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不過雲灼然很快就沒心思去想紀辰了,因為他又漲修為了。

這一次修為漲的不多,堪堪穩固了原先有些虛的化神中期。

雲灼然神色複雜地看向窗外,小黑團正在水青花叢裏玩耍。

心魔這回吃的沒有上次多,但吃完後依然很有活力,回來後就直奔花叢撒歡,一刻都沒停下過。

這些水青色的花藤是未開智的靈植,也是一道防禦,邪祟入侵得先過花藤那一關,別看這些花藤晶瑩脆弱,力大卻可絞死低級妖獸。而心魔閑得發慌,飄來飄去逗弄花藤,搞得花藤把自己打了不少結,亂糟糟的。

雲灼然看着看着,忽然玩心大起,擡指掐訣操控花藤。

一時間,許多花藤自四面八方飛來,包圍起那團小小的心魔,快得只看見殘影,瞬間織就了一個細密的牢籠,勢要将心魔關在裏面。

心魔愣了一下,卻更興奮地在即将緊閉的一道縫隙中竄了出來,将自己變成水缸大的濃黑霧氣,反過來就氣勢洶洶地要吞了那一叢花藤。

雲灼然陪心魔玩了一陣就撤了靈力,心魔發覺花藤不再靈活,吐出咬着的藤蔓,芝麻大的黑眼呆呆眨了眨,順着窗棂飄回雲灼然身邊。

“哥哥!”

雲灼然盯着小黑團,眸光比往日似乎更溫和了幾分。

“今夜吃得不盡興,明晚再去,哥哥親自給你抓鬼王。”

心魔受寵若驚,“真的嗎?”

雲灼然欣然點頭。

他确定了自己懷疑許久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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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先前吃的那只破軍山小鬼王,修為約莫是在化神期,後來心魔又吞吃了不少修行千年的惡靈,這應該就是雲灼然從化神初期直接竄到化神中期的原因。而今夜吃的狼妖和惡靈修為不夠高,故而只有微末的增益。

“你吃好了,我的修為也會漲。”這樣會給本源反哺,而又沒有副作用的心魔,雲灼然是頭一回見。

既然如此,雲灼然不介意用這樣的方式讓他更快的增長修為,同時,心魔在他心中的地位大大上升。

這樣的心魔可以養。

不過就算雲灼然不想養也沒辦法,心魔只能待在他眼皮下。這會兒,雲灼然都開始想,明晚要去哪裏再找一只化神期的小鬼王吃比較好。

聽到真相,心魔先松了口氣,才後知後覺歡天喜地地歡呼道:“好呀!小心魔以後要養哥哥啦!”

雲灼然心下好笑,小東西想養他?

卻聽心魔又說:“我要再多吃點,快點長大,這樣哥哥就不會再被人欺負,我也能保護哥哥啦!”

雲灼然挑眉,“我,被人欺負?”

心魔飄到雲灼然面前,小芝麻眼直勾勾盯着雲灼然,分明有些滑稽,卻叫雲灼然看到了他的決心。

“我來了,哥哥就不會再被欺負了!”

小東西的語氣很認真,專注地看着雲灼然的時候,有那麽一個瞬間,雲灼然眼前浮現出一個少年——仿佛與他對話、給他承諾之人,不再是軟綿的小黑團,而是一個清俊執拗的小少年,與他年少時一致的清冷容顏。

“個子不大,野心倒是不小。”雲灼然怔愣須臾,緩緩勾起唇角,他借眨眼斂去眼底一絲動容,卻忍不住想,小東西最好不要食言。否則,他能讓心魔出現,就能讓心魔隕滅。

因為雲灼然的承諾,心魔在歡快地花叢裏玩了一整晚,快天亮時,才耗完他的充沛精力,飄回雲灼然房間,趴在他身上打起了小呼嚕。

雲灼然察覺到動靜睜眼,也沒了心思再潛心修煉,端詳起腿上趴着的這團小東西,然而黑不溜秋地看不清,還聽到越來越響亮的呼嚕聲。

雲灼然默默将黏人的心魔放到軟枕上,下樓一看,原本晶瑩漂亮的花叢狼藉不堪,亂成一團。

這都是心魔的功勞。

察覺到主人的氣息,幾根幸運地還沒被打結的水青花藤挪到雲灼然腳邊,看樣子有點委屈巴巴的意味。雲灼然暗嘆一聲,彈出一道靈力,将花叢恢複原樣。花藤解開桎梏,重又在日光下歡欣雀躍地輕輕舞動起來。

雲灼然在外頭收拾好殘局之後沒有直接回樓上,他在思索,可要去找江執白打聽一下修真界的近況,看看哪裏有比較厲害的妖邪出沒。

他已經閉關了十年有餘,偷偷結了金丹,再從元嬰到出竅期,每回突破都背着天道宗的人,也只有這次化神期的劫雷實在躲不過,才下了山。除此之外,他沒再聽到過任何外界的消息,沒下過山,一心只有修煉。

但境界越高,突破就越難。

再閉關十年,雲灼然也不能肯定自己能再有大的突破。

而這個時候,心魔出現了,雲灼然自然不能錯過這次機會。

所幸,因為顧神樞之死,天道宗和天擎宗雖然都恨極了雲沛然,但他們畢竟還是正道,只是對雲灼然進行監管,除了在監管人的陪同下不被允許私自下山,雲灼然在天道宗內也有一定的自由,可以在宗門內活動。

江執白在隔壁清靜峰,雲灼然正要出門,擡眼就瞥見白雲間結界外來回踱步的一個白衣少年。

“顧秋暝?”

雲灼然有些意外,好端端的,顧秋暝為何會出現在他這裏?

其實雲灼然對顧秋暝最深的印象,就是話本沈靈樞的一句“你是師父的珍寶”。整本話本中顧秋暝占了大半戲份,他與沈靈樞的感情開始在雲灼然死後,沈靈樞出關時重見他這個修煉出了岔子閉關休養多時的小徒弟。

顧秋暝身世坎坷,只是盛京顧家二爺在外游歷留下的私生子,母親沒有靈根,生下他後果斷改嫁了,為了不讓母親的丈夫家知道他的存在,他的外祖将他送到了盛京顧家,好不容易找到生父,沒想到生父早有道侶。

畢竟是親生子,顧秋暝就這麽不尴不尬地住進顧家,生父主母對他視若不見,兄弟姐妹欺辱他,衣食也常被縮減。在唯一對他好的婆婆死後,還不到十三歲的顧秋暝逃出盛京,歷經千辛萬苦來到天道宗,所幸有好心的朋友幫忙,進了外門,又在外門當了兩年的掃地弟子,終于靠進了內門,機緣巧合之下,成為了沈靈樞的徒弟。

劇情開始時,顧秋暝剛剛築基,下山歷練,險些被顧家算計至死,沈靈樞便是在千鈞一發之際救了他,之後安慰他時說出了這樣的話。

顧秋暝被父母遺棄,視如敝履,沈靈樞便讓他成為他的珍寶。

雲灼然腦海裏過了一遍顧秋暝的劇情,自動屏蔽了沈靈樞為了安慰顧秋暝對他又親又抱還雙修的不和諧情節,看着外頭的少年陷入深思。

在話本上,顧秋暝跟他這個師叔兼“師娘”是沒有任何交集的。

他來幹什麽?

而這時的結界外,換上一身嶄新雪白的內門弟子服後整個人看去精神許多的少年也定了心神,揚聲道:“弟子顧秋暝,前來拜見雲師兄。”

顧秋暝才入內門,只在內門課堂聽課,還未拜師,故而且先随師兄們一樣稱呼沈靈樞等人為師兄。

還真是來見他的。

雲灼然可以當做看不見,但看着白衣少年那雙不住往裏打探的晶亮黑眸,還是隔着結界回了一句。

“找我何事?”

清冽的嗓音不見絲毫感情起伏,卻叫顧秋暝心頭一震,驚喜的瞪大雙眼,他按了按快速跳動的心髒,朝着什麽也看不清的濃白結界躬身,“弟子顧秋暝,不知雲師兄可還記得,內門考核當日,曾在前山幫過弟子?雖然,雖然雲師兄什麽也沒說,但肯讓弟子尾随,已助弟子避免了不少麻煩……”

顧秋暝一雙黑亮的眸子不時擡起,試圖穿透結界找到那道清越嗓音的主人,“實不相瞞,考核當日,若非雲師兄相助,弟子沒有丢命,恐怕也要無緣這次考核了。所幸,我考進了內門,今日便特來感謝師兄!”

雲灼然一時有些迷茫,顧秋暝說的幫忙是指他當時默認顧秋暝跟跟?可雲灼然當時想的是,這大路是天道宗的,人要走他也管不着,他不喜同陌生人親近,也不至于那麽極端。

雲灼然緘默了一陣,淡聲開口:“知道了,你走吧。”

顧秋暝先是一愣,随後漲紅了臉,艱澀道:“可是我打擾了師兄?抱歉,我明知師兄專注修煉,實在不該來打擾的,可是……”顧秋暝越說越小聲,“後山不是我能随便來的地方,我平日也見不到師兄,沒想到能領到任務打掃北山雲池,剛好路過白雲間,才想趁機來想師兄道謝……對不起!”

顧秋暝一臉懊悔,忙躬身道歉。

本已轉身回去的雲灼然腳步一頓,急急回身,甚至揮手開了結界,一雙清幽的黑眸直直望向少年。

“你要去雲池?”

顧秋暝老實點頭,因為愧疚低着頭,竟沒看到結界已開,“只是去雲池打掃,聽說這個任務是沈師兄剛剛挂上去的,我碰巧看到了……”

雲灼然面色一沉,“沈靈樞?”

顧秋暝忙不疊點頭,不經意擡眼,才見到雲灼然那一身袍角染紅的白衣,頓時身體僵住,清秀臉頰紅透,呆呆看着雲灼然,張口不語。

雲灼然沒留意他的神情變化,只沉聲問:“你可知道,北山雲池,乃宗主顧神樞清修之地,自他隕落後,已經封閉多年,成了禁地!”

而沈靈樞,竟然為了一個小弟子,開了雲池的結界。

顧秋暝猛地回神,急忙解釋道:“我知道的……青雲堂的師兄說過了,聽說這是沈師兄的意思。”

當然,也因為去往北山雲池的必經之路就是後山的白雲間……

顧秋暝輕咳一聲,連忙低頭,掩飾自己臉上的滾燙紅暈。

好不容易找到機會跟雲師兄當面道謝,千萬不要丢臉!

雲灼然渾然不覺顧秋暝心中所想,他冷靜下來,默不作聲打量起少年。一張臉倒是白淨秀氣,明眸皓齒,大抵是因為年紀小,身板還沒長開,有些過分清瘦,确實能引起一些人的憐惜,莫非沈靈樞就是因為這個……

雲灼然不傻,不會猜不到其中的蹊跷——顧秋暝因條件拮據去青雲堂領宗門任務,而剛巧沈靈樞就挂上了北山雲池需要人打掃的任務?

北山雲池乃天道宗數座山峰中最高的山巅,據聞是離天道最近的地方,更是曾經的天道之下第一人顧神樞的清修之地,靈氣自是極其充裕。

顧秋暝還沒築基,但去雲池走幾趟,離築基也沒幾天了。沈靈樞為了自己的小徒弟,可真是費心。

雲灼然輕嗤一聲。

顧秋暝來不及多問,便只見到雲灼然背過身,翩然而去的白衣身影很快被重新關閉的結界擋住,留給他的,只有一句極為冷淡的——“我從未幫過你,無需道謝,也不必再來。”

雲灼然的背影最終被結界徹底隔絕在內,顧秋暝看着雲霧将結界覆蓋,眼裏流露出濃郁的失落。

因為顧神樞的清修之地被沈靈樞重開拿去讨好未來的小徒弟這事,雲灼然連去找江執白都沒了興致,沉着臉上樓,一屁股坐在心魔邊上。

顧神樞雖然不是他的師父,只是好歹也給過他許多好意……

即便雲灼然不想承認,他也很清楚,那個曾經溫聲喚他“小灼然”的男人确實在他的生命裏留下了相當沉重的一筆。因為種種原因,他始終沒敢靠近顧神樞曾經清修的北山雲池,而在話本上,雲灼然最終也死于雲池。

可是如今……

沈靈樞當真開了雲池的禁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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