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換我開好麽?

第10章 換我開好麽?

邁入月底,微瑞財務部忙得不可開交。原本每個員工就已是超負荷工作,如今又因為孫偉奇的“被離職”,每個人承擔的工作量劇增。

身為分管職能部門的副總裁,陸弛自然不能缺席每月的結賬加班,更何況,財務部既是他一直以來盯得最緊的部門,又是如今他與于葉之間博弈的重點。

陸弛與周晏禮私下裏讨論過,哪怕是油水最多的銷售與市場部讓給于葉來主導,也不能放棄對財務、人事以及采購部的絕對把控。

換言之,無論于葉為人多麽強勢,手握多麽重要的資源和渠道,只要這三個部門,必須掌握在他們自己手中。

如此一來,陸弛便更要看住財務部的工作,萬萬不能被于葉抓出什麽用來做文章的毛病。

連日的陰雨天讓人分辨不出時間。

陸弛從一大早就坐在桌前,中午時分,方圓接連提醒了三遍他才想起吃飯。陸弛将早晨備好的盒飯交給方圓,微波爐裏熱過後,随手扒了兩口,複又把頭埋進了龐大的財務數據中。

不止是財務結賬,陸弛還分管着其他模塊。

人事總監趙秀娟最是個首鼠兩端的人,因此這段時間以來,陸弛把人事部也看得很緊,時不時就要敲打一下。

采購部的幾個領導向來就是老油條,一貫最讓陸弛費心。自打微瑞實現量産以後,采購量越來越大,動辄就是幾百萬、上千萬的采購訂單,其中雖有不少物料的采購都是通過廠內招标實現,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對于微瑞這種規模的公司而言,采購員吃喝抽拿幾乎是無法避免的事情。陸弛能做的也只能是抓大放小。

一整天過去,陸弛連杯水都沒有喝完,轉眼就到了下班的時間。他連忙給周晏禮發了個信息,勸周晏禮別等着他了。可周晏禮很快回了一條說:“我等你。不急,咱們一起。”

看到周晏禮的回複,陸弛皺了一下眉頭,心裏莫名有些煩躁。他揉揉自己的睛明穴,一種深刻而無法忽視的疲憊從心底生出。

有些時候,陸弛幾乎分不清周晏禮究竟是愛他多一點還是依賴他多一點。在無數次茫然的、失神的片刻,他很想将周晏禮對他的依賴理解為愛的一種表現,而不是單純因為周晏禮的病。

公司裏的同事們相繼下班,七點多的時候,方圓也離開了。

周晏禮的辦公室與陸弛的挨得很近。他推開陸弛的屋門。這間辦公室不大,一張辦公桌和兩個人體工學椅就占了小半的面積,在辦公室的一角,則是方圓的工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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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晏禮在陸弛對面坐下,他打開自己的筆記本,時不時回封郵件,或是靜靜地看着自己的愛人。很多個加班的夜晚,他們都是如此:一個在辦公桌前忙碌,一個在辦公桌的對面陪伴着對方。

陸弛擰了一下眉心,他擡起頭來看了周晏禮一眼,說:“很快。”

其實陸弛今天的原意是留在公司把工作處理完再走,哪怕到淩晨也沒什麽關系,但周晏禮等在這裏,他總要顧及一下對方。

于是,陸弛只挑了最要緊的兩件事匆匆處理,等到九點多的時候,他伸了個懶腰,對周晏禮說:“走吧。”

夜晚的中環燈火通明、車水馬龍,忙碌不減。

不知怎的,陸弛心裏一直亂糟糟的,他看着閃爍着黃色刺眼光亮的車在路口彙聚又奔流而走,大腦卻遲鈍得厲害,只憑着肌肉記憶操控着這輛停停走走。

“——嘶!”

突然,陸弛猛踩剎車,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一陣尖銳的聲響。

陸弛猛然回過神來,他停下車,用力甩了一下頭,勉強恢複了清醒。他看看前後,好在沒有發生事故,心有餘悸地長舒一口氣。

片刻過後,陸弛轉過頭去,看了周晏禮一眼,語氣抱歉地說:“對不起,晏禮,我……”

周晏禮搖了一下頭,說:“靠邊停一下吧。”

陸弛從善如流地将車停在路邊,手扔握在方向盤上。周晏禮将自己的手覆在陸弛的手背上,輕輕摩挲,說:“陸弛,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換我開好麽?”

聽到周晏禮的話,陸弛渾身一個激靈,他深深吸了口氣,看着周晏禮認真說:“不行。”

周晏禮的眉毛用力擰了一下,他靠得陸弛更近了幾分,伸出手來揉了揉陸弛的發絲,“陸弛,你不用——”

還未等周晏禮将話說出口,陸弛就生硬地打斷了他,說:“你不要再說了。”陸弛抿着嘴,不再看周晏禮,只是盯着車窗,表情固執而認真。過了幾秒鐘,他複又嚴肅地說:“晏禮,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

周晏禮側着身子看向陸弛,表情既有無奈也有不忍,他的手落在了陸弛的臉頰,輕輕撫過的同時輕笑了一聲,說:“知道了,老婆大人。你放心。你說的話我都會聽的。”

陸弛仍緊縮眉心,他側了側臉,試圖躲避着周晏禮的撫摸。周晏禮看出了他的意思,于是識趣地收回手,只是目光仍緊緊黏在陸弛的身上。

過了一會兒,陸弛終于冷靜下來,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太過激烈,又開玩笑似的問道:“怎麽,你不相信我的車技了?這不是沒事兒麽。”說完之後,陸弛又忽然想起什麽,自顧自地添了一句說:“那天追尾——追尾是對方全責,我是清白的。”

他眨眨眼睛,佯裝出玩笑的态度,可臉上嚴肅的表情和微顫的聲音卻出賣了他的情緒。

周晏禮捏捏他的虎口,柔聲哄道:“我沒有不相信你啊,你可是一路從上海開車到烏魯木齊的秋名山車神。”

陸弛失笑。周晏禮所說的一路開到新疆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猛然聽他提起,當真讓陸弛恍若隔世。

那是他二十一歲的初夏,那時他正值大四,學校裏早已沒什麽課程了,論文也已經答辯完成,就連工作的事情也已經落實。當真是青春無限的大好時光。

六月的早晨,他本好好地躺在床上,不知怎地竟突然萌生了自駕五千公裏去新疆的念頭。

那時候的陸弛是個行動派,想到什麽都願意直接去嘗試。他知道周晏禮經受不起接連十幾天的舟車勞頓,所以一開始就沒想過要邀請自己的男友同行。

周晏禮聽到陸弛天馬行空的想法後很有些無奈,既是擔心,又是不舍與他分別這麽長的時間。可當周晏禮看到陸弛眼中的光芒時,立刻就心軟了。

他想,陸弛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肆意快活,馳騁人間。他做不到的、他無法體驗的,讓陸弛去做也不錯。更何況,他所鐘愛的,本來就是這樣的陸弛啊。

得到男友的同意後,陸弛在朋友圈裏吆喝了一下,當即便召集了幾個同學一同上路。

第二天,他們就湊錢租了輛越野車,買了好些吃的喝的用的,沒什麽猶豫就上路了。

二十天的旅程,他們經歷了風暴,領略了冰雹,他們攀過山川,跨過溪流,穿過沙漠,略過戈壁。

這二十天的旅程瑰麗而絢爛,陸弛拍下了許多的自然奇觀,也記錄着一路相識的匆匆過客。

只是在今後的十年裏,陸弛幾乎沒有回憶過這段旅程,甚至連那些珍貴的照片與視頻,都還留在當初的單反相機中,再沒有導出。

當初陸弛他們從新疆回到上海後,已是畢業季。許多同學來不及親自從校長手中接過畢業證便匆匆離去,有些人則在校園中享受着最後醉生夢死的日子。

就在這最為混沌、動蕩的時節,陸弛與周晏禮迎來了他們愛情路上的第一個難關——他們的事情被周父周母知道了。

陸弛沒有放任自己的思緒繼續向下流淌,腦海中的雪山與沙漠漸漸褪色,取而代之的是眼前的霓虹世界。他啞然失笑,看着周晏禮說道:“十多年過去了,我都要忘了。”

說這句話時,陸弛心間并沒有太多的感慨。他知道,這人世間唯有變化才是亘古不變。正如這世上無論什麽都會有一個期限,記憶會褪色,激情會退去。沒有什麽一成不變。

可周晏禮卻突然有些心疼。他自然知道陸弛因何很少提起亦或時想起那段肆意的旅程,也知道陸弛因何而改變。很多事情,無論是周晏禮還是陸弛心裏都一清二楚,可他們卻只能任由一切發生。

周晏禮握住陸弛的手,突然說:“你要不要出去轉轉、散散心?你很久沒有出去旅行了。”

陸弛一愣,納悶道:“最近正是忙的時候,你有時間?”

周晏禮搖搖頭,苦笑道:“我走不開。只是陸弛,你也可以偶爾自己出去轉轉,就像你當初自己去新疆,或是在E記時天南海北的出差一樣。我沒有關系的。”

陸弛挑了一下眉,他伸手捏住周晏禮的下巴,刻意地打量了周晏禮一陣,問:“我不在你睡得着?”

周晏禮神色很溫柔,他輕聲回答說:“不一定睡得着。不過可以試試。”

陸弛“啧”了一聲,他收回自己的手,一邊重新啓動車子,一邊說:“舍不得讓你試。”

周晏禮怔了一剎。他着實被陸弛這句話取悅到了,低頭笑了一陣,再無法對愛人說出什麽違心的勸解。

他不是個正常人,在生活中汲取到的快樂與能量少得可憐,對他而言,貪戀陸弛帶來的幸福與溫暖幾乎是刻進骨子裏的本能。

他離不開陸弛。這點他們兩個都很清楚。

作者有話說:

給自己放了個假,希望大家還能想起情節。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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