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明明這麽愛你
第38章 我明明這麽愛你
陸弛突然覺得好荒唐。這大半年來,他早已分不出周晏禮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他的心漸漸麻木,已無力深究周晏禮說得究竟是敷衍的場面話還是真心實意。
他只覺得悲哀。
陸弛緩了一會兒,他抽出自己的手來,擦了擦眼角,認真說:“晏禮,無論我們是否還在一起,我爸媽這些年是真心把你當作兒子的。你既然來了,又為什麽不願意進門呢?”
說完,他低頭自嘲地笑笑,聲音很輕地問,若是他們知道你寧願在樓梯口一個人吹冷風也不願回家坐坐,他們該有多難過啊。
聽到這裏,周晏禮的身體有些僵硬,他的嘴抿成一條向下彎曲的線,看上去固執而痛苦。
他掙紮許久,終是敗給了陸弛的眼淚,緩慢地開口說:“今天是除夕,我想離你們近一點。”
他本不想打擾陸弛的,也不該再打擾陸弛。
他用了那麽長的時間,費了那麽多的力氣,總算戒斷了陸弛的愛。他們終于分了手,而陸弛也總算得到了自由。
這一切都很好,就算他自己落了個孤苦伶仃,那也是他一心所求。
他本不該有什麽怨言,更不該心有不甘。
周晏禮自認為是個自控力很強的人,平素一向嚴于律己。可在除夕這麽一個阖家歡樂的日子,他卻忍不住放肆一些。
他想要離陸弛更近一點,離他的父母更近一些。
他不想一個人待在上海的家裏,隔着小半個中國遠遠想念着他們,也不想站在琴島的街頭吹着腥鹹的海風回憶往昔,更不願坐在豪華而冰冷的酒店裏癡想連篇。
他買了高鐵票,回到琴島後腳步更加不受控制。或者說在這個特別的日子裏,他刻意放縱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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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深,寒風凜冽,不知不覺間,周晏禮竟來到了陸弛家樓下。
他沒有上樓,更沒有敲響陸弛家的大門,他只是站在樓梯口,吹着冷風,想念着他的愛人與家人。
在這裏,周晏禮的心變得很沉靜,不再有絲毫的躁動與不安,身體中時常作祟的猛獸此時也偃旗息鼓,安靜地趴在他的血管中休憩。
他想,這樣的除夕也不算太差,哪怕只是站在樓梯口,哪怕要吹一整晚的冷風。
老房子的隔音很差,雖隔着堵牆,但他仍能聽到一樓鄰居家中電視機傳來的倒數聲。
他閉上眼睛,伴着春晚主持人洪亮而激昂的聲音在心間祈禱,希望陸弛健康快樂,一生順遂,最好莫要再愛他了。
睜開眼睛的剎那,他聽到耳邊傳來“噼裏啪啦”的鞭炮聲,他下意識地朝樓梯外看去,看到一朵朵煙花拖拽着、搖曳着摧殘的光芒不斷朝天空升騰,最後一齊綻放。
與此同時,他的手機振動了兩下,是陸弛打來的電話。
周晏禮沒做猶豫,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陸弛好像心情不錯,聲音中帶着十足的笑意,他對自己說,新年快樂。
周晏禮看着眼前的陸弛,喃喃重複着,我只是想離你們更近一點。
這一瞬間,陸弛心中不無動容。
周晏禮已與父母斷絕關系十年,他在琴島早沒了家,他是因為思念着自己,因為将自己的父母視為親人,才千裏迢迢從上海回到了琴島。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甚至連面都不曾露,只是站在自家樓下,咀嚼着除夕夜的孤獨。
這般的感情,怎是三言兩語可以形容。
可轉念之間,一種龐大而不可抵擋的失落感就将陸弛籠罩。他看着周晏禮,心間陡然洩了氣,将心裏話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晏禮,你跟我分手、親手推開我,現在又說只想離我更近一點。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要什麽。”陸弛茫然地說。
他眼睛中盡是迷茫,低聲說:“或許我們之間的差別太大了,性格也好、家庭也好,通通都天差地別,所以哪怕我們在一起了整整十五年,哪怕我們相識的日子占了彼此人生的大半,我卻還是看不透你到底在想什麽。”
正說着,陸弛苦笑了一下,妄圖掩蓋內心的慘淡。“我看不透,你也從來不肯跟我講。我們明明朝夕相處,但我好像從來都沒有真正了解過你的想法。”
陸弛眼眶濕潤,目光中氤氲着一團水汽。“晏禮,還有什麽是比相愛不相知更可悲的事情麽?我曾經以為自己很了解你,我知道你愛聽什麽歌,喜歡什麽畫,我記得你所有的習慣,我對你喜歡的、不喜歡的東西如數家珍,我參與了你大半的人生……”
他頓了頓,捂住自己胸口才勉強繼續說下去。“可分手以後,我總忍不住反複推敲,這才發現自己好像根本不了解你,或者說,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樣了解你。”
陸弛目光低垂,濃密的睫毛在燈光下投射出一片陰影,恰好将他失落而悲哀的眼神藏匿。“就像我永遠不明白為什麽你的心可以這麽狠,當初骨肉親情說斷就斷,而現在,我們之間那麽多年的感情你也說分就分。”
陸弛深吸一口氣,他看着周晏禮的眼睛,強迫周晏禮與自己對視,而後,他幾乎用祈求的姿态問周晏禮到底是怎麽想的。
只要周晏禮願意說出來,無論什麽他都可以接受。
他願意與周晏禮繼續在一起,不在乎、或者說是說服自己不在乎周晏禮對感情的逃避與退縮。
他也願意放開周晏禮的手,只要他能将一切攤開了講明白,而不是像如今這般不明不白。
可直到最後,陸弛都沒能在周晏禮的口中聽到只言片語的解釋。
周晏禮只是沉默着,沉默着,将自己的心封鎖,也将愛他的人隔絕。
陸弛閉上眼睛,他聲音顫抖着問:“晏禮,為什麽你從來都不肯坦誠地對待我呢?我明明,我明明……”
我明明這麽愛你啊。
陸弛幾近哽咽,卻再也不能将他的愛和盤托出。
他什麽都說不出了,只能将自己的一腔赤誠吞回肚中。輕眨雙眼,淚水便決了堤。
周晏禮張了張嘴,卻沒能從喉嚨中擠出聲音。無形之中,仿佛有一張大手扼住他的咽喉,緊接着,他感覺自己頭上的筋一條條都在突突地跳動着,他連忙別過頭去,不敢讓陸弛再看自己。
在暗淡的燈光下,周晏禮将自己藏進了陰影之中。他咬緊牙冠,卻仍能感受到面部肌肉持續的震顫,他的表情變得無比扭曲。
時間拖拽着長腔,每一秒都顯得務必拖沓。周晏禮的心髒開始劇烈收縮,手指也不停地抖動——
他的身體中藏着一顆炸彈,就快要引爆了。
周晏禮“砰”地一聲站起身來,他大步朝窗邊走去,只留給陸弛一個冰冷的後背。
陸弛怔了一秒,旋即被周晏禮的冷漠騙過。
事到如今,他已是心力交瘁,他看向周晏禮的背影,無奈地揉揉眉心,心中再不敢有什麽奢求。
他的語氣有些淡漠,輕聲說:“可能……可能我們之間真的沒那麽合适吧。所以哪怕努力了那麽久,還是不能白頭到老。”
周晏禮的手撐在窗臺上,他用力抵抗着全身肌肉的震顫,拼命抑制住自己想要大聲咆哮嘶吼的情緒。
他知道,陸弛對他很失望。可他什麽都做不了,甚至連一句話都說不出。
這大半年的時間,他反複練習着沒有陸弛的生活,一心放陸弛自由,可當他聽到陸弛說出那句“或許我們之間真的沒那麽合适”時,心卻仍會抽痛。
他用盡所有的毅力,才克制住自己發狂的念頭,只留給陸弛一個冷漠到殘酷的背影。
可窗外的彎月卻從迷霧中探出出身子,窺探到了周晏禮的苦苦掙紮。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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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明天要休息啦,下次更新在周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