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今朝同游

第10章 今朝同游

窒息感鋪天蓋地地湧來,五感漸消,瀕臨極限。

忽有一雙手穩穩地抓住她的,江予淮在水中姿态自如,向上指了指,打算把她拖上岸。陸時微卻奮力搖搖頭,指指自己的腦袋,示意還沒能捋清。

許是因為她和謝袅都埋骨湖水中,在水裏厘清回憶,出乎意料的順暢。

再堅持一下。

至少要知道,那雙翅膀,到底是什麽?

江予淮并不勉強她,指尖在她唇邊柔柔一點,瞬間一股溫溫的氣息将她包裹住,呼吸也慢慢地平緩起來。

謝袅清清淡淡的嗓音在她腦海中響起,帶着濃濃的自嘲:“那翅膀是一根護心翎羽幻化,鳥族用于護住自己的命脈,只有在主人危在旦夕時才會出現。”

“是你送給沈臨熙的?”陸時微大驚,這麽重要的羽毛怎能說送人就送人?

“沈臨熙靈力不佳,總擔心自己遇險。我就把小半靈力注入翎羽中拔下贈他護身。不曾想,它竟已經認了這豬狗不如的東西為主。”謝袅語氣忿忿,引得陸時微又有些頭痛。

“後來呢?是他殺了你嗎?”

當日新房中。

眼見性命無虞,沈臨熙得意地大笑出聲:“袅袅,你看哪,就連你的法器,都知道你在愛我!”

法器?

謝袅怔住,那根羽毛是她不顧錐心疼痛,從心口生生拔下,血流不止一夜。其上又帶着她小半生的靈力,珍貴無比,竟然送給了這個不識其用心的渣滓?

她痛恨過去那個巴不得将一切珍奇都獻給沈臨熙的自己。

自身力量相克,她射出的這一箭是以燃燒靈魂為代價,才能遠超本體靈力,有着石破天驚的威懾力。

懸空的骨箭無法再推進一寸,反受到激烈的反噬。驚怒交加下,謝袅噴出一口鮮血,素衣上沾滿密密的血跡,觸目驚心。

沸騰的血液漸漸寒冷,她全身都冰得刺骨,如同被定在原地動彈不得。頃刻間她的胸□□開一朵金色的花,是盛開得極為豔麗的姿态。

她後知後覺地向身上看去,穿透心髒的是一柄熟悉的長劍,握着劍的人......是溫渺。

見毫無阻攔地傷中要害,溫渺似是受了極大的驚吓一般,顫抖着要松手,但晃動之間将劍尖又往裏送了幾寸,徹徹底底的一劍穿心。

“師姐,我不想殺你的,但你怎麽可以想殺師兄?我剛才太害怕了,我只是想保護他!”溫渺俏麗的一張臉皺成一團,涕淚橫流。

局勢逆轉,癱軟在地的沈臨熙捂着心口反反複複感受翎羽的存在,不滿地說:“你非得殺了她?弄殘了不行嗎?也不知道她死了我這根翎羽還有沒有用,至少能保命呢!”

劍是沈臨熙的,殺她的是溫渺。

好一對佳偶天成。

鑽心刺骨的疼痛,在她的心髒上鈍鈍地刺痛着,她刻骨銘心地體會着絕望的滋味。

恍惚間,溫渺的身體中逸出一道淺淡的黑霧,霧裏若有似無地現出個小女孩的影子。她雙目安詳地閉着,眼角有一顆小小的淚痣。

倏地,這女孩睜開了狹長的眼,眼角略微上挑,又天真地笑起來,用只有她們二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你要死啦,是不是好恨他們?快把你的怨氣都給我吧,嘻嘻。”

謝袅無力回應,意識逐漸消亡。但她清清楚楚地記得,溫渺分明是在暢快地笑着。

溫渺的嘴極緩慢地張了張,嘴角微微上揚。她說的是:你終于死啦,謝袅。

回憶至此戛然而止。

再醒來時,已是舒舒服服地躺在床榻上。

“情絲未斷,深情如許。難怪一根翎羽能有這麽大用。”江予淮見她醒轉,揶揄地笑道。

“才沒有!”陸時微縮在被子裏嘟哝着,猛然想到什麽,不悅地說:“你又偷看我的記憶!”

江予淮坦然自若,輕描淡寫地說:“少自作多情。你脈象淩亂,我切脈時察覺是情絲作祟。不小心猜到的罷了。”

好一個不小心!厚顏無恥的老鬼!

敢怒不敢言,她憋悶着不說話。

“難怪你近來靈力總是有流失,原是流去保護舊愛了。感天動地啊。”江予淮偏偏火上澆油,感慨良多。

陸時微捂住耳朵背過身子,羞恥地大叫:“別說了,有什麽辦法殺了他拿回翎羽嗎?”

“不好說。你該慶幸我那日沒打死他,那翎羽若是毀了,恐怕你也跟着奄奄一息。”江予淮眸色幽深,話鋒一轉,舊事重提:“說起來,你是不是該告訴我那面鏡子的來歷了?”

哪壺不開提哪壺,陸時微無語凝噎。謝袅的執念完全在于辜負她的人,只記錄了怨念最重的時刻,沒有辦法問出其它事情來。

何況那鏡子是她偶然撿到的,正好被他看重而已,其餘由來除了瞎編還是瞎編。

“哼,讓你胡吹,說不出來了吧。”半晌沒有出過聲的系統落井下石。

“不行不行,我頭疼了。怕是如今靈力只恢複了一點點,只能想起來這些了。”陸時微比出一個手勢後,矯揉造作地雙手捧着頭,在床上哀嚎翻滾起來。

面對無賴,江予淮氣悶,拂袖而去。

空無一人的屋子裏,陸時微安安靜靜地抱膝坐着,認認真真地再回想一遍謝袅的事情。只道是遇人不淑,又陰差陽錯失去親手報仇的機會,她未免傷懷,蒙在被子裏偷偷地哭了一場。

之後她在山上繼續勤加修煉,一反常态的寡言少語數日。

秋日惬意,江予淮突如其來提議說要下山進城添置些物品,郁郁寡歡多日的陸時微一掃沒精打采,自是喜滋滋地跟着去了。

果然是高興得太早。

她亦步亦趨跟在江予淮身後,手中抱着一大捧的零嘴和大堆糕點,拎着實是艱難無比。

江予淮并無憐香惜玉之心,昂首闊步地走在前頭。

他今日着一身墨色的緞子長袍,更顯玉樹臨風之姿。路上諸多妙齡女子頻頻側目,他也渾不在意,偶爾見到心儀的小物件,立即付錢抛給陸時微接住。

“這兩人是什麽來頭?之前未曾在郡裏見過吧。”路邊兩女子正湊在一處悄悄咬耳朵,陸時微今朝耳聰目明,那壓低的聲音還是一字不落的傳到她耳朵裏:

“大概是外鄉人吧,這公子我要是見過肯定不會忘。前面的是主子,後面跟着的是小婢女。哎,不會是心上人的!喜愛的姑娘怎可能要提這麽多物件?可不得心疼啊。”

婢女?聯想起一月多來幹的種種雜活,陸時微對這一評價深以為然。

“公子是從哪裏來的呀?買這麽多點心?這家的玉露團好吃,香甜得很,你嘗嘗。”雍州城民風開放,其中一個姑娘熱情地将一精致的小食盒朝江予淮遞來,火熱地打量着他。

江予淮欣然接過,捏起一枚嘗了嘗,風度翩翩地回以微笑:“确實好吃,謝過這位姑娘了。”

姑娘得到肯定,眼裏霎時火苗更旺,向前兩步殷殷期盼地發出邀請:“今日涼爽,天氣甚好,公子可願與我同游?”

陸時微同樣一臉希冀,巴不得他能答應下來,如此還能獨自在街上逛逛,興許能遇上等待超度的亡魂呢。

奈何江予淮不解風情,鄭重其事地推辭:“真是不巧,今日在下是攜小妹同游。她小氣得很,不許他人一道,若是不好生陪着,會發脾氣的。”

咦?誰會發脾氣?怎麽敢發的啊?

說話間,江予淮厚着臉皮又捏了一枚小糕點,送到她嘴邊投喂:“小微,這個好吃。”

糕點小巧玲珑,她乍一聽到“小微”,寒毛直豎。但難敵美味當前,她忙不疊一口吞下,唇齒留香。

一旁發出邀約的姑娘舍了糕點又被拒,甚是失落。

她吃人嘴短,從善如流地想出了對策:“哥哥你胡說什麽呢?小妹雖喜愛與哥哥在一起玩耍,但豈能阻礙哥哥美事?我這就自己逛逛去!”

趁江予淮未來得及作阻攔,陸時微拎着大包小包,腳下生風,一溜煙地跑遠了。

沒離開多遠,天公不作美,大雨傾盆。

一茶樓中,她一只手撐住下巴,頭随着說書人的聲音點着,一副欲睡未睡的情狀,另一只手機械地往嘴裏扔着果脯。

本是想抓住機會大肆采買一番,奈何荷包裏錢財不多,到底是老太婆最後留下的一些念想,她舍不得全部花了。

又沒能行好運遇到亡魂,只能在茶樓裏百無聊賴地消磨時光。

說的是老套的豔鬼騙取人心修煉的故事,她自小沒少看話本,加上道聽途說人鬼情未了的故事也已是多回了,故而興趣了了。

“白日朗朗,淨說些鬼怪之說。是不是還要歌頌人鬼情深?盡是污言穢語!”旁邊桌獨坐了個看着年紀不大的俊秀少年,穿青衫,束發盤髻,由一根質地溫潤的玉簪別住。

這般打扮,大約是個小道士。他振振有詞地批駁着,十足像個小炮竹。估摸着是打心底裏鄙棄這個故事,中氣十足得整座樓上下三層都能聽見。

有人挑事?這出戲生生有趣了許多。

萎靡良久的陸時微驚坐起,直起身子,目光炯炯地看向小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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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兩個重要角色都出場啦!!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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