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這也多虧容晨在看花燈的時候,指着不遠處的容府說道:這裏就是容府。

那時候江之晏方向和路都記得,要走回去只需要克服身體素質過弱,就可以完成這一次的尋夫之旅。

“唉。”

出師未捷身先死,江之晏沒走幾步就只能扶着牆喘氣。說來也是奇怪,從前也不曾這樣的啊。眨巴一下眼睛,面前卻突然泛起紅霧。

從相國寺下來走官道,最近的城門就是東門。

容晨騎馬趕回來,卻沒有先進城,而是先去城外軍隊駐紮的地方調兵,讓人趕往相國寺去尋人。

安排好後這才騎馬進城,但此時城門已關。

容晨出示官印開城門進去,從東門進去,騎馬趕到容府,只有他一人帶着八個侍衛,熄墨和醒花已經帶人趕去那片樹林。

江之晏一步步的躲着人群往前走。

容名在聽說父親調兵時也想出發,想告誡父親不該如此輕舉妄動。出動軍隊士兵去尋一個人,這說不過去。

父子倆在馬上遇上。

“父親,您不該調兵。”

“名兒。”容晨沉聲問,“你到底找到夫人了嗎?”

容名:“沒有。”

試圖在兒子眼裏看到一絲謊言,但沒有。容晨确信名兒沒找到,所以小夫人他...不知所蹤。

而此時的江之晏,已經扶着牆拐過彎來。

東市很熱鬧,但此時熱鬧卻被隔開。所有人都看着騎馬的父子倆,兩人似乎在說什麽,但沒人敢去聽。

江之晏拐過彎來,見這條街不似之前那般熱鬧。但卻看到騎在馬上,那個熟悉的背影。

哪怕眼前一片血色,還是能一眼看出那個背影。

容名嘆氣,正欲解釋什麽。擡眸卻看到不遠處,那雙眼睛!

那雙眼睛,是他!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容名看到騎馬過來的護衛,就要走到江之晏身後。眼神示意,趕緊将人搶走。

騎馬的護衛疑惑不過片刻,随即明白過來,一甩缰繩朝着那個纖弱的背影沖過去。最後能在他被發現之前帶走。

身後的馬蹄聲小笨蛋聽不到,他一心都是面前那個背影。

“容晨!”

江之晏拼盡全力喊出這一句,再喊出之後眼淚卻止不住的往下掉,他是不是在做夢?他看到容晨了。

坐在馬上的容晨一怔,猛然回看。

人群裏那一位身着褐色粗布衣裳的少年,那雙未被鍋底灰遮住的眼睛。那雙眼睛。

“夫人。”

坐在馬上的容名在看到父親翻身下馬時,挺直的脊背突然垮下。他突然知道,以後都不會再有機會。

他輸了,該認栽。

“夫君。”江之晏看着朝他狂奔而來的人,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該怎麽辦,他不知道但就是想哭。

江之晏腳下一軟,正要跌坐在地上。可下一秒就落入熟悉的懷裏,睜開眼睛看,是日思夜想的那張臉。

“夫君。”

小笨蛋被緊緊摟住,胳膊有些疼但卻沒有掙紮。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感受到是在夫君的懷裏,他又見到夫君了。

“夫人。”容晨控制不住情緒,喊出這兩字是聲音哽咽。

夫人怎會用這樣意想不到不到的方式出現。

這些日子的擔驚受怕,突然在這一刻得到解脫。他的小夫人回來了,又回來了。

死死摟住懷裏的人,似乎這樣才能填滿這些日子心裏的痛苦。才能直觀的感受到懷裏的人是誰。

容晨大約習慣自律自抑,沒人知道他這些日子心裏有多悲痛。如今他的小夫人回來,終于回來了。

“夫君。”

衆人只看到宰輔大人在馬上飛撲下來,突然抱住一個衣衫褴褛的小乞丐。還不知發生什麽事情,就聽到宰輔大人那一句情真意切的夫人。

這位是夫人?

是宰輔夫人!

離得近的人都在偷看,看宰輔夫人。哎呀呀,宰輔夫人別哭,我們也想抱抱給你安慰。

哎呀,我們也想抱抱啊。

容名看着抱成一團的人垂眸,擋住眼底的情緒。

緊繃的心情在看到容晨那一刻全都松下,江之晏看着眼眶微紅的夫君,正欲開口說什麽,眼前突然一黑昏死過去。

終于見到容晨了,他真的好厲害啊。這是江之晏昏迷前唯一的想法。

“夫人!夫人!”

容晨不敢耽擱,抱起小夫人時才發現夫人怎麽會變得這樣輕。

整個容府都因那位主人回來而突然安定下來,可河清海晏還是亂糟糟的,不少太醫在內診治。

為首的秦太醫把玩完脈,半晌後才松開。神色晦澀,示意另一位同僚上前。

而另一位上來搭脈,竟也是如出一轍的表情。

容晨和容名在門口候着。

容晨緊張,他方才抱着小夫人回來時,卻發現小夫人輕的有些過分。這樣的輕,不知是吃了什麽苦。

“父親。”容名正想勸什麽秦太醫和另外兩位太醫都出來。

“如何!”

“大人。”秦太醫回頭看一眼同僚,知道這個事兒還是得他來說,拱手道,“小夫人怕是不太好。”

“什麽?!”

兩人的反應意料之中,秦太醫想來也是沒什麽勇氣面對兩人的怒火。幹脆跪下磕頭請罪,“臣無能,臣盡力了。夫人本就身子不好,心髒時常無力發慌,這些天的擔驚受怕更是讓他的心力交瘁。這樣的人心力交瘁那是拿壽命在耗,另外...”

“另外什麽?”容晨背着手,指甲陷進肉裏。

他不知小夫人居然受了這樣大的苦楚,他的身體居然會這樣。

容名一言不發。

“另外,夫人應是中過蛇毒,而且蛇毒在身體裏呆的時間有些長。雖說被不知什麽草藥治愈,但蛇毒還是傷了五髒六腑。”

這才是最要緊的事情,若說是心力交瘁,那日後好好養着倒也沒什麽。就是本能活六十,現在只能活到五十。

可這蛇毒,已經晚了。

太晚了,五髒六腑被蛇毒迫害過,他們無力回天。除非洗筋伐髓,但這天底下哪裏有這樣的辦法。

“何意?”

“夫人現在十九,大約能活到三十歲。”

這也是諸位太醫一并商議過确定下來的,絕非胡說。

這話,饒是一向鎮定的容晨也被這句話逼得往後倒退一小步,差點沒撞到身後的柱子上。“十一年?夫人他!”

“是。”

“可會診錯?!”容名不信,怎麽好端端的突然就只能活到三十歲。不可能,這宮裏那麽多太醫,不可能的。

“臣等也希望是診錯。”

秦太醫在得出這個脈案之後也恨不得是自己學藝不精,是誤診。但在場所有的太醫都看過,都是一樣的話。

一個人或許會錯,但一群太醫卻不會。

秦太醫瞧着,父子倆神色各異。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麽寬慰,只能緘默低頭。

“跪下!”

容晨呵斥完兒子,甩袖進門。心裏憋着一股子火,也不哪裏去發洩。等進屋再看到躺在床上睡得眉頭微蹙的小夫人。

“唉。”極少嘆氣的容晨,此時卻不知怎麽面對這個噩耗。

“三十歲。”

江之晏睡得迷迷糊糊的,又覺得好冷。拼命的往一個熱源身邊擠。但還是好冷啊,仿佛置身冰窟。

躲不掉這種四面八方沖過來的寒氣。

“好冷,好冷。”

容晨聽小夫人說好冷,又轉頭看外邊的天氣。已經七月份,豔陽高照。自己哪怕單單坐着都覺得熱。

小夫人怎麽會覺得冷?

但容晨不敢細想,趕緊脫鞋上床。就這樣抱住小夫人,正如從前那般。

大約是被暖到,江之晏也不再喊冷,閉上眼睛睡死過去。

等醒花和熄墨被通知趕回來,便看到跪在院中的小容大人。

兩人都不敢說什麽,只當做沒看到,徑直走過去闖進房裏。

“大人。”

“出去。”

隔着胭脂紅紗帳,兩人站起帳子外。聽到裏頭大人低聲呵斥,沒敢闖進去,站在原地候着。

容名真的沒想到事情會如此,跪在院中。

來來往往的奴才都不敢朝小容大人看一眼。

到掌燈時分外邊突然雷聲大作,一眨眼嘩啦啦的開始下雨。

豆大的雨滴墜下,打在人身上疼得很。

看着屋裏燈火通明,容名的挺直脊背被雨滴一滴滴的砸彎。最後撐不住跪伏于地,額頭抵在地上。

“若是...”若是我知事情是如此,我斷然不會将你逼出去。就算要動手,也該是籌謀周密部署詳盡。

可若是再來一次,容名還會那麽做嗎?會的,但會做得更周全。

父親說得對,他做事總不夠周全。

緊繃的神經突然放松,江之晏這一覺睡得囫囵。被一聲驚雷吓醒,正要坐起來才發現自己被人禁锢在懷裏。

正想轉頭看是誰,眼睛就被捂住。

眼睛被捂住,但一聲驚雷又吓得小笨蛋往後縮。後背緊緊貼在身後人的胸膛上,能聽到心跳聲。

“容晨?”江之晏試探性喊一句。

“嗯。”

回應的是一聲低低的嗯,聽起來很沙啞是容晨吧。

應該是吧。

“我好冷啊,好奇怪啊。”江之晏看不到背後的人是誰,只能感受到腰間禁锢的手。微不可聞的嘆口氣,說道,“睡起來也覺得好難受,一點都不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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