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食人惡鬼
第4章 食人惡鬼
山下的人聲鼎沸已遠去,搖身一變裝扮成新娘的陸時微正孤零零地杵在山頂廳堂的中央。
已然等了一會兒,仍不見山神現身。
這座山高聳入雲,道路崎岖難行,形如懸梯。
送親隊伍停在了山腳下,她一人獨行兩個時辰,終披着濃重的夜色攀上積雪不化的山巅。
頗為奇異的是,沿上山路走了沒幾步,糾纏着她的寒意盡數消失了。
雖說關于山神娶妻這一習俗,陸時微和系統一致猜想另有隐情,但在危機一時解除後,她仍猶豫了許久究竟要不要繼續登山冒險。
二十年一回的娶妻,更像是一種約定、一次提醒。她絕不想從一場追殺跳入另一個生死未蔔的迷局。
無奈這座山實在荒涼,山腳下有零星的幾戶人家,借宿不得。一上山後,除去遮天蔽日的樹木和叢生的野草外,渺無人跡。
見她駐足不前,系統再度勸說:“此地值得一探,況且你沒有退路可走。”
她趁機讨價還價:“小明,我若活不成,對你也沒什麽好處吧?如果之後危及生命,你這麽善良可愛,會救我的吧?”
“別用可愛誇我。”系統硬邦邦地丢回一句,信誓旦旦地說:“下回你賒功德,我給你打折。保你性命無憂。”
“萬一他見我貌美,真的要我做他的新娘怎麽辦?”陸時微甚是憂愁。
性命固然最為重要,但沒有感情基礎的親也是成不了的。
系統冷笑一聲,決絕地說:“絕無這種可能。”
于是她沒有再籌謀着半途逃跑,露宿荒郊,而是吭哧吭哧登臨山頂,戰戰兢兢地等待着山神。
室內只有四角點着燭火,昏暗得很。又因頭冠上華美繁複的珠簾遮擋了視線,她不太能看清其餘陳設,只覺這間屋子很寬敞。
奇怪的是房屋正中立着一面巨大的白色屏風,硬生生隔絕成兩塊區域。
正躊躇間,聽不出喜怒的問句忽然入耳,是清冷的男子嗓音:“你是妖族?一只鳥?”
陸時微一時怔住,複活這幾日忙于他事,她尚且不太适應自己變了身份,也沒發覺身體內在有多大的不同。
莫非謝袅起這名字,是因為自己本體是只鳥?未免過于直白了。
系統适時地提示:他說得沒錯,謝袅原身是雉雞精。
爬山的漫長時間裏,系統實在忍受不了她的無知,勉強告知她一些修仙者必知的事情。
世人修仙以求長生者衆,但幾百年前不知緣由,靈氣變得極度衰微,真正能修成的人寥寥無幾。故而各門派間明争暗鬥亦是激烈。偶有精怪妖族修煉,數量稀少。
擡眼望去,屏風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颀長人影,靜靜地站立着,似乎是在耐心地等她回答。
“山神大人真是好眼力。更準确的來說,我其實是只雉雞精。”她打定主意先試着巴結對方,答得分外谄媚。
可那人卻是語帶嘲諷:“小小精怪都能送上山?如今的标準甚低。”
原來在世上妖怪的地位這麽低?不應該物以稀為貴嗎?
陸時微十七年的短暫人生裏從未出現過妖族,她眼下還對新的身份很是新鮮,這般不屑無異于給她兜頭一盆冷水。
好在她往日裏行走于大街小巷,受的冷眼不少,這點程度大可一笑而過。何況她不會為此自卑,比起她這樣的手無縛雞之力,雉雞精也沒什麽不好。
心底卻隐隐有些憤怒,大約謝袅素日裏很是在意身份,不願因此被輕視。
她深吸一口氣,壓住翻騰的怒火,擠出一個真摯的笑來:“能成為大人的新娘,是莫大的榮幸。我既能被選中,定是因為我也有些優點。”
“是嗎?”一個身着朱紅色衣袍的高挑少年從屏風後緩緩走出,竟三兩步就移到了跟前。
陸時微目不轉睛地看着他,人至跟前才看清他的長相。
眉目舒朗,瞳孔是深邃的墨黑色,薄薄的唇緊抿着,是一張見之難忘的面容。
如她所料,恰是那日山上救她脫困的少年。
“是啊......”她不自覺地盯着近在眼前的臉龐失神,驀地聽到一聲輕笑,男子擡手半撩起遮住她大半面容的珠簾,認真地看了看,略帶訝異道:“是你?”
初見的那天,她全身的衣服破破爛爛,又灰頭土臉的,這鬼居然還能一眼認出她。
雖然相遇時她的樣子不太美妙,但陸時微仍是止不住欣喜,飄飄然地問:“太好了,你還記得我呀?救命恩人,你叫什麽名字?”
系統語塞:“能問點正經的嗎?”
被一雙分外熱切的眼睛注視着,少年不自在地放下手,移開眼神回答道:“江予淮。”
一只鬼的名字還挺文绉绉的,陸時微默念了一遍,只聽江予淮語調堅定地補上一句:“你沒有。”
什麽沒有?她拍拍臉頰,收起花花心思,忽然反應過來,是指她沒有優點?難不成是在說她其貌不揚?
陸時微當下大為受挫,謝袅這張臉生得清麗,按照她苛刻的眼光已是不錯。這男人恐怕是幽居深山太久,都缺失審美了。
但她很快摒棄了小小的氣餒,還是能摸清事實抱上大腿更重要。
“您這娶妻,也不擺個花燭什麽的布置一下呀?”陸時微顧左右而言他,卻不得江予淮理睬。
她自顧自地接着說:“我聽聞山神娶妻是二十年一回,在扶風郡流傳三百餘年。可是後來就再也沒人見過那十幾個新娘了,您這□□子的速度,還挺快啊?”
“與你何幹?”江予淮橫眉冷對,語氣不善。
“當然有關,我可是你新娶的妻子。”臉皮厚無疑是她的一大優點,她說話間還帶着些許得意,追問着:“那些新娘是成為祭品了嗎?莫非這場儀式實際是百姓在用活人祭祀?”
“嗯?你是來查我的?”江予淮聳聳肩,不以為意地答道:“是啊,說不定她們都被我吃了。”
真吃了?陸時微本以為會被一口否認,她悄悄向門口挪了一小步,支支吾吾地說:“啊?吃啦?那天你怎麽沒吃了我?”
話一出口,她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多什麽嘴,這麽迫不及待重回鬼國做苦工不成?
江予淮上下打量她兩眼,很是看不上地說:“你太瘦,硌牙。”
花轎裏原本的新娘,确實是珠圓玉潤一類。
陸時微瞄了瞄到門口的距離,铿锵有力地說出上山途中打好的腹稿:“如果只是觀您的氣息,我會相信。但我在扶風郡見百姓都是心悅誠服,生活安定和樂,我想這地方對您意義非凡,應是不會對她們痛下殺手的。”
此話一出,她自己都緊張起來,這完全都是她的揣測。
那些新娘究竟去向何處,與她将會面臨怎樣的境況息息相關,她必須冒險直言得到些信息。
江予淮在聽到“氣息”的時候,敏銳地扭過頭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如深潭的眼裏分明是有着探究和疑惑。
他果然發問:“你看到了什麽樣的氣息?”
“周身不見靈光,死氣重重。不是山神,是鬼才對。”
修仙者有靈光護體,亡魂則死氣環身。江予淮身上死氣頗重,他既然不畏日光又能游走于衆人目光下,想來靈力相當高深。
然陸時微在識鬼這一方面的确天賦異禀,森森鬼氣遮掩得再好在她眼前同樣無所遁形。
她對鬼道一竅不通,系統貼心地提示她:“江予淮定是修了上百年鬼道,他是穿着人皮的鬼,切莫為表象聲色迷惑。”
所謂山神,不過是個幌子。一只山鬼占據一方修煉,不知是如何聆聽百姓心願,護佑城池平安的。
江予淮眼裏的驚異一閃而過,他輕聲問:“你那日就看出來了,不害怕嗎?”
常人撞鬼可能會吓出病來,于陸時微而言是家常便飯。她眨巴着眼睛,由衷地說:“不怕不怕,感激都還來不及,你不吃人就行。”
江予淮似是覺得十分有趣般走近她,涼涼地說:“眼力可真不錯啊......你和她們都不一樣,她們是人,吃了也無濟于事。你雖靈力低微,聊勝于無吧。”
修仙的和做鬼的怎麽都這麽愛取人性命!
陸時微心中警鈴大作,腿腳麻利地沖着門口奔去。
忽有數根異常粗壯的藤蔓自地下生出,如影随形般伸長,向她席卷而來。
她本就偷偷摸摸向着門口溜了多步,但甫一靠近門口,有鋪天蓋地的藤蔓從土壤下野蠻生出,合圍成一個巨大的牢籠。
其中幾根牢牢地鎖住了她的雙腿,桎梏加身,她拼命地掙紮,藤蔓卻紋絲不動,反倒是越想甩脫就鎖得越緊,幾乎無法直立。
江予淮只是小幅度地擡了擡手,立在遠處頗為鄙夷地說:“你沒有靈力?”
“沒有!你吃人前還要揍人的嗎?都這麽愛動手,你們全是野蠻人!不如給我個痛快!”她再次深深感受到被人實力碾壓的無助,悲憤之情壯大慫人膽,語無倫次地大喊着。
江予淮手指在虛空中點了點,一節細細的枝條毒蛇般纏繞住陸時微的脖頸,只要稍稍用些力,她就會身首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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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他又來啦!開始相親相愛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