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夢?”

這下,不僅容晨奇怪,連小笨蛋都奇怪。在夫君懷裏擡起頭,似乎在疑惑什麽。難不成是夢到什麽奇奇怪怪的事情?

比如把我嘎掉?江之晏心裏一緊。

“是,一個夢。”容名繼續解釋道,“只記得是要緊事情,卻忘了是什麽,聽秦太醫說您進來過,所以才來問問。”

“我進去時你已然鼾睡,并未聽到什麽。”容晨說着,低頭親親小夫人的發頂,輕聲道,“夫人,這個晏字好看嗎?”

小笨蛋認真回答道,“好看的。”

他發現容晨的字極好看,遒勁有力,筆酣墨飽,橫豎撇捺之間暗藏風骨。都說字如其人,大約就是這樣。

容名現在可以确定父親沒聽到,将心放回肚子裏,刻意忽略那點失落拱手道,“我還以為母親有什麽話與我說。”

他知道,必須找個合适的借口來圓此時的情緒變化。

“子不語怪力亂神。”鬼神之說都是控制人心達成目的的,容晨并不往心裏去,擡手幫忙寫小夫人的名字,“夫人,這三字是江之晏。”

“嗯。”小笨蛋點頭,跟着容晨的筆畫一筆一劃的寫起來。

“那兒子先告退。”容名沒再待,拱手退下。

聽腳步聲,容晨回頭望着紗帳,臉色逐漸沉下去,也不知想起什麽,眉頭微皺。

“夫君,你看這個寫的好不好?”江之晏滿心歡喜。他感覺寫字也很簡單嘛,嘿嘿嘿。

容晨:“好,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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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很厲害。”

一聽這話,江之晏把筆放下轉身撲到容晨懷裏,像只漂亮的貓兒在懷裏蹭來蹭去,滿心滿眼的眷戀。

“好喜歡夫君啊!”

小笨蛋真的好開心,只有夫君會誇他厲害。

“誇一句就喜歡我?”容晨撫着懷裏小夫人的長發,溫聲說道,“我那麽說,是因為确實覺得小夫人厲害,不是嗎?”

“是呀是呀。”小笨蛋可是那麽多年,第一次被人誇厲害。自然是喜不自勝,滿心自豪。

容名拖着病體回去,其實藥吃下去已經大好。如今就是手腳有些無力,回房到書案坐下,斂眸沉思。

這一次的科考他必定是頭名,所以并不是很記挂。

許是剛病好,腦袋混沌想不出所以然也不想去看書。眼神在慢慢書架之間來回徘徊,最後落在書案抽屜左手邊的第一個櫃子。

容名沒多想,探身拉開抽屜。裏面還是那一只男鞋。獨自一人在房中,他并不避諱,取出鞋子在掌心把玩。

思及方才父親将整個人都擋住,他什麽都看不到。

“啧。”容名目光深沉。

突然又想起什麽,靠着身後的椅背放松下來,閉上眼睛回憶。

“容名,你為什麽總是不笑?”

容名聞言,拉過那人的手放在掌心裏捂着,表情不曾有什麽變化,搖頭道,“忘了怎麽笑,幼時在軍營挨餓長大,沒什麽好笑的。”

“笑怎麽會忘的?你就是不笑我才會那麽怕你哩。”

聽這話,容名扯出一個不太熟練的笑。

“這才對嘛。”

睜開眼睛卻什麽都沒有,空空蕩蕩的屋子。容名暗嘆:真是一場好夢。

貢院的考生,卷子都要密封好呈到宰輔大人手上,需要一一查閱。

此時的容晨就在禦書房裏,坐在本應皇帝坐的位置上看送來的文章。朝雲在一旁研墨,時不時注意蜷縮在角落那個小皇帝的動靜。

小皇帝目光呆滞,蜷縮成一團。肚子咕嚕咕嚕的響,但仿佛已經習慣。自從那一次之後,他從未吃過一個飽飯。

饑餓已經讓小皇帝變成一個木偶。

容晨的手段很可怕。不僅是身體的摧殘,還有心靈。

“不錯,不錯。”容晨在看完名兒的文章後,罕見的誇贊兩聲。

朝雲聞言,笑道,“大人,可是少爺文章寫得好?”

“自然是好的。”容晨将手上幹淨整潔的文章放到一邊,暫定是魁首。但還需要看其他的舉子,看看是否有更好的。

“少爺是大人親手教出來的,自然是好的。”朝雲适時奉承一句。

“以後這話不要在名兒面前說,我教的再好,若是他自己不用功,也沒用處。”容晨打斷朝雲的話。

他的兒子,也是有本事的。

“是。”朝雲點頭。

看完全部文章,已經下午。

容晨揉揉眉心,腹中饑餓吃些準備的糕點。轉頭看到小皇帝眼睛冒着綠光看着手上的點心,今日難得心情好,随手撈過一個點心丢出去,“吃吧。”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逗貓逗狗。

小皇帝手腳并用的爬過去,撿起地上的象棋大小的玫瑰糕吃的狼吞虎咽。

“餓了多久了?”容晨慵懶的斜倚在龍椅上,笑容依舊溫潤。像是在看一個不太合心意的寵物。

“五日。”小皇帝說話都有氣無力的。被饑餓掏空身體,掏空驕傲,他現在只想吃飯,吃到撐死。

這種餓不是真的不給飯吃,每日早上就喝小半碗稀稀的粥,中午就是兩塊那麽小點心,到晚上就再喝半碗稀粥。

給你吃但從不給你吃飽,鈍刀割肉最是痛苦。

“才五日?”容晨掐指算一算,确實才五日。

“容晨,不敢,朕真的不敢了。求求你給朕吃些吃點東西吧。朕真的不敢了!”皇帝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容晨還嫌不夠。

但真的不想挨餓,毫無尊嚴的跪下磕頭,只想請求,請求不要再用這種辦法。

容晨靠在椅背上,看着面前這位仇人的兒子。回想當初他在邊疆,顧國公故意克扣糧草,邊疆二十萬士兵,要餓着肚子打仗。

那時名兒三歲,餓的一直哭,那些戰士餓死的不少。那些也都是別人家裏,千盼萬盼的孩子。

“再等等吧。”容晨喃喃自語,轉頭看向窗外的落葉,想起小夫人。

他已習慣若是想起不好的事情,就想想小夫人,世道再不好但小夫人是好的。

“玉玺。”容晨想盡快結束今日的事情,回去陪小夫人寫寫畫畫。

“是。”朝雲請出玉玺。

容晨親自在聖旨上蓋下玉玺,滿意點頭道,“好了,明日宣讀。”

“是。”

臨走時容晨回頭看了眼那個小皇帝,嗤笑一聲。

江之晏用過膳就在亭中畫畫,容晨坐在亭子中喝茶,賞小夫人。

“嗯?”

江之晏畫好一筆,看着這藍色的天不好看,真的不好看。容晨說的沒錯,這個顏色畫不出來。

小笨蛋咬着筆頭,擡頭發現容晨兩手端茶呆呆的在看自己,疑惑歪頭。

似乎不解容晨為什麽要這樣。

容晨放下手上的茶盞,也跟着歪頭。方才是看小夫人看呆了,果然色令人混。

“噗嗤。”江之晏被容晨歪頭的動作逗笑。放下筆問道,“你看什麽?”

“那夫人笑什麽?”容晨撐着扶手站起來,繞過桌子走到小夫人身邊,輕笑道,“為夫看夫人美,故而出神,那夫人看為夫什麽,才發笑的?”

“因為你剛剛歪頭的時候,唔~~”

話還沒說完,江之晏的唇就被封住,被親的很突然,但因為是容晨所以沒關系。

被親的迷糊,江之晏倒在容晨懷裏哼哼唧唧的問,“怎麽突然親我呀?”

“因為希望夫人知道為夫對你的愛呀。”

容晨撫着小夫人的臉頰,笑道,“但我又怕用說,說的不夠好。夫人知道的,為夫嘴笨。”

“夫君不笨。”小笨蛋抱住容晨,輕輕蹭着。唉,容晨總是這樣,會突然親過來。

躲在假山後的容名,悄無聲息的匿走。

而容晨看着一個方向。默不作聲。

“這藍色我怎麽都調不好。”江之晏拽着容晨的衣襟抱怨,嘆口氣,“顏色看着挺好,但一畫上又不是那回事。”

容晨拍着小夫人的後背安撫道,“不急,畫畫這種事情慢着點來就好。”

“嗯。”

容名離開,在晚上時又去書房找父親。到時才發現原來那人也在,在書房裏畫畫。

江之晏看到男主過來,吓得筆一丢轉身就跑到容晨身側站好,低頭垂手,乖得像只鹌鹑。

“父親。”容名無視他,手裏捧着一本書走到書案前,拱手請安,“請父親安。”

“嗯。”容晨拉過小夫人的手,安撫一下。

他知道小夫人最怕名兒,問過但看那三緘其口的樣子,最後還是放棄追問。

“父親,今早看書看到一處不懂,本想過來詢問,但看父親在忙便想着今晚再來。若是父親還是不得空,那名兒先行退下。”

容名拱手,連眼神極為克制。

“拿來我看看。”容晨伸手。

容名将書遞過去。

而一旁的小笨蛋,因為男主傾身的動作,發現離得有點近又往後撤,直到後背撞到書架才停下。

接下來,江之晏被恐懼裹住,手掌心都是汗。他不敢擡頭看,生怕看到男主,也不知他們兩個在說什麽。

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想自己的事情。

直到容晨喊他,“夫人,夫人?”

“啊?”江之晏被喚回神,一個激靈看向容晨,輕聲問道,“怎麽了?”

“你在想什麽?”容晨拉過小夫人的手,攬過腰按在腿上坐下,捏捏臉頰問道,“方才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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