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或許分開會更好
第12章 或許分開會更好
陸弛剛一走進衛生間,周晏禮就跟着立在了門外。他太了解陸弛了,哪怕只是一段不自然的呼吸,他都能分辨出陸弛的情緒。
他沒有敲門,更沒有拆穿陸弛拙劣的謊言,他只是站在門外,在流水聲中,抽離出陸弛破碎的哭泣,在心中勾勒着陸弛的身體與容顏。
他捂住自己的心髒,靠在牆壁上。他知道,比起自己無用的安慰,陸弛更需要的是發洩。
周晏禮自出生起就與別人不同。他生來就在黑暗之中,幸福于他而言是種奢侈。可正是因為生在黑暗,他愈加向往光明。而陸弛就是他的光。
他向往陸弛的陽光,貪戀陸弛的溫暖,最後汲取着陸弛的能量,占有着陸弛的人生。
他比這世上的任何人都清楚,若是沒有自己,陸弛将比現在快樂得多。
他已經連累了陸弛太多。他根本沒有任何資格安慰陸弛。
他守在門外,緘默地在心間将陸弛的名字喊了千百遍,可等到衛生間內的抽泣聲漸緩,他卻只是站起身來,躺到床上,裝作這一切從未發生。
幾分鐘後,陸弛端着水杯從客廳走來。他臉上帶着微弱的笑意,自以為黑暗将他紅腫的眼睛隐藏得很好。
周晏禮聽着陸弛一步步走來的聲音,嗅着他身上清新的味道,看着他刻意的笑容和紅腫的眼睛,這一瞬間,周晏禮似乎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他甚至覺得,或許他們分開會更好。至少,陸弛會更好。
周晏禮接過陸弛遞來的水杯,喝了一半後,又将另一半喂給了陸弛。而後,他放下水杯。陸弛正要去洗,卻被周晏禮攔住,說:“黑燈瞎火的,別洗了。”
陸弛“啊?”了一聲,說:“也不是特別黑,順手的事兒。”說着,他便要起身刷杯子。
可周晏禮卻用力把陸弛拽回床上,接着便用自己的長腿長手将他環在了懷中,說:“別洗了。我想你多陪陪我。”
陸弛回過頭,狐疑地看了周晏禮一眼,說:“我陪你陪得還不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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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晏禮把頭埋在了陸弛的肩頭,深深嗅了一口陸弛身上的味道。他的聲音悶悶的,說:“不夠。怎麽都不夠。”
陸弛對周晏禮的這句話很受用。周晏禮是個極為內向的人,在感情方面,無論是正面的喜歡亦或是負面的讨厭,他都極少直白地說出口。
就算是當初他們确認關系時,周晏禮也只是問了句,陸弛,我們能不能永遠在一起。
饒是這麽簡單的一句,已經讓周晏禮羞紅了臉,連呼吸都亂作一團。陸弛當初早已在心底認定了這個人,看到他這幅模樣很是喜歡,于是他勾住了周晏禮的脖子,将嘴唇湊到周晏禮的唇邊,故意問:“能啊,我這人很講義氣,認定的朋友都是一輩子的朋友。”
周晏禮臉上的表情幾經變換,眼睛中的光芒明顯黯淡了下來,他嘴唇翕動,卻說不出話來。
那時陸弛已經發現周晏禮與旁人不一樣的地方,他立即注意到了周晏禮情緒上的變化,連忙補了一句說:“可我不想跟你做一輩子的朋友。我很喜歡你,我想和你談一輩子的戀愛。”
那是落葉滿地的深秋,可就在那一瞬間,周晏禮卻聽到了花開的聲音。他心中唯有一個念頭,若是此生注定不能與陸弛白頭到老,那麽死在他們還相愛的日子,就是他最好的歸宿。
後來,很多人問起他們之間究竟是怎麽在一起的、究竟是誰先告的白。周晏禮總說是自己,陸弛則會笑着反問,真的是你麽?明明你什麽都沒說,明明先說喜歡的是我才對。
周晏禮自然說不過陸弛,只是笑笑,不再言語。
相愛這麽多年,陸弛在周晏禮口中聽到的愛意可以說是屈指可數,其中大半都集中在了這段時間。
陸弛想,大概他們真的在一起了太久,周晏禮在自己面前總算放得開了。也正因如此,陸弛很喜歡在周晏禮的口中聽到這些情話。
于是,陸弛歪了歪頭,在周晏禮臉上親了一口,說:“好,你說不夠就不夠。你想我陪你多久就多久。”
這一瞬間,陸弛是真的很想陪伴周晏禮一輩子。哪怕付出再多、哪怕變得面目全非他也心甘情願。
周晏禮回吻着他。這個吻綿長而纏綿,似要将對方的呼吸掠奪。他們躺下身子,繼續加深着這個吻。
愛是抽象的,但吻與擁抱是具象的。在親吻與擁抱中,他們感受着彼此熱烈的心跳與慌亂的呼吸,而在這熱烈與慌亂中,他們描述着愛的模樣。
三十幾歲的年紀,他們都不再是沉湎于此事的人。但今天不同。在這個暴風驟雨的日子裏,在這個漆黑一片的悶熱的下午,在這個彼此的情緒都緊繃到了極點的時刻,他們需要發洩。
恍惚間,陸弛看向窗外。一片黑暗中,他分不出究竟是白天還是黑夜。不過沒關系,白天與黑夜又有何分別?
結束後,他們渾身汗涔涔的。周晏禮起身去沖洗,卻發現連水都停了。
陸弛頓時有些緊張,他自己倒沒什麽關系,他不介意周晏禮給自己留下的一切,可他擔心周晏禮會不舒服。
他拿起手機,不斷撥打着不同的電話,物業的、市政的,他詢問着恢複水電的具體時間,卻無論如何都得不到一個答案,到最後連聲音都開始發抖。
他怨不了別人,只能責怪自己太過火了。
周晏禮抱了抱他,一邊撫摸着他的後背,一邊勸解說:“沒關系啊,今天臺風,停水停電也要理解。再說了,現在這樣的天氣怎麽搶修?多危險啊?”
“我們停工了,那些市政工人也要在家休息啊。我們要體諒。”
道理陸弛自然是懂的,可他的心情卻依然糟糕透頂。到最後,就連周晏禮都有些無奈了,他捧住陸弛的臉,說道:“陸弛,你忘了麽?我根本不介意你的一切啊。”
“你的汗水,你的味道,你的一切……我都從來沒有反感過。我對你向來都很雙标的,只要是你的,我都會喜歡,又怎麽會介意呢?”
陸弛抿了一下嘴。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周晏禮的話,最後只是茫然地搖了一下頭,将手機丢到了一邊。
“你對我說過。可是晏禮,我——”
“你不相信對麽?”周晏禮打斷了他的話,反問道。見陸弛沒有回答,周晏禮搖了搖頭,認真說:“你相信我。我從來都不會欺騙你。”
陸弛勉強笑笑。他扯了一下周晏禮的衣領,問:“那換件衣服好不好。晏禮,你出了好多的汗。”
周晏禮的臉色微變,只是眼神和動作還是如常的溫和。他輕聲說:“這個不行。陸弛,只有這個不行。”
陸弛歪了歪頭,他盯着天花板,不再看周晏禮。他早就知道是這個樣子。或許人都是不知滿足、得寸進尺的。可周晏禮最近的表現已經足夠好了,他不該逼他。于是,陸弛點了一下頭,麻木地說:“我知道了。”
周晏禮有些無奈,他摸了摸陸弛汗涔涔的額頭,說:“別想那麽多了好麽。陸弛,我是你的愛人,你得相信我。”
陸弛一怔,眼神落回到周晏禮的身上,他不由自主地用目光描摹起周晏禮英俊的臉,心中浮現的是周晏禮剛剛說過的那句話。
“我是你的愛人,你得相信我。”
是啊,他得相信周晏禮。他得相信以後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