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你的病根本沒有好轉

第68章 你的病根本沒有好轉

這晚,他們沒有回到李蘭與陸長豐那裏,而是住進了酒店。一來因為時間晚了,怕影響父母休息,二來他們心情和狀态都不算很好,免得被父母看穿,平白惹得他倆擔憂。

一回到酒店房間,周晏禮就徑直走向浴室,将門關上。

很快,浴室內傳來“嘩啦啦”的流水聲。

陸弛怔了幾秒,他久久地立在浴室門前,卻終是沒有打擾周晏禮。

他嘆了口氣,走去玄關燒水,待到水燒開後,又從包中掏出幾板藥來。他摳出了最後幾粒藥丸,放在一邊。

陸弛聽着浴室中的流水聲,不斷在房間內踱步,心也跟着下墜。

半小時後,陸弛返回浴室門前,他敲了敲門,問:“晏禮,我可以進來麽?”

他等了幾分鐘,卻聽不到回應。

陸弛想了片刻,複又返回卧室。

他坐在窗前,看着窗外靜谧的黑夜與奔湧的海水連為一體,心也跟着琴島的海呼嘯哭泣。

又是半小時過去。陸弛再次走到浴室門前,他輕輕敲門,低聲叫着周晏禮的名字。

可回應他的,只有從始至終不間斷的流水聲。

陸弛的手覆在門把手上,他想了幾秒鐘,用力擰開房門,看到周晏禮正赤條條地站在花灑下。

流水不斷沖擊着周晏禮的發絲,他緊閉雙眼,仿佛将自己隔絕在了這方天地。

濕熱的霧氣很快将陸弛的身體沓濕,只是他卻沒功夫管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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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氣,拉開玻璃門。熱水濺到陸弛的身上、臉上。不過半分鐘的時間,陸弛渾身都濕透了。

他沉靜地看着周晏禮,叫着他的名字,卻得不到絲毫的回應。

陸弛走上前去,不由分說地關上水龍頭。直到水聲停止的剎那,周晏禮才終于回過神來。

周晏禮恍惚地看向陸弛,他愣了幾秒鐘,似乎沒反應過了陸弛為何出現在了浴室中。

但只是幾秒過後,周晏禮就清醒過來,他垂了垂頭,惱怒地說:“對不起,我又讓你擔心了。”

陸弛的眼角不由得濕潤了,但滿室朦胧的霧氣隐藏了他的悲傷。

他笑着搖了搖頭,說,沒事的。他拿起毛巾,拍拍周晏禮的肩膀,示意他伸出手臂。

周晏禮心有不安,拽着毛巾說:“我自己來吧。”

陸弛卻搖搖頭,執意要幫周晏禮擦拭身體,溫柔的聲音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堅定。

于是,周晏禮不再推脫,他張開雙臂,任由陸弛為他擦去身上的水。

因為在浴室中沖了太久,此時周晏禮的皮膚通紅,起了一層的褶皺。

陸弛的動作很輕柔,他神色認真而溫柔,像是對待一個脆弱的孩子。最後,陸弛蹲在周晏禮的身前,連他腳腕處的水漬都擦得幹幹淨淨。

周晏禮忽然俯下身來,将陸弛環抱。

就着這個擁抱,陸弛站起身來,兩人一個赤着身子,一個穿着濕溻溻的衣服,卻誰都不在乎。

這一刻,他們只想用力地擁抱彼此。

直到很久很久。

這晚,他們沒定鬧鐘,一直睡到了自然醒。起床後,才定了返程的機票。

周晏禮的病是離不開藥的。不單是每日要吃的幾種緩解精神障礙的藥,若是出門在外,最好還要備着安眠藥。

昨晚,正是陸弛喂周晏禮吃下了最後幾顆藥。

回到家後,趁着周晏禮洗澡的空檔,陸弛把兩人的行李規整好,又突然想起那幾盒吃完的藥。

于是,陸弛起身去書房找藥。

他拉開辦公桌最後一層的抽屜,依次找到了幾盒藥,裝進周晏禮的包中。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抽屜角落的幾瓶安眠藥上。

陸弛想了半秒,拿起其中一瓶安眠藥——

拿起藥瓶的剎那,陸弛神色一變,緊接着,他用力晃了一下手中的藥瓶,卻沒有聽到想象中的聲音。

他眉心一緊,迅速擰開瓶蓋,發現裏面空空如也。

“這是怎麽回事”,他彎下身子,伸手在抽屜中翻找起來,最後,情急之下,陸弛竟将抽屜整個拽了出來。

抽屜裏面的瓶瓶罐罐頓時都散落到地上,發出乒鈴乓啷的聲音——

周晏禮聞聲趕來,卻發現陸弛怔怔地坐在地上,而他面前散落的,是四個空空如也的藥瓶。

那藥周晏禮再熟悉不過,是陸弛托姜佚明從國外帶回來的安眠藥。

陸弛沒有看周晏禮,他低下頭,目光落在那四個空藥瓶上。

“一瓶、兩瓶、三瓶、四瓶……”

陸弛緩慢地、一個個的數着,而後他猛地擡起頭來,銳利的目光緊緊咬在周晏禮的臉上。

周晏禮很少在陸弛身上見到這種尖銳的目光,好像要将人戳穿一樣。

他心髒一緊,不由得向後退了半步,小聲讨好地叫着:“老婆……”

陸弛置若罔聞,他盯着周晏禮看了幾秒鐘,複又低頭看向那幾個空瓶,口中喃喃說道:“四瓶。加上昨晚我在你包裏翻出的那瓶,一共是五瓶。”

周晏禮舔了一下唇角,有些慌張地說:“老婆,我……”

“這是我離開前不久,姜總剛送來的。”不等周晏禮的話說出口,陸弛就強硬地打斷了他。

陸弛擡起頭來,他的視線再次停留在了周晏禮身上,卻不知怎地,聚不了焦。

他像是在看面前這人,又像是什麽都沒看到。

周晏禮心髒傳來一陣刺痛,這種刺痛順着血脈在全身蔓延,漸漸的,竟傳遞到了周身每一個角落。

“我……”

陸弛忽然抓起身前的藥瓶,發瘋似的一個一個朝周晏禮砸去。

空藥瓶一個接一個地砸到周晏禮身上,發出“嘭”、“嘭”的聲響,接着又滾落到地面。

“一百六十五天。”

“周晏禮,我們只分開了一百六十五天!”

陸弛氣得渾身發抖。分開前,周晏禮的情況明明已經好轉,可為何到頭來他還是吞下了超量的安眠藥。

周晏禮眉心緊縮,他靜默地看着陸弛,任由他将藥瓶盡數砸在自己的身上。

他忽然覺得好痛,身上的每一塊肌肉、每一個骨骼,都叫嚣着劇烈的疼痛。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戰栗起來,連呼吸都變得急促——

當初,在下定了分手的決心後,周晏禮有計劃地減輕着自己對陸弛的依賴。

他開始有意無意地拒絕陸弛的陪同,自己應酬,自己出差。哪怕這會讓他倍感痛苦與焦慮,哪怕沒有陸弛在,他八成是徹夜難眠。

他試圖戒斷陸弛的愛,也學着在陸弛面前作僞。

當陸弛以為他的病情有所好轉的同時,他卻一個人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壓力與痛苦。

分開以後,周晏禮獨自面對着冰冷而孤獨的黑夜。他時常從天黑睜着眼直到天明,無論如何輾轉反側,都無法入睡。

萬籁俱靜,漆黑一片。周晏禮躺在柔軟的大床上,耳邊唯有自己的心髒,發出越來越快的跳動聲,最後連胸腔都被這瘋狂的跳動振得生疼。

直到翌日清晨,直到東方吐白。

開始的十天,周晏禮尚且可以忍耐。

可漸漸地,因為長久的失眠,周晏禮的黑眼圈越來越重,人也愈發清瘦。

他吃不下什麽東西,又時常幹嘔,身體狀況每況愈下。

他絕沒有因為陸弛的離開而作踐自己,相反,他努力地控制病情、按時服藥,就算睡不着也安靜地躺在黑暗中。

但一切都是徒勞。

以前,周晏禮不常吃安眠藥,只有在出差時,或是狀态很差時,才偶爾吃上幾次。

但與陸弛分開後的每一天,他都無法入睡,他只得借助藥物。

他自己做過醫生,當然知道安眠藥不能多吃,可疲憊到了極點卻無法入睡的滋味是那麽難熬。

長夜漫漫,只他一個人,又該如何忍耐?

一粒、兩粒、三粒……五粒。

他吃下的藥越來越多,可效果卻越來越差。

他發現自己時常會陷入幻覺當中。他偶爾能在家裏、公司中聽到陸弛的聲音,可等他滿心歡喜地走向陸弛的時候、當他喚着陸弛的名字的時候,才意識到從始至終只有自己一人。

幾個月的時間,他幾乎将姜佚明送來的藥全部吃光,最後,他看着抽屜中的空藥瓶,心也空空落落。

他不是沒想過自己的掩飾終會被發現,也不是沒動過丢掉這些藥瓶的心思。只是他什麽都沒做。

周晏禮騙得過任何人,甚至騙過了陸弛。但他騙不了自己。

他的病從來都沒有好轉過。他只是将自己更深得藏了起來。

他想要放過陸弛,是陸弛卻不舍得松開他的手。

周晏禮蹲下身子,他抱住陸弛,輕拍着陸弛的後背,說:“冷靜一點,冷靜一點,你看我現在好好的,什麽事情都沒有。”

“我是醫生,我不會做傻事的。”

陸弛掙脫了周晏禮的懷抱,他用盡全力,拍打着周晏禮的後背,發出“嘭、嘭、嘭”的聲音。

淚水不受控制地順着陸弛的臉頰砸下來,落在周晏禮的頸間,就宛如熾熱的岩漿,将他骨肉燒穿。

周晏禮将陸弛箍在懷中,不斷安撫道:“沒事了,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我已經不需要吃安眠藥了。陸弛,我再也不吃了。”

有陸弛在,他再也不用吃安眠藥了。有陸弛在,他才能安心。

陸弛将周晏禮一把推開,他擦了一下臉上的淚,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周晏禮,一字一頓地說:“周晏禮,你的病根本沒有好轉。”

“你明明離不開我,你不在我身邊根本徹夜難眠。我不明白,你為什麽非要把我推開呢?”

“這值得麽?”

周晏禮頓了幾秒鐘,在事實面前,他無處遁形。

“我……”

陸弛死死盯着他,吼道:“你不要再用什麽因為愛我才要離開我的話來搪塞我了!我不想再聽你說這些!”

聞言,周晏禮滞了半秒,他松開自己緊箍陸弛的雙臂,無奈地揉了揉眉心。

他看了陸弛許久,最後認命似的說:“因為你曾對我說過,你覺得你可能不愛我了。”

作者有話說:

安眠藥在我國屬于管制精神類藥,過量用藥有致死性的危險,只有在正規醫院開具處方後才能購買。

安眠藥可以起到改善睡眠的作用,過量服用會對身體健康造成一定的影響。

作者堅決反對過量服用安眠藥,服藥前應謹遵醫囑。未形成正确判斷的讀者請在監護人的指導下使用互聯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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