。
他只得将臉緊貼着車窗,能離顧休與多遠便離多遠。
老夏自覺升起擋板,雲晚汀發脾氣道:“不是說了今晚不要來接我了嗎?”
顧休與沉聲道:“不來接你,你是不是就不回家了?”
雲晚汀氣鼓鼓道:“我回我自己的家。”
最近新專錄制排得緊,雲晚汀昨夜睡不安穩。
即便睡着了也很淺。
顧休與在他或睡或醒時有些這樣那樣的舉動,雲晚汀尚且不覺得有什麽,畢竟他們是合法有效的婚姻關系。
可顧休與這樣那樣着,居然在某個時刻叼住了他的嘴唇不放,而後囚住他舌頭,抿着舌根極力克制着吸了一下。
所有的你情我願裏,可不包括接吻……甚至是深吻!
于是在越界五秒鐘後,顧休與便被小貓一記飛踢,與地板來了個親密接觸。
待遇也退步到新婚之夜的前半夜,睡地鋪。
而且這次小貓不會再心軟讓他回到床上睡了!
雲晚汀質問顧休與:“你當時提結婚的時候,真的只是為了什麽形象……”
顧休與可以繼續回答不是,假稱是這半年裏日久生情。
可他緘默片刻,最終承認道:“不是,是因為我喜歡你,或者說,癡迷。”
他一坦誠,雲晚汀反而被噎得一時無言。
半晌才磕磕絆絆道:“那、那結婚就不算數了,我要重新審視我們的關系。”
“怎麽不算數?”顧休與視線登時牢牢盯住他。
雲晚汀當下心如亂麻的,只想自己捋一捋,脫口而出道:“我要搬出去住。”
顧休與不假思索便否定道:“不行。”
“為什麽不行。”雲晚汀才不會聽他同不同意,不滿地一蹬腿。
結果下一秒便“唔”一聲,眉尖蹙起。
見他右腿抖了一下,顧休與立刻握住他足踝問道:“怎麽了?”
雲晚汀試着動了動,眉心又是一縮。
顧休與迅速固定住道:“還動。”
雲晚汀遲疑道:“有一點點疼。”
若有似無的,估計輕得很,以致他現在才察覺。
顧休與卻如臨大敵,當即撥了個電話出去。
“聶醫生,”接通後他言簡意赅道,“汀……”
雲晚汀想捂他手機,可沒能找準位置,幹脆先捂住他的嘴,再摸索着去捂手機。
小貓降低音量嚴肅道:“連傷都算不上,做什麽打擾聶醫生,都這麽晚了。”
顧休與沉聲道:“夜間診金十倍,合同上寫得明明白白,又不是擺設。”
聶晴窗在電話另一端“喂喂”好幾聲,又問道:“顧總,汀汀怎麽了?”
顧休與反手裹住雲晚汀手,回答道:“腳可能扭了一下。”
聶晴窗一聽也緊張起來,當下道:“我現在在醫院,剛下了臺緊急手術,你們直接過來吧,嚴重的話得拍片。”
于是幻影方向一轉,朝着聶家醫院而去。
“……”檢查過後,聶晴窗啼笑皆非道,“我當怎麽了呢,噴點藥不用一晚上就好全了。”
雲晚汀愧疚地耷拉着腦袋道:“對不起聶醫生,占用你時間。”
“沒事沒事寶貝,”聶晴窗趕緊安慰道,“我要不是醫生,我也緊張壞了。”
她本來就心疼小貓身體孱弱,還笨笨地讓顧休與叼回窩裏了,哪裏能看他局促道歉。
顧休與又确認道:“不用拍片子,沒傷着骨頭?”
聶晴窗:“……”
她舉起雙手作投降狀道:“真不用,沒有!”
出了醫院,雲晚汀仍然堅持要搬出去住。
顧休與圈着他手腕問道:“你東西都在臨天榭,一時半會兒能去哪住?”
雲晚汀理所當然道:“還有酒店呀,明天再找搬家公司就可以。”
顧休與注視他半晌,最終退步道:“……那我送你過去。”
套間內,雲晚汀盤腿坐在藤椅上,将他的小貓玩偶抱在身前,面無表情道:“我說要搬出來,是要自己住的意思哦。”
顧休與一面撤下原本的床單,一面道:“知道,給你鋪好床我就走。”
“送你到酒店我就走”,“送你進電梯我就走”,“送你上樓我就走”,“送你到房間我就走”……
被罩拉鏈“滋”一聲拉上,雲晚汀果然聽到顧休與道:“等你睡着我就走。”
雲晚汀:“……”
他無情拒絕道:“現在就走哦。”
他身上的奶白色珊瑚絨睡衣并不十分寬大,可奶牛斑紋睡褲仍有富餘。
纖細足踝在裏頭悠來蕩去,冷光燈下顯得分外柔白細膩,猶如牛乳傾瀉而下。
顧休與盯着他踝骨撐起的杏粉色皮肉,良久後才道:“好,我出去。”
床鋪間都是洗衣液的清香與陽光曬透後的溫和香味,同家裏不同的也就是床稍微硬一點。
可雲晚汀翻來覆去一個多小時,仍然睡意全無。
被窩裏探出一只指尖粉潤的小貓爪爪,捉住手機後給顧休與打了個電話。
幾乎一撥出對方便接起,熟悉的低沉聲線透過聽筒傳過來:“睡不着?”
雲晚汀“嗯”了聲,埋在被子裏甕聲甕氣道:“要聽故事。”
顧休與面臨着被小貓抛棄的危機,還要給小嬌氣包講故事哄睡。
月華如同薄紗,輕輕覆住停在樹影裏的庫裏南,柔和清光照亮車內男人的半邊側臉。
雲晚汀聽覺何其敏銳,聽了一句便察覺對面略顯嘈雜的背景并非家裏該有的。
他踟蹰問道:“你……你回家了吧?”
只是顧休與卻回答:“沒有,我在車裏。”
雲晚汀小聲“啊”一下,迅速道:“你怎麽不回家?”
顧休與低聲道:“反正就我自己,回家和待在車裏沒什麽區別。”
小貓耳根子超級軟,一聽這話便覺得顧休與可憐,遂勸解道:“那你回老宅嘛,那邊人多。”
顧休與:“……”
他面無表情道:“我繼續給你講故事吧。”
雲晚汀在舒緩的閱讀聲中阖上眼,然而他這又是新專錄制又是情感糾葛,一夜都睡得不怎麽安穩,鬧鐘響起時,他腦袋跟灌鉛似的沉甸甸。
有人叩了叩房門,雲晚汀慢騰騰地挪過去。
聞到熟悉的飯菜香味,他一時分不清身在何處,下意識将腦袋往對方胸口一埋,軟綿綿道:“……好困。”
“醒了?”
男聲突兀響起,且格外粗粝沙啞,跟在沙漠裏跋涉三天三夜似的。
雲晚汀駭了一跳,登時想要後退拉開距離,可顧休與一手扣他後腦勺,一手又箍着他腰,将他完全囚丨禁在了自己臂膀之間。
雲晚汀掙脫不掉,良久才茫然道:“你不是在車裏嗎?”
“我怕有私生,哄你睡着就上來了,”顧休與道,“還想離你再近一點。”
自從捅破這層窗戶紙後,他倒真是半點也不再掩飾,句句都透露出要将小貓叼回窩裏的強烈意圖。
雲晚汀有一瞬間的搖擺,繼而使勁晃晃腦袋道:“不要說奇怪的話,我要去錄歌,要遲到啦!”
已經快要卡到約定的錄音時間,張中辛總覺得他身體弱,因此從不催他,雲晚汀卻不好意思讓他一直等。
“那也得先吃飯。”見他無精打采的,顧休與先摸摸他額頭确認不發燒,才讓出身後不曉得哪裏弄來的小餐車,改為一手推車,一手牽着他進房間。
伺候完小貓吃早飯,顧休與自然得給他當司機。
雲晚汀壓低身子上車的一瞬間,耳畔忽而捕捉到一種極有辨識度的鳴叫聲。
見他忽而不動,顧休與便問:“怎麽了?”
雲晚汀一頓,而後猶豫着開口:“……是烏鴉哎。”
張中辛見雲晚汀是顧休與抱着進來錄音棚的,不由驚詫道:“怎麽了這是?”
雲晚汀正要開口,顧休與便已經回答道:“他腿受傷了。”
張中辛立刻心急如焚道:“腿哪兒傷着了?哎呀我們汀汀身體都這樣了怎麽還讓我們傷着了啊,我看看我看看……”
雲晚汀:“……”
方才顧休與堅持要抱他進來時,他就該百分百堅定拒絕的!
他澄清道:“是超級超級小的傷,現在已經完全沒感覺啦。”
張中辛壓根不信,當即不贊成道:“你這孩子逞什麽能!就你那小骨頭又細又脆,不養個一百天,小心老了走不了路!”
雲晚汀:“……”
和這兩個固執己見的家夥委實無法溝通,他還是進錄音室錄歌去吧。
隔着一層玻璃,雲晚汀在控制室這幾人的視野裏稍微模糊了一些。
因此當顧休與突然喊停時,張中辛只覺一頭霧水,他磕磕巴巴道:“怎、怎麽了顧總?”
顧休與已然大步流星地朝錄音室走近,可變故陡生,錄音室頂部的複古水晶吊燈遽然一脫,向雲晚汀的位置直墜而下!
他正頭昏腦漲,哪裏來得及躲避,更不必說他眼睛那樣子,聽到異響時根本不曉得發生了什麽。
後背驟然覆上溫熱,男人結實的軀體将他全然護在身下,帶着他一同撲向地面,還要伸出掌心墊住他臉和腹部。
雲晚汀只聽見沉悶的肉體撞擊聲,旋即是身上人身體一震,悶哼一聲。
他怔怔聽着周圍人驚叫着過來扶起他倆,腳步聲雜亂無章,夾雜着撥打急救電話後的焦灼語聲。
顧休與方才根本沒壓實,哪怕是被砸中的一瞬間,也仍在二人之間留了點空隙。
肩頭後背蔓延開殷紅痕跡,他卻只籠緊臂彎裏的人,忍痛艱難道:“……沒受傷吧?”
顧家二老趕到醫院時,雲晚汀正窩在小沙發裏,身上蓋着毛毯,腦門上貼着退熱貼。
手裏奶瓶倒是滿的,就是不見他嘬着喝,只垂着腦袋,瞧上去沒什麽精神的模樣。
“怎麽了好孩子。”老太太心疼壞了,趕忙蹲下問道。
雲晚汀:“……”
他指了指病床道:“顧休與在那邊。”
老爺子渾不在意道:“沒事兒,他比鋼還結實呢,有回視察工地讓廢棄材料砸破腦袋,血嘩啦啦淌,結果當天下午就能再去下個工地。”
雲晚汀:“……”
他解釋道:“我只是這兩天沒休息好,有點低燒。”
“什麽工作,哪有那麽重要嘛,”老太太埋怨道,“把我們孩子都累病了。”
才辦完手續回到病房的張中辛:“……”
他莫名理虧,讪讪笑道:“您二位坐,顧總麻藥勁兒過了估計就能醒。”
雲晚汀道:“張哥,你先回去吧。”
見家屬過來了,張中辛也不再多留,答應了聲便告辭離去。
老太太摸摸小貓腦袋,關切道:“怎麽有心事的樣子,吵架啦?”
雲晚汀搖搖頭道:“也不算,可是……”
他舉棋不定道:“我們結婚,原來不是因為他說的那個理由。”
老爺子早知如此,當即不屑道:“是那樣才怪,為了什麽……企業形象結婚,就他?”
老太太忍俊不禁,寬慰道:“現在你知道了,如果看不慣,就一腳蹬了他。”
雲晚汀只悶悶地抱着奶瓶,木頭小貓一樣沉默着,良久方道:“我還沒想好。”
老爺子一看他猶豫,便覺出點不尋常來,不禁冷哼一聲道:“臭小子真好福氣。”
膝蓋忽而傳來奇特的觸感,雲晚汀猛地一縮腿,問道:“什、什麽?”
老爺子朗聲一笑,道:“哦,這是老二弄回來的,說是什麽……什麽機器狗,我看它也沒智能到哪去啊,又不會說話、又不會放歌兒,就知道在屋裏繞圈兒。”
老太太見這狗一直朝雲晚汀腿邊拱,不由啧啧驚嘆道:“它在家裏都只貼着牆走的。”
雲晚汀伸手摸摸它,還真有皮毛,有些類似于金毛犬的皮毛質感。
“它有名字嗎?”
二老一愣,老爺子納悶道:“……機器要什麽名字?”
雲晚汀偏着腦袋思忖少頃,道:“那就叫颠颠吧。”
他重複幾遍,越叫越順口,仿佛這狗天生就該叫這個名字一樣。
“……爸,媽。”
病床那邊傳來聲音,二老聞聲望過去,便見顧休與已然蘇醒,正撐着身子緩緩坐起。
“醒啦,”老爺子道,“得了,那我和你媽就先回,你好好照顧汀汀啊。”
二老一離開,病房內頓時安靜下來。
顧休與想下床,可背後那麽大個豁口,他一動便“嘶”地倒抽一口涼氣。
只得作罷,他眉心緊着,問道:“怎麽還貼着退熱貼,體溫降下去沒有?”
雲晚汀其實都忘記自己還貼着了,他緊了緊身上的毛毯,揭下退熱貼道:“好像好啦。”
小迷糊。
顧休與也不指望他能判斷出來,瞧見AI狗在邊兒上,便道:“這狗是準備給你的禮物,覺得怎麽樣,喜歡嗎?”
雲晚汀道:“還好……那為什麽放在老宅?”
顧休與:“……你都要重新審視我們的關系了,我還顧得上它?”
雲晚汀忽然下了沙發,往病床邊走。
他沒拄盲杖,純粹循着顧休與的聲音過去。
短短兩步路,顧休與神經都繃緊了,随時準備撲下床去接他。
只差二十公分到床邊時,顧休與探出手臂,一把将他搶到病床上。
雲晚汀懵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顧休與已然一掀被子将他裹了起來。
男人炙熱的唇貼到額上,試了試的确不燙了。
可他遲遲不放開,雲晚汀推了推他,他才稍稍松開一點點距離,然而兩人仍然近得呼吸相聞。
被子底下熱騰騰,熏得雲晚汀面頰紅撲撲的,還生着粉瑩瑩的小絨毛,熟透的小桃子一樣。
顧休與注視他片刻,猛地咬了一口他的臉。
雲晚汀驚呼一聲,茫然道:“做什麽咬我。”
顧休與何止想咬他,簡直想一口将這只小桃子吞下肚去,讓他再不能時時刻刻想着逃離自己。
男人嚴肅問道:“身上有沒有傷着?”
雲晚汀搖搖頭道:“沒有。”
他掀起上衣證明道:“你不是擋住了嗎,所以就沒有砸到我。”
霜堆雪砌一樣的細膩yāo腹就這麽袒露出來,小笨貓一絲戒備都沒有,露着軟肚皮給近在咫尺的惡狼看。
唇瓣瞬間被人封住,顧休與撬開他的齒關,當真以要吞他入腹的架勢囚住他唇舌又舔又咬。
雲晚汀腦中缺氧,一絲力氣都使不出,軟着身子任人施為,不多時唇舌便發酸得令他直淌眼淚。
“你說還沒想好……”顧休與咬他的下唇,話語模模糊糊,從二人相碾的唇齒間擠出,“是不是沒那麽讨厭我了?”
雲晚汀鼻尖紅紅,字音都被深吻沖撞碎了:“我本來……唔……本來也沒有讨厭你……”
他朦朦胧胧地想:顧休與早就醒了,還偷聽他和顧家二老講話!
顧休與閉眼,低聲道:“這就夠了……”
雲晚汀只要不讨厭他就夠了,餘下百分之百的愛意,都由他來給予。
我算錯了榜單可惡(
既然這樣就不受限制了,今天看個爽,明天也是爆更(前世,還有汀汀真滴變成小貓咪)然後全文完~
每到臨近完結就會莫名感慨,存稿大半年,熱熱鬧鬧地開文連載,可是一眨眼又完結了。
從連載的第一天起,其實就開始看着他越走越遠,最終離我而去。
希望你永遠開開心心啊,汀汀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