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人心不足

第17章 人心不足

不是妻子,那會是什麽樣重要的人?

知己?愛慕者?親人?

陸時微正想趁熱打鐵再問,江予淮卻像被施了禁言術,只顧冷着臉蒙頭快走。

她按捺下追問的欲望,也罕見得不再叽叽喳喳談天,神思飄忽地從頭到尾梳理諸多有待解決的難題。

按着時間推論,鏡上女子很大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若想解開他的心結,她需要真真正正能夠具備招魂問話的能力。也不知小明名為招魂,究竟有多大本事,能否借助其力量實現願景尚未可知。

絕佳是即使入了輪回,也可把上一世的魂召回來,讓他們倆促膝長談。

如果是鬼和鬼交流,應當也不需要她在中間充當傳遞者煞風景。

只是為什麽模糊的人影會出現在碎裂的鏡子裏?還是沉在難以被發覺的湖底?是人為還是巧合?

撇下以上不談,她最憂心的實是靈力,起早貪黑修煉出來還得不自控地流向沈臨熙的翎羽裏填補空缺,簡直是恨得牙癢。

以至午夜夢回時,她夢見的大半是變着法兒地手刃沈臨熙,奪回翎羽。

然而還沒有摸清他練的是什麽詭異術法,能讓集世間惡念的魅都忌憚。

雜七雜八想了一大通,理不順推不動的事竟有這般多。陸時微只覺頭昏腦漲,兩眼發黑,長籲短嘆着幾欲一頭栽倒在石階上。

“心不在焉,走不動了?”連着幾腳都踩得虛虛的,腳下一滑就要跌到,幸而一只手适時地扶住她,也不知江予淮是不是背後長了眼。

見她仍是懵懵的,江予淮微皺着眉問:“不如變回紙片,在我袖子裏躺會兒?”

袖子裏......先前不是在懷裏嗎?

莫名的遐想在她混沌的腦子裏蕩漾,她心猿意馬得臉紅起來,觸及江予淮充斥着疑惑的眼神時,猛地大踏步向頂上沖刺而去。

江予淮的目光,宛如是關愛小傻瓜。

死裏逃生這一遭後,陸時微除了日常的修習操練,對傀儡術法精髓的求知欲也更是強烈。她連着幾日秉燭夜讀,翻閱了多本古書,穿梭在書房裏四下翻找,足足摞起半人高的一疊。

她認得的字不多,時不時要問小明來尋求解釋。起初小明還能耐着性子贊她有進取之心。次數多了惹得他大為光火,罵罵咧咧地教她,偶爾是整段整段地讀給她聽,終歸頗有進益。

間或遇到什麽委實難解的,她也會請教江予淮,他算得上是個文化鬼,說起術法竅門頭頭是道,極有條理。

興許生前還是個知書達理的讀書人,但陸時微不小心多嘴說出這個想法時,他的面色頗為古怪,只涼嗖嗖地撂下一句:“百無一用是書生。”

苦讀多日,她終于發現一本不起眼的書裏記錄着和她小命攸關的內容,大抵是命魂附于傀儡時,與其主命脈相連,死生相依,與主同亡。

然若為紙片狀,除施術人外,無人可掠取其性命。

她的思緒随着這些小小的字飄回了山林遇險的驚魂一夜,莫非絕境中,江予淮把她變回紙片塞進衣兜裏,是為了保她的命?

這鬼真的,有點仁慈,叫人捉摸不透。

因着摸不清街頭是不是還張貼着她的懸賞畫像,她的隐匿法術學得平平,并不敢大模大樣地上街擺攤。

好在閑暇之時,她還可以到山腳下探望蘇大娘一家。

方圓幾裏,自成天地。

既能縱情陪蘇子衿上樹下河嬉戲,又能沉心靜氣向蘇大娘學習畫畫。

蘇子衿正是活潑貪玩的年紀,十足好動。但其實說不上是誰陪着誰,有時反倒更像是她填補了陸時微幼時關于嬉鬧的大片空白。

“小微是想幫着能江公子療傷?你本來就畫得不錯,跟我學是錦上添花了。”她小時是與隔壁攤位的丹青師傅學過幾筆,并沒太用心,難為蘇大娘對着她稚童般的畫技還能誇獎。

“不是為了幫他!技多不壓身呀。”她否認得飛快,一絲不茍地給筆下的小人添上薄薄的唇,又問起:“他經常受這麽重的傷嗎?”

蘇大娘搖搖頭,答道:“四十年裏攏共也沒有幾次。但他都是傷得極重才會是那樣,你不用怕。”

陸時微舉筆沾了飽飽的墨水,悉心點上墨黑色的眼瞳,喃喃地說:“嗯,我不怕的。”

紙張上的是一個神情冷淡的男子,但若說畫的是江予淮,恐怕他會将這紙挫骨揚灰。

“對了,我前幾日去鎮上看過了,那些告示都已經撕去了。只是應當有不少人是認得你的,你要上街的話還是喬裝一番,小心為妙。”前次來時她拜托蘇大娘替她留心懸賞的事,得知沒了告示,愁苦多日的心暫且擱下。

她欣欣然在原地轉了個圈兒,而後拉着蘇大娘的衣袖撒歡般說:“太好了!今日就不去了,我是來同你們玩兒的。您再同我說些趣事吧!”

“第一回 替江公子補色的時候啊,我緊張得手抖個不停,果然把他畫得沒有從前好看。他嘴上是沒說什麽,那臉色可難看了,給我吓得……”

末了是一句:“他還是風華無雙的江公子,我已經是個暮年的老婆婆啦。”

一老一少在廳堂裏會心大笑。

有時蘇子衿就在旁邊安安靜靜地坐着,見她們笑,也跟着笑出小虎牙來。

一日午後,陸時微戴着面具,行至街角,敏銳察覺有人在尾随她。

經歷過上回的符篆不起作用後,她不敢過于依賴他物,但是架不住江予淮聲稱搶來的東西就得揮霍,她拿了數張防身。

此刻右手藏在衣袖裏捏緊符紙,露出的眼睛戒備地看着轉角的陰影。

“姑娘可是叫陸時微?”來人是一個衣衫陳舊的年輕男人,眼睛生得銳利,不緊不慢地旋身從暗處走出,問得直白。

她貼近牆面,也不正面答複,只問:“何事?”

男人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随即撲通一聲跪下,說話聲裏帶着濃濃的哭音:“求姑娘救救我妻子的命!請山神大人開恩,放過她吧!”

又和山神有什麽關系?怎麽又是要命的事情!

她大驚失色,想去扶起他又沉得拽不動,只得僵持着問:“你起來說話,這樣跪着如何說得清?你妻子是誰?慢慢說。”

男人講得很流利,他的妻子确實是她認識的人,名為方小葉。

是那個在喜轎上被她打暈替換的新娘,也是告知她滿城貼着海捕文書一事的好心姑娘。

同她相遇的那天,方小葉歸家後喜滋滋地和林賀說起了這回事,林賀自言認人很準,故而能依靠懸賞令上的畫像認出刻意遮面的陸時微。

為避人耳目,方小葉平素深居簡出,二人恩愛,過得平平淡淡。好景不長,幾日前他們以為風聲過去,一同上街采買,方小葉竟被人認了出來。

那是個好事者,不出一會嚷嚷得許多人知道了本該成為祭品的新娘臨陣脫逃,更大逆不道的是她是為了與其他男人混跡在一處。

事情傳開後,更有誇大其詞者稱山神或将降下罪罰,一個郡的百姓都會遭受滅頂之災。

于是方小葉被秘密關入了祭臺,不日将被處死懸挂在城樓示衆,曝屍七日,以平息山神之怒。

聽完後,陸時微狐疑地問:“那你是怎麽一個人逃出來的?如何知道怎樣處置她的秘聞?”

“是小葉主動引開了那些人,我想着我趁機逃了還能想辦法救她……這事情是隐秘,但知情的人也不少......”男人邊說邊抽抽噎噎地哭起來,倒叫她不忍苛責。

“活人祭祀不成,竟還要人死!豈有此理!何其愚昧無知!如果會因一己私欲殘害百姓,怎會是山神?分明是那些人心中有貪念!”她拳頭捏得咯吱作響,在聽蘇大娘講習俗由來時,她就痛恨那些貪婪的百姓。

以祭祀之名,将一個個青春年華的女子送上不歸路,都是為了滿足他們心中的祈願和貪欲。

較真起來,江予淮為什麽不阻止這樣的祭祀?他又不是真的要娶妻,他也該擔上責任才是。

她盯着林賀,目光炯炯地問:“你有法子救她?”

林賀面露猶疑,期期艾艾地問:“您不是替代小葉上了山嗎?也許請來山神,一切都會迎刃而解。”

把江予淮請來?若放在平時,尚有可能。他這幾日發覺小道士的鏡子離奇失蹤後,翻來覆去地翻開殘存的碎鏡片,整日整日都閉門不出,日夜憂思,她都不敢為看不懂的文段打攪他。

一個突然只與鏡子為伍的鬼,請不動的。

她正色道:“既是山神,怎可輕易幹涉人間的事,是不能随意驚動的。我随你去救她出來便是。”

林賀還想再說什麽,卻是止住話頭。他帶的路區區繞繞,很是隐蔽。他一路上若有似無地想打探山神的事,她疲于應付,便重拾舊業瞎編一通。

他終于走到一扇普通的木門外,扭開後裏面是一條狹長幽暗的通道,點着黯淡的燭火,忽明忽滅。

寂靜無聲,但她分明聽到了一絲絲被有意壓低的呼吸聲,人數還不少。

背後的大門“咣”的一聲拍上,激起重重的灰塵,燭火驟亮,甚至有些晃眼。

掩在層層黑暗裏的一大群人現出了身形。

老老少少,都熱切地注視着她。

用的是看一個祭品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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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兩個男人應該都能出場(應該

壞男人真多,都安排上暴揍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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