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何婉婉跟着何氏從書房出來,一路聽何氏埋怨聞家如何不将她放在眼裏。
沒走多遠,卻見于重朝書房走去。
何婉婉下意識回頭注視着他的身影,但對方卻全程未朝她回視過一眼,好似全然沒注意到她這麽個人一般。
一路跟着何氏回到住處後,她遲疑片刻,便又披上外衫出去。
“我恐怕不能勝任掌櫃一職,還是在府裏做個護院更合适些,不過若一直擔着護院的名頭卻不做事,怕是遭人诟病,懇請縣令往後還是按照護院的規矩來,莫再優待。”于重道。
聞姝朝他看去,雖見他神色淡然,但這人在她眼裏情緒從不外露,喜怒不形于色。
她暗自猜測這人方才聽到了多少。
聞縣令有些遲疑:“這……”
于重的視線在少女身上落了一瞬,下一刻便開口道:“先前與小姐借住在安合村時,我們以兄妹相稱,短短幾日,小人恍然覺得自己像是當真有個像小姐這般乖巧聽話的妹妹,若是縣令當真記挂先前的恩情,不如讓我與小姐做個異姓兄妹如何?”
聞姝身子一僵。
他好似有些刻意将‘乖巧聽話’幾個字眼加重了語氣。
然而她往他臉上大量一瞬,卻看不出半分端倪來,不禁猜想是他刻意為之,還是自己過于敏感了。
下一刻卻聽見父親驚喜道:“如此甚好!姝姝往後便也算是有個兄長護着了。”
她瞬間呆滞,連忙道:“父親,這恐怕不妥!”
聞縣令看向她:“有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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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姝啞然。
一旦有了這樣的關系,聞府将來很可能受到朝廷權利鬥争的波及。
于重的身份很可能給聞家招來禍患,她将他趕走都來不及,父親如何能……
但這個原因顯然是不能說的。
聞縣令見她不說話,便大手一拍:“那便這麽定了,父親記得姝姝幼時一直想要個兄長。”
她還未相處借口,便被父親一錘子定了音。
緊抿着唇,她看向于重。
他目光坦然的回視過來。
但她覺得,他定是什麽都聽到了,包括她向父親詢問欽差,而認她做義妹,顯然是帶着警告意味的。
他對她的舉動産生了誤會,所以故意如此。
聞姝洩了氣,不再辯駁,算是答應認下他這個義兄。
“妹妹。”他聲音溫和的喚道。
她勉強扯了扯唇角,也回應的喚了聲:“兄長。”
二人互稱兄妹的一幕,正巧被門外的何婉婉聽到。
她原本便懷疑于重身份,只是又不能确定。
方才見于重進了書房,便想着若當真如她猜測的那般,那麽這三人單獨相處時定能露出端倪。
便想了個借口,對何氏說将食盒取回來,去而複返想探一探究竟。
如今意外聽到這番互相稱呼,便讓她認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測。
她悄然轉身離開。
方才聞姝未将房門關嚴,以至于被風吹開,後面于重進來時又将門關上,這次并未被風吹開。
所以何婉婉的來去悄無聲息,并未惹人注意。
何婉婉并非對誰都這般感興趣,只是于重的氣質相貌,只要是個女子便忍不住多注意些。
她并不會因此便對這人另眼相待。
只以往何氏一直覺得自己在聞府不受聞老夫人待見,是因為前夫人娘家比她娘家更富裕的緣故,何氏每次回娘家便要抱怨,何婉婉自然也免不了聽了一耳朵。
見到于重後,她覺得這人不簡單,心中有了些許猜測。
之後陪在聞老夫人身邊時,有意無意打聽過前縣令夫人娘家雲家的情況,才知曉原來雲家在江南那一帶也是有些名聲的商賈。
雲家何止是比何家富貴,江南的富商和偏遠小縣的富商,簡直是天上地下的差距。
何婉婉比聞姝還大一歲,卻遲遲沒有議親。
她的樣貌雖比不上聞姝,但也算得上清秀,再加上何家在泗水城是數一數二的商賈,又與聞縣令是親家,自然不可能無人上門提親,但盡管她母親百般督促她莫要太過挑剔,她卻還是以各種理由推據。
小小的泗水縣,容不下她的野心。
先前陪着聞老夫人去求見欽差,也是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盤,卻千算萬算也沒想到,聞老夫人不按常理出牌,竟膽大妄為,敢那般刁難欽差,直接将人惹惱了。
讓她的算盤也落了空。
聞姝從父親書房出來。
于重跟在她身後。
走廊上,她問:“先前我與父親談話你聽到了多少?”
“妹妹是想說欽差?”
她梗了下,心想他這聲‘妹妹’喊的倒是熟稔的很。
不過那些話他果然都聽到了。
沉默一瞬,她低頭解釋道:“其實,我并非想要去欽差那你告發你的。”
她知曉這番解釋他未必回信,換位思考,換做是她自己也不會信,可還是忍不住解釋一下。
“為兄知曉你是想有備無患,此乃人之常情,我亦不怪罪。”
“那你為何……”
“為了有備無患。”
“……”聞姝徹底默了。
她既然想‘有備無患’,那他自然也想,認她做義妹便是在限制她往後行為。
他卻說不怪罪她的‘有備無患’。
他都那般大度了,她若怪罪他的‘有備無患’,豈非顯得小氣?
不過短短兩句話,卻暗藏陷阱,她則毫無防備的一頭紮進去。
雖這陷阱無傷大雅,卻也讓她不得不警醒他過人的謀算。
隔日何氏身旁的王婆子攔在聞姝面前。
“小姐,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聞姝剛從聞老夫人房裏出來,聞言頓了頓,問:“母親找我有何事?”
王婆子滿臉的笑意,眼中帶這些得意,催促道:“您快去吧,自然是好事。”
她便跟着王婆子去了何氏房裏。
心中自然明白何氏找她向來沒有好事,但她也懶得因小事惹何氏不快,省的對方鬧到祖母面前來,擾了祖母清淨。
以前何氏看她不慣,時常找茬,以母親的身份罰她。
她年幼氣盛,受不得委屈,又舍不得打擾體弱常病的祖母,便将委屈壓在心裏,待父親回家後告狀。
但她年紀小藏不住事,很快便讓何氏看出端倪來,往後只要發生口角,便故意在祖母午休時跑去訴苦,讓祖母替她主持公道。
聞姝心疼祖母,漸漸的便開始避開何氏,有時受了委屈也是能忍則忍。
後來又察覺到自己若與父親親近,便會惹得何氏不滿,轉頭便想法子找茬罰她,她被罰的怕了,漸漸的也不敢再主動往父親面前湊。
如今便養成了習慣,尋常盡量不去惹何氏不快。
何氏的屋裏堆着兩個箱子,箱子裏除卻绫羅綢緞,便是各種金銀首飾。
聞姝進屋後,何氏掃了她一眼,難得沒有冷下臉來。
何氏與何婉婉姑侄二人臉上是遮掩不住的喜色,何婉婉看見她便走過來挽着她道:“這些都是我兄長從京都帶回來的,你快瞧瞧這首飾多精致,咱們泗水縣的首飾鋪,再過十年也出不了這般精細好看的首飾來。”
哪有女子不愛绫羅首飾?且箱子裏這些東西的确能看得出來是極好的東西。
不愧是京都帶回來的。
何婉婉說的不錯,這些東西的确是泗水縣難以見到的好物件。
不過聞姝很快便将視線從這些東西上移開,看向何氏:“不知母親找我可是有事?”
何氏将要開口,何婉婉卻先她一步說道:“我兄長此番入京趕考,中了進士,高興之下給我買了一堆東西,你看看,便是這些。”
她指着兩個箱子:“我想着我便是長着三頭六臂也用不了這麽多,便想讓妹妹幫我分擔些,這兩箱子物件你只管挑揀,但凡有看看上的便都拿回去吧。”
聞姝搖了搖頭:“無功不受祿,即是何姐姐兄長特意買給自己妹子的,我這外人如何能厚着臉要走?何姐姐自己留着吧。”
何婉婉神情微僵。
她萬萬沒想到,聞姝尋常衣着佩戴那般寒酸,竟能這般果斷的拒絕這些好東西。
還想再說什麽,聞姝卻微笑着道:“何姐姐的心意妹妹領了,但這些東西當真是不能收。”
又轉身對何氏道:“母親若無事,我便告辭了。”
何婉婉眼睜睜看着聞姝走了。
耳邊傳來何氏不屑的嘲諷:“瞧見沒,她就是這般會妝模作樣,才哄得縣令處處将她這個女兒放在心尖上,我的逸兒可是聞家的獨苗,卻也比不得這丫頭片子在縣令心中的地位。”
“姑姑。”何婉婉為難道:“先前母親特意交代過,如今東西沒送出去,回去如何同母親交代?”
何氏道:“這有什麽好糾結的,你就說她收了就是,你母親總不好找她對峙。”
“姑姑不知,如今家裏處境艱難,您又無法說通姑父幫忙,如今只有從她身上想想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