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夫人可是太累,眼花?”醒花安撫住小夫人,牽着人進去再将窗戶關上,解釋道,“肯定是小夫人太擔心,看錯了。”
“不是的,我肯定沒有看錯!”
江之晏還想反駁,可對上醒花篤定又帶笑的眼神。突然有些自我懷疑,難道真的是看錯?不應該吧。
“夫人,小容大人這時候許是還沒起呢,怎麽可能會在外邊跪着。肯定是夫人太過擔心,擔心到神情恍惚,這才看錯。”
醒花一邊扶着人坐下,一邊安撫道,“小容大人也忙,大人睡這幾日,所有事情都是小容大人在處理,哪有時間過來。”
“真的是我看錯了?”江之晏不自覺揉揉太陽穴,他在回想方才那一眼,是否真的眼花?
真的是嗎?
“夫人,您幾日沒睡了?”醒花給小夫人揉太陽穴,安撫住小夫人。
“三五日吧。”江之晏也想不起來,反正自從發現夫君不對勁,他就沒好好休息過。
“四日了。”醒花嘆道,“夫人,您就算是鐵打的身子都熬不住,眼花看錯正常得很,您別想太多。”
好像也是。
江之晏點點頭,接受醒花這個解釋。
許是他太久沒休息,加之又害怕容名,這才會看錯。
“我知道了。方才夫君醒來,跟我說幾句又睡過去,許是我太過擔心吧。”江之晏垂眸,看手扯袖角。
“夫人別怕。”
嘴上是這樣說,但怎麽可能不怕?
容晨這一睡,昏昏沉沉得得有一個月。江之晏也迷迷糊糊的陪了一個月,從凜冬酷寒到寒春料峭。
朝堂的事情,他不知道。只知道男主的眉頭越來越皺,臉色越來越冷。到後邊,已經四五日不曾來。
“夫君。”江之晏為夫君擦手。
這些日子,都只是晚上會醒來一會兒,沒多久就又睡死過去,再叫不起來的那種。
“醒花。”江之晏把方帕丢到金盆裏,喚一聲醒花。可外邊好像沒人,還以為醒花走了,“熄墨。”
再喚一聲熄墨,好怪啊。
“奇怪,人呢?”江之晏站起來,正打算出去看看,可下一秒手一重回頭一眼,一陣渺渺煙霧掠過眼前。
江之晏渾身像是被抽去力氣,昏死在容晨身上。
整個容府都被圍住,正如十五年前那一夜。
夜色森森,黎明之後也不知會迎來什麽轉折。
“荀大人!都已鎮壓。”
荀衢睨一眼被按在地上的醒花和熄墨,并不曾多做停留。他現在要緊的是制住容晨,挾天子以令諸侯。
帶人闖進河清海晏。
“容兄。”荀衢帶人闖進來,用劍砍落秋香色紗帳直接闖進來。卻發現兩人都睡在一起,忍不住嗤笑出聲。
“來人,将兩人分開。将宰輔夫人帶出去丢到囚車上。”荀衢也沒打算殺江之晏。
羯蠻不是要來打嗎?先丢給甜頭過去,等他穩定朝局後再派兵攻打。
江之晏這樣的美貌,是和親最好的棋子。
或許是察覺到什麽,容晨最後居然能強撐着睜開眼睛。發現幾人要逼近小夫人,擡手将人護住,“荀衢。”
“沒想到你居然還能醒過來?”
荀衢略微皺眉,這藥效已經快到一月。容晨居然還能醒來?心中有顧慮,叫開官兵自己上前,“容兄,你怎麽了?”
“你,是你!”
“不是我,是你的好兒子容名。”荀衢也不想瞞着,現在是速戰速決。拖一刻鐘就多一刻鐘的危險。
容晨撐着身子想要坐起來,奈何渾身發軟,好幾次都沒力氣,最後又跌坐回去,“不可能,是你給我下了藥!”
看到這一副軟弱的樣子,荀衢心生感慨。
“你給我下毒,為何?”容晨氣喘籲籲,卻還是護着身上的小夫人不叫人近身。
“容兄怎會如此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封侯拜相不是所有人的願望嗎?”荀衢抽劍,指着床上的兩人,“我現在不能殺你,我還需要一個昏睡不醒的容晨幫我。”
“為何?”
“容晨。遇你之前我最敬佩的是我父親,铮铮鐵骨乃是人人稱頌的太師,配享太廟。遇你之後,我最敬佩的是你。出将入相,一個文官,将羯蠻打得十五年不敢來犯。你明明滿肚子陰謀詭計,卻又切切實實的讓國泰民安,愛民如子。”
荀衢的劍緩緩收回。
“你明明最能忍耐,卻有一身傲骨。你明明溫潤儒雅,卻又狠辣果決。
當初先皇在位時,各官貪腐民不聊生,國庫空虛無人可戰,邊疆百姓已到易子而食之境。才十五年啊,居然天下太平,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了。
才短短十五年,你做的所有國策我都看着,我确實比不上你。”
“那名兒又是為何?”容晨攥緊被子,可如今的他虛弱到連手指用力都做不到。
這樣卓越的人,怎會落得這樣境地?
真令人唏噓。
“要怪,就怪江之晏太美,美得能讓我算計。美得讓你父子相殘。”若是容晨不娶江之晏,又或者容名沒有這種心思,荀衢沒機會得逞。
但許是上天垂憐,終究給他這個機會。
“你可記得,那一夜你在顧國公府門口,我攔住你。”荀衢思緒飄遠,“我永遠記得,我問你:為何如此?你高坐馬上不答,卻只是笑。”
那笑,荀衢這輩子都記得,那氣勢那神情。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勝利者,打量敗者時的譏諷。
“我雖敬佩你,但我要的是江山。我有時也不懂,你怎麽會安安心心當個權臣?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我要取代你,成為你。”
荀衢看了眼昏睡的男妻,擡手,“将人帶走。”
“你以為你能取代我?”
容晨從被子下抽出長劍,一劍斬斷伸手士兵的右臂。原本還想再裝一會,可這群不知死活的人居然要碰小夫人。
一個翻身用錦被将小夫人裹住,從床上躍下。
“你?”荀衢往後退一步。他知容晨劍法,也知真打起來這裏所有人都不是對手,“你不是中藥了嗎?”
容晨并不曾回答,只是用劍尖随意挑落床邊的一個瓷盞。
瓷器應聲落地,倉啷一聲。
是暗號!
埋伏在屋頂和容府四周的人突然開始動起來。
就近的暗衛,突然掏出匕首割斷身邊荀衢的暗衛的咽喉。
隐在暗處的楊大統領領兵沖出,将餘孽絞殺。
一切不過才一盞茶的時間,局勢扭轉,乾坤已定。
“荀叔。”容名背着手從門口進來,見一臉震驚的荀叔,挑眉,“我應在死牢,是否?”
“你們?”荀衢突然明白過來。這一切都是一個局。
他以為他是布局人,原來他才是棋子。
局中局。
“荀賢弟。”容晨用劍挑開腳邊那只斷臂,“你方才說要怨夫人。但此罪從來都不在夫人身上。一個人生的美或醜從來都不是他的錯。錯的是你,是我,是天下所有觊觎算計之人。”
明月本無辜,奈何心不足。
聽到外邊的厮殺聲,荀衢知道他敗了。那麽多年的籌謀,居然只在這不到一盞茶的時間潰敗。
荀衢被闖進來的大統領擒住,壓跪在地上。敗局已定再反抗也是徒勞。
“何時?”荀衢想知道容晨到底何時發現他的野心。
“一直,從開始我便知道。”兩人既是好友知己,自然也明白彼此心中所想。
容晨明白因荀衢,自然也不會掉以輕心。
“原來我一直在你的掌控之中。”荀衢微微蹙眉,他回想多年。但卻不知容晨到底是何時滲進他身邊。
“我不必看着你,只需緊盯與你有關的一切。只要你有動靜,必将牽一發而動全身。若是盯着你,反倒會讓你心生警惕。這些年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密謀,但我卻不知你背着我有多少勢力。”
正因如此,容晨想要斬草除根,就必須要讓荀衢自己調動所有。
怎麽調動所有人?自然是自以為勝券在握時。
容晨知道,而将計就計。
“荀賢弟還有什麽是想知道的?”容晨不介意在這個時候解疑答惑。“再不問,那以後就只能在陰曹地府托夢了。”
“那一次溫泉行宮,也是你們做局?故意讓我對名兒掉以輕心?”荀衢想到那一次,也是那一次他真真正正的将要殺容晨的野心暴露出來。
未曾想一切都是局中局,他才是那個被算計的。
“是。不僅如此,我還特地讓夫人一起去書房見你。如何,夫人美貌是不是能叫你放松警惕?”
“若是你吃過藥就活不到現在!而且名兒也吃過那藥!”荀衢現在還想不通一事。
容晨看起來是不曾吃下那藥散,而看樣子容名也不曾讓容晨吃下。但容晨是怎麽知道服用的病症的?
就算在神機妙算,也算不出他藥的症狀。
“名兒親身試藥只是迷惑你。藥人試藥,秦太醫每天都來請脈,自然也能告訴我那些病症是如何。”容晨見不死心,也不妨全都告訴。
“但那藥不是...”
容晨開口打斷荀衢的話,“我知道,那藥散單獨用并沒有什麽問題,只能致人困倦嗜睡。要緊的是你的香料,那一身膩到令人惡心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