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終章
終章
對于青楸的請求，紫玉雖有些驚訝，卻還是應了下來：“我确實有些門路，姑娘若是信我，便交給我來辦吧。是要賣些什麽？”
青楸猶豫了好一會兒，憋到最後才期期艾艾地開口道：“其實我手頭有一份秘籍，若不是最近需要錢幹大事，我也不想拿出來。但這份秘籍是我們家中私傳的，我只能拿一份手抄本過來，不知這樣的東西……方不方便賣？”
紫玉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和氣一笑：“要是其他人，這樣沒有保障的生意我也不敢接。但既然是青楸姑娘，那便無妨，姑娘也可放心地交給我。”
“可我……我并沒有将那秘籍帶來，等過兩日再送過來，這樣可以嗎？”
青楸面上的遲疑顯而易見，紫玉卻什麽都沒有追問，只讓人放心準備着，等拿到東西了，不管是要寄過來、還是再親自走一趟，她這邊都能接下。
青楸滿懷感激地向着她道了謝，轉身離開，租好馬車便回了一念門。
既然要把秘籍拿出去賣，那麽這回準備的，就不能是簡體字版本，必須得用這世界的複雜字體。
那些字，青楸都是認得的，但要一個個寫出來，可就有了難度。眼下鹿卿雲正忙着，其他人面前，她又不大想透露秘籍的存在，這時候便只能認了命，費勁一個字一個字寫。為了能盡量賣個高價，她還得想方設法把字寫得足夠端正。
如此勞心勞力地折騰了三天，她可算寫出了想要的東西。
要是将秘籍上的內容全寫下來，只怕反而會惹來他人的懷疑，所以她僅僅選擇了其中的一部分，重點放在了一些丹藥與煉器的方子上。也許有人湊齊了一切，卻缺少最要緊的秘方。她想針對的，就是這群人，說不定他們中就會有個冤大頭，願意花重金、買這幾個方子呢？
青楸暢想得極好，抱着極大的期待将秘籍寄給了紫玉。
沒想到這日下午就傳來了一個壞消息——秘籍丢失了。
據紫玉所言，她趕到領包裹的地方時，那裏已經空無一物。不僅是青楸寄出的秘籍，還有許多旁人的東西也不見蹤影，官府已經派人去追查，可究竟能不能有個結果，短時間內恐怕不好說。
反正是手寫出來的，何況之前已經經歷過一回秘籍丢失之事，青楸倒還挺适應，反過來安慰過紫玉沒什麽大問題後，她與紫玉約好，過三日重新寄一份過去。
因是第二次寫，這一次她的動作明顯快了許多，要不了三日，兩天就把東西寫得差不多了。
不過這回，她還沒來得及去寄東西，多日不見的鹿卿雲忽然晃蕩到了她屋子裏。
餘光瞥到掌門那一瞬，青楸下意識先将秘籍藏了起來，仿佛方才在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一般。
鹿卿雲自然注意到了，但按住疑惑沒有多問，顧自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開門見山便問：“你近些日子……缺錢花？”
青楸眨了眨眼睛，沒有立即作答。
真是怪了，她私下找紫玉說要賺些錢，除此之外再不曾同誰聊過錢的事，掌門大人忙着找人，還能關注到她缺錢花這點小事？
理清楚思緒後，她輕咳兩聲，不大自然地開口道：“弟子只是需要一點錢來做事，倒也沒那麽缺。”
鹿卿雲看着不大相信的樣子，遞過來一個小荷包：“若是有需要，找關瓒去領就是。”
“弟子其實不是……對，弟子确實缺錢花。多謝掌門好意，那弟子這便收下了。”
青楸本有同他解釋一二的沖動，但轉念一想，何必要把錢推出去，便順手将荷包接了下來。
眼見着鹿卿雲送完了錢起身就要走，她猶豫片刻，還是問了。
“掌門大人，您要找的那位……可有結果了？”
鹿卿雲搖了搖頭：“只能确定一定藏身在門派中的某處，暫時還未能發現具體的位置。”
他話音方落，外頭忽然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響。就好像是……有一道重雷，徑直劈在了山頭上。
鹿卿雲往青楸身前一站，蹙眉望向動靜傳來的方向。這樣的響聲，他亦是第一回聽見，一時之間辯不明具體的情形，便只能向着她囑咐道：“我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你就待在自己屋中，不要随意走動。”
青楸笑笑，瞧着還比他鎮靜些：“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一場小小的爆炸罷了。”
鹿卿雲：？
“掌門大人還是快些過去看看情況吧，這樣的震動，最多讓鹿珊長老昏迷一時，要是她醒了，就該跑了。”
鹿卿雲：？？
要不是眼下的時機不合适，青楸不介意慢慢同他解釋，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她只能先催着鹿卿雲去尋人。
好在最後他還是相信了她的話，起身便準備往那邊去：“好，我去看看情況。鹿珊也許還留了什麽手段，你就在這兒待着，不要過去。”
青楸乖乖巧巧地應了聲好。
待掌門一離開，她翻出方才寫好的秘籍收進儲物戒中，将通訊撥給了紫玉。
“紫玉姑娘，事情稍稍有點複雜，簡單來說，靠着掌門大人的接濟，我已得到了需要的錢，所以之前我同你提過的生意……就先作罷了，可行？”
她為了找出鹿珊才玩了這一出，畢竟是利用了紫玉，她實在有些不好意思。之前訂下此事時，她是付過定金的，現在對方說要退，她也沒敢答應下來，只說鹿卿雲給的“接濟”足夠多。
好容易勸好紫玉，青楸長出了一口氣。
她之前也沒有計劃能成功的把握，這大概算是意外之喜。
離開一念門那日她便覺得奇怪，總覺得有誰在看着自己似的。她剛開始以為是鹿卿雲不放心，然一路去見了辰安與紫玉，這種感覺不減反增，她這才覺察出異常。
到了此刻她終于能确定，當時盯着她的人，至少有兩方。一方是掌門派出去的，也許是擔心她安全，另一方自然是鹿珊的人。
之前掌門的話讓她懷疑，最初的秘籍會遺失，恐怕與鹿珊有着某種聯系。好就好在……那上面的字對方壓根看不懂啊！所以鹿珊必然還會有下一步的行動。
青楸這三天精心為鹿珊挑選了方子，真假參半地寫下內容。普通的方子盡量求真，但那些個需要用到“淨天草”這類高級材料的方子，她都動了點手腳。反正只是費點筆墨，能幫掌門尋到人最好，找不到也不虧。
剛才那聲爆炸聲響，算得上是春雷送喜了。
鹿卿雲的囑咐言猶在耳，青楸抽出一件找全玄冉特意定做的衣服穿上，又翻出之前送辰安回家時掌門送的隐身符咒拍在衣服上後，方才向着巨響傳來的方向便去了。
他倒是挺會同她客氣的。
這麽多地方都陪着他走下來了，還能少這一回？
青楸在漆黑的山洞中摸索着藏在石壁後、偷聽鹿卿雲與鹿珊對話時，兩人已交流過一段。此刻，他正在質問師姑，發生在辛家的事兒是否由她所為，背後的理由又是什麽。
鹿珊倒是挺幹脆，一開口全給應了：“是我做的又如何？我與你父親、與你相比，究竟是差在了那裏？只因我是次女，便注定什麽都得不到，哪兒有這樣的道理！”
所問既已得到了答案，鹿卿雲再不猶豫，于掌中暗暗蓄力，庭幽劍亦蓄勢待發。
鹿珊忽而冷笑一聲，開口時聲音極冷：“鹿卿雲，你傷不了我。你錯就錯在不該耽于情愛，還讓她成了我能控制住的把柄。”
青楸正想着掌門這耽于情愛耽得可真不明顯之時，腰上忽地傳來一陣刺痛。只一眨眼，她已被帶到鹿珊的跟前，一柄冰冷的利器正抵在她喉間。
這位置，倒是挺方便她觀察鹿卿雲表情的。
難得在他臉上看到這麽明顯的焦急、擔憂與不安，她對鹿珊方才那句話有了更深的理解。
鹿珊的聲音自她耳後響起，帶來的冷意愈強，幾乎叫人渾身汗毛都要豎起來。
“你以為帶個隐身符咒便能躲起來？在鹿家，誰的符咒之術能高過我！”
說這話時，鹿珊語氣中透着幾分癫狂，話音方落，她一出手便精準撕去了貼在青楸身上的符咒。
青楸現身時的模樣，讓在場兩人都陷入了沉默。
也不知她從哪兒找來這麽一身怪裏怪氣的衣服，從頭到腳處處都遮上了，臉也蓋在裏面，半點縫隙沒露。
她的聲音從面罩後面傳來時，聽着都有些不真切。
“掌門大人不必擔心，她傷不了弟子分毫，您該怎麽對付怎麽對付！”
鹿卿雲尚未作聲，鹿珊已然動怒，一劍砍向青楸手臂。
庭幽已出現得很是及時，然而畢竟隔了一段距離，将鹿珊的長劍震開前，後者已經砍在了青楸手臂上。
……就是半點傷口沒留下。
見鹿珊眼中盡是不可置信，青楸向着她笑笑：“月瑩漆雨衣，刀槍不入，鹿長老您值得信賴。”
什麽叫真正的刀槍不入，這便是了。
鹿珊：“一念門何時有如此多月瑩漆！”
青楸：“弟子自備的。”
當初在龍虎樓拍賣時，她還拍下了月瑩花的種子，她雖然不會種，可姚長老擅長啊。她離開一念門去找辰安前，特地将花種給姚長老送了過去。
姚長老答應了幫她種花，卻也提出了要求：最終種出來的月瑩花，姚長老要分去一半。
青楸抱着有就行的态度答應了對方的要求，而最終她分得的月瑩花不多不少，制出來的漆正好夠給這特制雨衣由上到下刷一遍。
她又不是奔着給掌門添亂的目的來此處的，當然不會任由自己成為他人把柄。
方才鹿珊與青楸搭話的時間已經讓鹿卿雲占了上風，鹿珊再不敢分心，将所有的心裏用在了對付他上。
青楸鬼鬼祟祟地蹲在一旁，仔細檢查過“案發現場”。
方才的爆炸，果然是由混元塵引起的。
在那份遺失的秘籍上，她給混元塵相關的方子加了幾味藥。混元塵本就是極烈的物質，加了這些東西，再用炙火一烤，烈性沖撞之下，便引來這場驚天動地的響動。
可惜這屬于雷聲大雨點小，只能幫助鹿卿雲找到他師姑，卻沒辦法給鹿珊帶來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好在，她還給鹿珊長老準備了另一份禮物。淨天草的那份方子，她同樣動了手腳。
和掌門描述起來有些麻煩，她只好自個兒來拆禮物包裝。
淨天草被青楸寫進了一個丹藥方子，她還特意注明了，這丹藥必須得內服。方才她感受過，鹿珊體內已有了某種至純至淨的靈息，那大概率屬于淨天草，這件事也便算成了一半。
接下來她就只需要借一點外物，使之與鹿珊體內的淨天草形成感應便足夠。
唯一的問題是……
纏鬥中的二人頗有默契，遠遠避開了她，她又不敢貿然上前。萬一影響了掌門發揮，那可就是她的罪過了。
看着在天上亂飛的鹿卿雲與鹿珊，青楸琢磨半晌，忽而有了點想法。
她将山刀握在手中，将一枚丹藥捏碎，抹在了刀刃上。
這是紫砂重。
紫砂重本屬劇毒，卻又能讓人在短時間內功力大增。青楸也算在自己身上試過藥，所以對其性質愈發了解。
化清丹能化解其毒性，而淨天草則會與之形成某種感應，使得毒性大大增強。這樣産生的毒性并不能致人于死地，短時間內只能讓人全身麻痹。換言之，就是将紫砂重毒暈人的時間縮短了。
雖然憑鹿珊的修為很快能運靈化解，可鹿卿雲需要的，也許就是這點時間。
青楸看準機會，在鹿珊離她最近的一瞬，按下了山刀上的按鈕。
恰在此時，庭幽劍也急速向鹿珊攻去。
鹿珊一時顧不到兩頭，決定躲開庭幽、以身體抗下山刀那點微不足道的小傷害。
這顯然是個錯誤的決定。
具體的情形，青楸沒能瞧見。
漫天劍光傾斜而下，将鹿珊整個人都籠在了其中，光芒太盛，她不得不閉上眼睛。再睜開時，面前地上皆是庭幽的劍痕，鹿珊卻已不知所蹤。
青楸一下着急起來：“這是讓她跑了？！”
在給出解釋前，不知何時來到她身旁的鹿卿雲忽地握住她手腕，用目光将那奇奇怪怪的“雨衣”檢查過一遍。确認了雨衣上并無破損，他稍松一口氣，方才給出了解釋：“不是跑了，是死了。”
“可是……”
“天道有損一事，你可知道？”
見青楸茫然地搖了搖頭，鹿卿雲邊帶着她往外走，邊解釋道：“天道有損，已多年無人飛升，真正到了大乘期的修士皆是強行壓下修為不敢突破，而意外殒身的修士會直接被天道蠶食，我父母當時便是如此。師姑以為是我們限制了她，其實……”
他輕嘆一聲，沒有将話說完。
青楸眉頭微微一跳。
若是無法飛升，游戲便不能通關，那她不是也失了回家的機會？
鹿卿雲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抽空查過資料後，他發現青楸回家的關鍵在“飛升”，他有些突然地下了保證：“天道雖有損，卻并非無法可解，最後總能有法子把問題解決的。所以你——”
“弟子不急着回家。”
“你……”
青楸笑了笑。
對她這種孤身一人的人來說，生活在哪裏也沒什麽區別，不都是認識群朋友，留下牽絆後再走下去麽。剛來這世界有些人生地不熟，如今朋友多了，換個地方生活也未嘗不可。
鹿卿雲望着她，許久沒能憋出一句完整話。青楸看他多少有些拘謹的樣子，正想開頭代他說些什麽，他又顧自開了口。
“如今事情已了，在飛升之外，可還有什麽想做之事？”
青楸認真地想了一想，擲地有聲地開口道：“升官發財！”
鹿卿雲：“……”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輕聲作答道：“也許有個法子，能讓你快速擁有全門派。”
這話倒确實勾起了青楸的幾分興趣。她極好奇地盯着掌門，發現掌門慢慢紅了耳尖，卻不肯透露究竟是個什麽法子。
他沒明說，然她自個兒琢磨明白了，臉上的表情也起了變化，說不上那究竟是興奮，還是期待。
青楸笑得愈發燦爛，用詞尾上揚的語調喊了聲“掌門大人”。
鹿卿雲耳尖上的紅色愈濃，慢慢幾乎蔓延至整只耳朵。
“掌門……”
“走了。”
話突然被打斷，青楸也不惱，只是杵在原地，用鞋尖在地面上畫了個旋兒：“去哪兒？又出任務？”
“不是任務……去把師姑的死訊告訴辛家，也是給他們家一個交代。你——”帶着一分微不可察的遲疑，鹿卿雲向着她伸出了手：“願不願意繼續陪我走？”
青楸握住他手的動作幹脆至極：“我當然願意！我倒是想問問掌門大人，特意問了我想做之事，可是打算幫我實現心願？”
注意到她就這麽換了稱呼，鹿卿雲眸光微微一亮。
“好”這簡單的一個字，他說得鄭重有力。
“走吧，我們去找辰安！”
“好。”
“回來的時候，繞去雙極山一趟，看看無念？”
“将它帶回來也無妨。”
“可是門中不是還有杜茯苓和穆清辭在？”
“解決便是。”
“我還想……”
“全都由你安排。”
原本表達期望的話語停在了青楸喉間。她看向鹿卿雲，面上笑意更甚。
雖然現在說這話為時尚早，但她心裏已經有了底。在這個世界所度過的歲月，必不會難挨。
全文完。
真的非常感謝看文的姐妹們！
讓我們有緣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