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這次我跟于葉一起去
第13章 這次我跟于葉一起去
自從十幾年前相知相愛,周晏禮就對陸弛懷有極度的癡迷。他向來讨厭汗水,卻癡迷于看到汗珠攀上陸弛的身體。他有着種種毛病,但似乎所有的毛病都可以為陸弛開道。
在整個城市接近癱瘓的日子,他們用力地擁抱着彼此,兩顆心髒以同樣的節奏跳動着,分明他們之間不存分毫的距離,這一刻他們卻都莫名覺得對方離自己那麽遙遠。
可他們明明都想要與對方在一起一輩子。
一整個夜晚,陸弛的意識都處于清醒與混沌的交界,直到黎明,連夜的狂風暴雨漸漸褪去時,他才陷入夢境。
等到陸弛醒來時,已是天光大好。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周晏禮那邊的被褥,卻只摸到一片涼意。他一邊起身,一邊叫着周晏禮的名字,周晏禮聽到後,連忙從廚房中探出身子,說:“你醒了?早晨水電都恢複了。看你睡得正香就沒叫你。”
陸弛“哦”了一聲,瞧周晏禮神色如常,稍稍放下心來。
周晏禮回到廚房,将煎蛋翻了個面兒,又補了一句說:“昨天是不是沒睡好?看你黑眼圈快成熊貓了。要不今天你就別去公司了。在家好好休息休息。”
陸弛笑笑,他走進廚房,從周晏禮的背後環住他的腰,深深嗅了一口周晏禮身上清新的沐浴露味,問:“那你呢?我在家歇着誰送你上班?大老遠把方圓叫來?”
周晏禮也笑了,手上的動作沒有停歇,他将面包、煎蛋盛進盤子中,又倒了兩杯牛奶。陸弛接過牛奶,轉身放在餐桌上。他倆面對面坐在餐廳中,一邊吃早餐,一邊随便說些什麽閑話。
少年時代的周晏禮家教嚴格,吃飯時幾乎不說話。但陸弛與他的習慣則截然相反,陸弛一家都喜歡在吃飯時聊天,哪怕只是說些沒什麽用的廢話。
那時候他們關系雖然親近,卻很少一起吃飯。周晏禮吃不了食堂的飯菜,也聞不了食堂中的氣味,更無法忍受擁擠與人流。他每天都會從家中帶飯,中午在教室中把午餐吃完,晚上則随便吃個面包了事。
所以,當周晏禮第一次在陸弛家吃飯時,面對李蘭與陸長豐夫婦善意的詢問與問候,周晏禮表現地局促而緊張。那時候的陸弛已經隐隐意識到周晏禮對自己的依戀與關注,而他自己也總是莫名被周晏禮吸引。他分外關注着周晏禮的情況,也看出了吃飯時周晏禮的不适。
晚上睡覺時,陸弛特地問周晏禮是不是不喜歡和他家人一起吃飯,周晏禮搖搖頭,說自己只是不習慣在吃飯時說話。
陸弛想了一會兒,解釋道,一家人雖然在一起的時間很長,但大多時候都是各做各的事情,能夠面對面交流的時間很短,所以他父母才會在飯桌上一直談天說地。
這個解釋讓周晏禮動容無比。周晏禮的父親很少在家吃飯,甚至極少回家,就算回到家,也只會鞭策他、批評他,讓他無所适從。而他的母親雖一直陪在他身邊,卻從不會在飯桌上與他交流。而他們母子之間的交流,似乎只局限于臨睡前的半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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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周晏禮記事起,每天晚上臨睡前,程紅雲總會來到他的卧室,在刺眼的白熾燈下,程紅雲會将周晏禮一整天犯過的所有錯誤細細道來,從吃飯的姿勢,到說話的語氣,從在校的表現到考試的成績……
每天、每天,無窮無盡,仿佛無論周晏禮交出的答卷多麽完美,無論周晏禮多麽的努力勤奮,程紅雲總能找出他的毛病。也正是從那時起,周晏禮開始害怕睡覺。漸漸的,他發現自己似乎睡不着了。
吃過飯後,陸弛将鍋碗收拾好,當他拿起兩個空蕩蕩的飯盒時,疑惑地望着周晏禮,問:“你沒準備午餐?要不我現在做?”
周晏禮搖搖頭說:“別麻煩了,中午讓方圓去全家幫我買個盒飯就行。”
陸弛愣了一下,語氣有些不自然地說:“沒什麽麻煩的,這麽多年不都這麽過來的?你又不喜歡吃全家的盒飯。”
周晏禮牽住陸弛的手,無奈道:“別擔心啦。最近我狀态好多了,能省點事不好麽,老婆。”
陸弛笑笑,他自然希望周晏禮的情況越來越好,自己也樂得輕松一點,只是不知為何,明明一切向好,可他的心卻總是懸在半空,放不下。
他頓了一會兒,終于答應。他應該相信,周晏禮會越來越好。正如他們的事業一樣。
自從三年前微瑞成功研發出第一代人工髋關節、人工膝關節等關節類骨科植入物後,市場對微瑞的産品一直持觀望态度。這種暧昧的态度方面是出于對國産品牌的不信任,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微瑞身為一家嶄露頭角的中型企業,在市場工作和渠道管理方面比較薄弱:周晏禮與陸弛一無政治資源,二無雄厚的資本,幾乎是一窮二白将公司做起來,産品的研發難、量産難,但想要攻占市場,想要在國際巨頭面前分一杯羹則是難上加難。
所以,自從兩年前微瑞的産品實現量産後,他們一直絞盡腦汁,将大半的精力用在了攻克市場上。雖有收效,但離他們的預期實在太遠。
周晏禮與泰元醫院的幾位領導私交甚好,泰元自然而然成為了第一批吃螃蟹的三甲醫院。然而,周晏禮不滿足于目前的市場情況,微瑞的産品價格低廉,質量卻幾乎與進口産品一致,若是能在全國範圍內鋪開,那麽受益的不止是微瑞,更是所有病患。出于這個願景,周晏禮與陸弛一直多方斡旋,尋找機遇。
後來,還是楊運軍提醒了周晏禮。其實微瑞并非完全沒有機會與高層搭上線。當初,在周晏禮投身商海之前,曾在泰元醫院做過骨科醫生。因為六年前的那場車禍,他再做不成外科醫生,是楊運軍惜才,在院內運作一番後,将他調到了急診科裏的老幹部病房。
在一衆同學、同事、領導的惋惜與唏噓中,周晏禮蹉跎了一整年。那是他人生至今最清閑的一年,也是他最痛苦最迷茫的一年。每天,他穿過急診科,看到無數同事晝夜不分地與時間賽跑,看到走廊裏、過道中,塞滿的病人與儀器,而當他走入老幹部病房,見到的則是截然不同的場景:豪華安靜的病房,閑适健康的老人,以及極端被浪費的醫療資源。他一邊聽着急診病人的生離與死別,一面看着這些老人閑話人間,這種極端的割裂幾乎要将他扯碎,以至于每一天都是煎熬。
那一年當中,周晏禮幾次打報告希望調離老幹部病房,卻無一例外均被打回。楊運軍本以為給周晏禮找了個最好的去處,卻冥冥之中将周晏禮逼到了絕境。
可後來,正是這份絕境,讓周晏禮找到了新的機遇。
起先,周晏禮既做不到與當初老幹部病房中的那些人聯絡,也無法接受微瑞必須通過這種方式才能鋪開市場,可陸弛卻見慣了這些事,勸他說,這只是我們達成目标的一種方式,無論過程怎樣,只要結果是好的,那麽我們所做的一切就是有意義的。
那天,周晏禮沉默了許久,最後還是認可了陸弛的說法。
周晏禮通過當初在老幹部病房積累的人脈,幾經輾轉,終于與市裏的于書記搭上了話。于書記看了微瑞的資料很是感動,當即便将自己的侄子于葉介紹給了周晏禮。
因為有了這份關系,微瑞在高層中的知名度不斷提升,許多以前難以推進的項目終于有了眉目。之前對國産人工關節嗤之以鼻的院長們、科室主任們聽到了高處吹來的風聲,一個個變了臉色,竟主動要求來微瑞考查。在招标會上,不少專家、主人對微瑞的業務人員态度也明顯好轉,遭遇的“陪标”和“蘿蔔坑”越來越少,中标率越來越高。
夏天過去,秋意漸濃。他們都明白,自己快要等到微瑞收獲的季節了。
十月,在陸弛的主持下,微瑞進行了IPO前的最後一次原始股分配。在這輪分配中,無論是入職多年的元老還是高薪挖來的精英骨幹,都獲得了不等的份額。而在這其中,于葉無疑是最大的贏家。
很多人都說,微瑞已經開始重新洗牌了。
陸弛明白,他與于葉之間的博弈是場必輸之局,讓權讓位是必然的,區別只在于他還能保住什麽。他更加明白,哪怕微瑞是他與周晏禮一手創建的,在當前的局勢下,渠道為王。微瑞需要借助于葉背後的力量,需要他帶來的渠道與資源,那就一定要給出一定的利益與權力。他們必須接受。
陸弛正處理着工作郵件,突然接到了周晏禮的電話,讓他找時間過去一趟。
“哦”,陸弛應了一聲,旋即又愣了半秒。他很少去周晏禮的辦公室,一來他與周晏禮的關系本就是衆人皆知的秘密,他不再想落人口實,二來兩人有什麽事情在家裏就商量了,沒必要留到公司說。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對電話對面的周晏禮說:“好,你稍等一下,我馬上到。”
周晏禮的辦公室很空曠,幾乎見不到什麽私人用品,只有一張桌子,兩把椅子,還有一張沙發和光禿禿的茶幾。陸弛微微呼出口氣,他坐在沙發上,拍了拍自己旁邊的地方,問:“怎麽了?”
周晏禮沉默着拉了把椅子,坐在陸弛對面。陸弛一愣,他看了周晏禮一眼,不知怎麽的,這一瞬間陸弛突然覺得周晏禮在逃避自己的目光。陸弛笑了一下,來不及細細觀察,下一秒就聽到周晏禮說:“我這周去一趟北京。”
陸弛點點頭,只當周晏禮有什麽緊急任務,于是他神色自然地說:“好,什麽時候?我現在回去收拾東西?”
周晏禮猶豫了片刻說:“是于葉那邊的渠道。如果這次不出意外的話,北京的長源醫院會跟我們簽一個為期三年的大單。”
陸弛一怔,旋即笑笑說,這是好事兒啊。
周晏禮點了一下頭,過了片刻複又補了一句說:“這次我跟于葉一起去就可以了。”
陸弛皺皺眉頭。這些年來,他們雖各司其職,可因為周晏禮的病,但凡出差他倆幾乎都會選擇同行。于是,陸弛狐疑道:“你晚上沒關系麽?”
周晏禮搖搖頭,有些無奈地揉揉自己的太陽穴說:“反正也就一兩晚,沒什麽要緊的。我怕你跟着于葉會多心。”
聞言,陸弛挑了一下眉。周晏禮這話說的着實容易引人遐想,若非陸弛知道周晏禮與自己的感情,還真以為他與于葉才是一對。
作者有話說:
最近生病了,更新有些不及時,大家見諒哈。這兩三章會穿插一些醫療行業的描述,我在骨科植入物方向不專業,內容純屬虛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