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藍天之上
第37章 藍天之上
房門被敲響的時候,秦墨睜眼,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竟然睡了過去,窗簾留了一條縫,仍能看出天色未亮。
“秦先生,霍爾頓少爺請您過去。”
“好的。”
秦墨拉開窗簾,淩晨一點的天空,暗沉沉的,無星無月,沒有一點光。
蘭斯菲德已經清醒了,斜斜的靠在床頭,背後墊了兩個天鵝絨的枕頭,他似乎覺得冷,正讓艾倫給他披上一件薄毛巾,他的銀發松松散散的散在胸前,蒼白的病色讓他有了一種驚心動魄的脆弱美感。
看到秦墨進來,霍爾頓說話的聲音微微一頓,他的金邊眼鏡被他摘下來了,眯起灰色的眼從上到下掃視了秦墨,暗含譏諷:“你主子高燒不退,你倒還真睡着了。”
秦墨不打算接他的話,只是目露擔心的看着床上的銀發美人:“您好些了嗎?”
蘭斯菲德看了他一眼,對霍爾頓說:“你回去休息吧,讓他來就行。”
霍爾頓也的确有些疲憊,該說的話他已經和蘭斯菲德說過了,天亮後還要趕回香林市,好不容易磨着香林市新上任的副市長談了新線路的事,他不能半途而廢。
他戴上金邊鏡框,鏡腿邊的金色細鏈在側臉輕輕晃動:“好。”
霍爾頓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蘭斯菲德輕輕揮手,剩下的人也紛紛退下,一時間,卧室裏只剩下他們二人。
“過來,我頭疼。”蘭斯菲德倒回了床上,疲憊的閉上眼。
秦墨将重重床幔放了下來,輕手輕腳地爬上了柔軟的床鋪,側躺在蘭斯菲德身旁,伸出手指溫柔地揉一揉蘭斯菲德的眉心,蘭斯菲德原先繃緊的臉部肌肉慢慢放松了下來。
他從眉心移到眉頭,眉梢,太陽穴按揉到耳根上方,每個穴位都停留一分鐘,如此一來,時間就拉長了。當他手酸了,想稍微歇一歇,蘭斯菲德就察覺了。
蘭斯菲德沒有睜開那雙漂亮的藍眸,眉間蹙起,淺色的眼睫毛就像一只蝴蝶般微微顫動,好似要睜開——秦墨就不敢停下了,只好換個姿勢繼續按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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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事情在監獄裏的時候他做了很久,也已經習慣了。
一般按揉個半小時,就能聽到身邊人呼吸逐漸綿長規律,那他就可以放緩頻率,指尖從眉心,慢慢勾勒到他的鼻尖,唇角,像舞蹈般輕盈,最後落在裸露的脖頸上。
秦墨的手掌虛虛一握,就像選在美人纖細脖頸上的桎梏。
蘭斯菲德經常偏頭痛,秦墨是知道的。
一開始他吃一些催眠藥物,比如褪黑素,一些寧心安神的中成藥,後面時間久了,逐漸耐藥,只好服用了複方地西泮、酒石酸唑吡坦之類的精神藥物,但是精神藥物的副作用不容小觑,服用的劑量也越來越大。
秦墨緩緩放下了酸脹疼痛的手臂,支撐的左臂像是灌鉛似的沉重。
身邊的人翻了個身,生病的人看起來有些憔悴,蘭斯菲德微微睜眼,半夢半醒地蹭了蹭秦墨的胳膊,然後将銀色的頭顱埋在了他的懷裏。秦墨靜靜地看着,确定他已經沉睡,才閉上了眼。
沒過幾天,臺風過境,連日下了幾天的暴雨,窗戶玻璃被沖刷的幹幹淨淨,等雨停了,查點情況,海岸邊倒了幾棵大樹,幸而沒有人員受傷。
秦墨這幾日都陪伴在蘭斯菲德左右貼身照顧,他沒有再看見沈知夏出現在眼前,也沒有人再提起過那個人的姓名,好像被抹去了存在的痕跡。就像海邊倒下的大樹,空出的位置又種上了幾棵新的椰子樹。
蘭斯菲德這個地位的人物,身邊是不會缺人的,哪怕他自己沒有那個想法,底下的人也會費心思去讨好他,就像秦墨一般。
怎樣才能成為蘭斯菲德手下獨一無二的“忠犬”,這才是秦墨放在心上的事,他需要打進杜邦家族的核心,好獲取更多的線索,積累財富和勢力。
玫瑰在盛夏時節最為絢爛,卡蘿夫人死在了它們開的最繁華的六月末。紅豔豔的花瓣幹枯萎縮,零落成泥,腐爛枯敗的氣息籠罩了整個花園。
秦墨站在露天陽臺上,俯瞰着凋謝的玫瑰,有的光禿禿的,只剩下發黑的綠色花萼和枝幹,像無數個被死神鐮刀砍過的身軀。
仆人們開始移栽秋季的植物,盛開的橙色波斯菊、粉紫相間的薔薇花和蝴蝶蘭,木槿花瓣柔軟,開的像一片片的彩雲。
入秋後,蘭斯菲德開始頻繁出島,一開始他沒有帶上秦墨。
直到有一天。
直升機的螺旋槳挂着強大的氣流,飛機坪周圍的草地瘋狂擺動,銀發男人已經穩穩地端坐在座位上,他今天穿的很正式,上身是深藍色襯衫,領口解開了幾粒璀璨的鑽石紐扣,白皙的雙手自然地放在膝上,他低頭看着秦墨,銀色的長發随風飛舞,他戴着墨鏡,只露出線條精致的下巴和微抿的唇。
這次要去的地方有些危險,要與當地的武裝部隊頭子打交道,所以耗時也長,可能要三個月後才能回來。想到這裏,蘭斯菲德的偏頭痛就要發作,朝夕相伴的舒适生活,讓他現在忍受不了離開秦墨太久。
此刻,身材高大的黑發青年遠遠站在下方,一雙漆黑如墨的星眸正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蘭斯菲德的助手坐在駕駛艙,遲遲沒有得到指令,不由回頭望向蘭斯菲德:“少爺,我們現在出發嗎?”
秦墨已經露出了微笑,正朝着蘭斯菲德擺了擺手,像在告別。
蘭斯菲德墨鏡下的眼神誰也無法察覺,只聽到巨大的轟鳴聲裏,傳來他擲地有聲的命令:“帶秦墨上來。”
助手詫異,瞪大了眼睛。
“少爺......”
蘭斯菲德不再說話,靠回了座椅上。
這個時候秦墨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聽到身邊的艾倫按了下對講機,裏面的人大聲說:“艾倫管家,少爺請秦墨先生上來。”
艾倫呼吸一滞,幾乎是立刻狠狠剜了秦墨一眼,随即将對講機捏在了手中,咬牙道:“收到!”
風很大,裹着青草的氣息。
艾倫轉過身,有些陰陽怪氣地對秦墨說:“恭喜你啊,少爺的私人飛機從不載外人,你又破例了——還不趕快上飛機。”
秦墨絲毫不在意艾倫的态度,只是淡淡一笑:“多謝。”
艙門關閉,起飛。
直升機內的空間并不大,系上了安全帶,秦墨坐在蘭斯菲德身邊,掩飾不住心中的喜悅,笑着看他。
離得近可以看到墨鏡裏的藍色眼眸,蘭斯菲德垂下眼,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說:“這麽開心?”
“開心,這是你第一次帶我出島。”秦墨的眼睛閃着光,像一個情窦初開的少年人:“聽說你的私人飛機從來不帶別人,這樣說來,我是個例外。”
蘭斯菲德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不自在的扭過頭去看向窗外的高空。
幾百米的飛雲之上,可以看到月牙形的島嶼也越來越小,像海洋裏一塊小小的拼圖。
機艙狹窄的空間裏,兩人都是身高腿長,大腿挨着大腿,胳膊挨着胳膊,身邊人的暖意隔着薄薄的布料傳遞過來。
正思考着帶青年上來是不是個正确的選擇。
蘭斯菲德倏然低頭,看到自己纖薄白皙的手背上覆蓋上了一只骨骼分明的溫熱手掌,修長的無名指上戴着一枚璀璨奪目的藍寶石戒指。
“到了我會叫你,要不要靠着我睡一會兒?”
青年的眼眸裏都是溫柔的關懷,足以讓人沉溺其眼底的愛意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