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以後我們一起分擔

第70章 以後我們一起分擔

陸弛一瞬不瞬地看着周晏禮,他嘴唇翕動,卻沒能說出話來。

往事怎能如煙。就算他刻意将這段回憶封鎖,可只需要一陣不合時宜的風吹來,就能讓塵封的記憶顯露。

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更何況是冰涼刺骨的水。

他忘不了,被他用最冷漠殘忍的話傷害的周晏禮更忘不了。

陸弛沒有力氣責備周晏禮的荒唐想法,也沒有資格怨怼這場不該存在的分離。

錯誤是他犯下的,雷是他埋下的。不是周晏禮放棄了他,而是他早已給出了錯誤的信號。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襲上陸弛的心頭。他恨不能回到兩年前,将那個自私冷漠的自己一刀捅死。

他怎麽能這樣肆無忌憚地傷害周晏禮呢?他怎麽能質疑他們之間的感情呢。

可他現在什麽都做不了。縱然再後悔,過去的時間亦不能折返。

陸弛頹然說:“那都是假的,我不知道自己那時候為什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但我……我不是有心的。”

“我知道。”周晏禮平靜地說。他當然知道陸弛是無心之失。可往往脫口而出的、未經理性思考的,才是當下最真實的想法。

“我知道你不想傷害我,更不想離開我。”

周晏禮太了解陸弛是個怎樣的人了。

陸弛是善良的衛道者,是純粹的理想主義,是寧願被傷得遍體鱗傷都萬萬不會傷害別人分毫的救贖者。

周晏禮深知,就算陸弛不再愛自己了,就算他們之間只剩下責任與枷鎖,陸弛也不可能向他提出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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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由我來離開你。我來替你做這個決定。”

剖析自己對于周晏禮而言并不容易。說出這些話,幾乎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

周晏禮神情疲憊地看着陸弛,那眼神好像在對他說,我什麽都可以給你。

周晏禮發出一聲輕嘆。他緩了幾秒鐘,才繼續說道:“可是陸弛,我不是一個堅強的人,即使下定了決心,即使預演過無數遍,即使跟你說出了分手……我也停止不了對你的思念。”

人非機器,又豈能有一個按鈕,按下了就忘記相思?

分手以後,周晏禮以為陸弛會得到解脫、會得償所願,抑郁會好轉,但終是事與願違。

在周晏禮思念着陸弛的時候,陸弛也對他訴說着想念。

周晏禮看得出,陸弛過得并沒有他想象的好。

陸弛不再有感情的束縛,不必囿于責任與愧怍的枷鎖,但依然不快樂。

甚至,比他們分開前更加的難過。

周晏禮無法拒絕陸弛的任何要求,無論是分開還是複合。

如果陸弛想要的是自由、是解脫,那麽周晏禮就替他做出這個決定,給他自由與解脫。

可如果陸弛想要的是相伴到老,那麽周晏禮也願意随時奉陪。

陸弛心中的悲哀如洶湧的海浪拍打而來。不知怎的,他忽然聽到耳中傳來一陣尖銳的鳴聲。這聲音越來越大,猶如一把電鑽,抵在他的太陽穴上,刺穿他的頭骨。

陸弛伸出手掌,朝着太陽穴用力敲擊了兩下。正當他第三次用手砸向自己的太陽穴時,他的雙手卻被周晏禮一把拽住,握進了手心之中。

陸弛無助地看着周晏禮,瞬間淚水滂沱。他哽咽着承認道:“我的确……懷疑過自己對你的感情。”

“從那段時間起,一直到你跟我說分手。”

陸弛的思緒很亂,話也說得緩慢。

周晏禮并不氣惱陸弛的過分坦誠,相反,此時的他格外平靜,耐心地聽陸弛講着,期間還時不時低頭親吻他的發絲。

“或許從那時起,我就出現了心理問題。就像你說的,我一直放不下那場車禍,也始終無法停止心中的愧疚。我每天都很迷茫,明明生活沒什麽不好,但情緒卻越來越糟糕。我時常會冒出一些離奇古怪、甚至是光怪陸離的念頭。”

聽到這裏,周晏禮身體一僵,怔了幾秒鐘。雖然他早已看出陸弛出現了抑郁傾向,可當他從陸弛的口中聽到心理問題幾個字時,心髒還是傳來劇烈的刺痛。

陸弛看了周晏禮一會兒,輕聲說:“我不知道我們之間的感情到底是慣性使然,還是因為愛。晏禮,我欠你良多,也清楚你有多依賴我,所以我不可能離開你。或許正是由于太清楚這一點了,我才看不到自己對你的愛了。”

講到這裏,陸弛不由得自嘲地笑笑,說:“我竟然覺得,我們之間是因為你離不開我,所以才要在一起的。”

周晏禮心疼地抱着陸弛,他甚至不敢細想陸弛在心裏反複咀嚼這些事情時該有多難過。

陸弛給了自己太多的壓力、太重的負擔。他明明不需要考慮這麽多的。他明明什麽都不必做,就足以擁有自己全部的愛。

陸弛深吸一口氣,他看着周晏禮說:“直到那天晚上,在地下車庫裏,你跟我說出了分手,我才意識到,原來我還是愛着你的。”

“即使你已經不再需要我,即使你要與我分開。”

多可笑,他們之間的感情,竟然需要用分手的方式來确認。

周晏禮滞住了,他茫然地看着陸弛,問:“為什麽不告訴我?”

他聲音顫抖,覆在陸弛後背的指尖也不受控制地抖動着,他的一雙眼睛中,盡是痛惜。“既然你還愛我,既然你不想分手,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要答應我?”

陸弛阖上雙眼,一串淚水滾落而下。他把頭埋在了周晏禮的肩膀上,将因為難過而變得扭曲的表情隐匿在了陰影之下。

片刻過後,陸弛苦笑着說:“因為那時候,我覺得你已經不再愛我、甚至不再需要我了。我以為你希望分開。”

他頓了片刻,繼續說道:“晏禮,我于心有愧,又怎麽會拒絕你呢。”

更何況,年過三十的他們,早已過了死纏爛打的年紀。

對于心智成熟的成年人而言,在一起需要兩個人共同決定,可分開卻只需要一個人做決斷。

就算陸弛不想分手,就算他還愛着周晏禮,那又能怎樣呢?

陸弛幽幽地說:“晏禮,你知道麽。在你對我說出分手以後,我雖然很難過,但同時又覺得輕松了很多。”

“因為分手是你提出來的。”

陸弛語焉不詳,可周晏禮瞬間便領會了他的意思。

在這些年裏,因為對他的愧疚,陸弛一直畫地為牢。可最後,放棄這段感情的人是周晏禮、在愛情的層面做了錯事的人也是周晏禮,而陸弛自己則成了被抛棄的那個。

對于陸弛而言,成為被抛棄的那個,遠比背負着無法彌補的愧怍要輕松許多。

周晏禮用力抱着陸弛,眼神和聲音卻很溫柔。他緘默了幾瞬,認真說道:“我沒有怪過你。無論是當初的那場車禍,還是你兩年前的口不擇言。”

“你也是肉體凡胎、你也會累、也會生病。你得給自己一點時間,你得……允許自己犯錯。”

一直以來,周晏禮都将陸弛視為精神支柱,卻忽視了陸弛經受的痛苦與折磨。

病人不容易,而作為陪伴病人的那個,只會更加不易。

只是,陸弛卻一個人忍耐着這一切,什麽都不肯讓他分擔。

周晏禮親了親陸弛的額頭,對他說:“兩年前,你讓我答應你一件事。現在,我可以請求你答應我一件事麽?”

陸弛不明就裏地看着周晏禮。只是,對陸弛而言,感情總是先于理性。在明白周晏禮的用意之前,他就果斷地說了個“好”字。

周晏禮輕笑了一下,他用指尖拭去了陸弛臉上地淚痕,柔聲說:“我請求你答應我,無論以後想做什麽,或是有什麽心事,都要告訴我,好不好?”

他的目光變得嚴肅起來,聲音也帶着不容拒絕的腔調。“老婆,不要再一個人扛着了。我是你的愛人,請讓我跟你一起分擔。”

聞言,陸弛心中動容。

他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扯出一個不算好看的笑容,對周晏禮承諾道:“好,以後我們一起分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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