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分開

齊潋站在那裏, 眸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嘴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線,許久沒有說出一句話。

江燃不再與她對視,只是默默看向窗外, 無聲地抗拒。

“好”掙紮猶豫半晌,齊潋終于吐出來一個字,過了一會兒,她又道:“等你傷好了,我們就分開。”

江燃重新轉過頭來:“一言為定?”

齊潋閉上了雙眸,将心底的那些情緒一同合上, 很艱難地道:“一言為定。”

江燃微微吐出一口氣,緩緩地道:“現在請你出去。”

“燃燃,非要這樣嗎?”齊潋凄然望着她,臉色愈發蒼白, 氣色竟然比江燃還差,仿佛她才是病人一般。

江燃看着齊潋這副樣子, 心中不是不難受的,她只是将它們藏起來了, 很辛苦很用力地藏起來了。她把目光從齊潋臉上移開, 努力使自己的心腸堅硬一點、再堅硬一點,然後冷冷地吐出一句:“出去!”

“好。”

齊潋的眸光完全黯淡下來, 她溫順地應了一聲, 退了出去, 關上門後, 大步往遠處走了很久,而後輕輕走回來,在門外立住。不知道站了多久,侍衛長來請她,她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帶着侍衛長離開了。

她走後一會兒,房間裏,江燃猛然捂住嘴唇,劇烈地咳嗽起來,一些細小的血絲落在江燃掌心,她等那陣痛苦過去,随意抽了紙巾擦幹淨手,很快又躺了下去。

這邊,齊潋整理好儀表,使得自己看起來不那麽憔悴虛弱,而後走到會客室,看到了幾張熟面孔。

都是相識十年以上的得力下屬,即使他們的變化較之八年前已經很大,齊潋仍然能一眼就把他們認出來,她露出一抹優雅的笑容,過去與他們一一寒暄,之後,幾人坐在一起,商量起接下來的事宜來。

這是齊潋複明以來見的第三批人。

莊園如今已切斷了與外界的聯系,人員只進不出。其中見過齊潋的那幾人更是被列為了重點監察對象,什麽消息也傳遞不出去的。而同時,因為這畢竟是聯邦的地盤,為了防止竊聽,齊潋只有将她用得上的人手一一召集過來,面對面地布置任務,這都是她親近的扈從,是在齊潋來到聯邦以後,通過各種各樣的方式秘密來到聯邦等候她差遣的,如今終于派上了用場。

而即便有着這樣親近的關系,但是因為事關重大,他們也是到了莊園以後,才得知殿下病愈的這件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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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殿下已複明,是時候該安排回帝國的事宜了。”

“殿下,我們等這一刻很久了。‘’

幾人激動地說着話,齊潋微笑聽着,在氣氛快要沸騰的時候恰到好處地擺了擺手,他們于是安靜下來,齊潋才道:“如今聯邦已不好多呆,我會盡快确定回國事宜。我病愈的消息瞞不了多久,恐怕會引來刺殺,你們都是安保方面的好手,如今把你們召集過來,你們應該也清楚自己該幹什麽。總之接下來的這段時間,還請時刻警惕。”

幾人嚴肅起來,站起來向她行了個軍禮:“是,殿下!”

齊潋和煦一笑,又道:“過幾天,王妃會出門一趟。我的康複是王妃帶來的,我希望将最好的安保力量放在她身邊,到那時,你們跟去吧。”

“殿下放心,我等一定竭盡全力保護好王妃。”

這幾人被留在了莊園,不久之後,他們會跟随江燃一同離開。而比他們更早來見齊潋的那些人,則和他們有着不同的使命,如今,那些人已帶着齊潋的命令,陸續踏上了回帝國的道路。

随着齊潋的複明,在廣袤的星海中,在另一片與聯邦相似卻又不同的天地裏,一場變局正悄然醞釀着。

齊潋很忙,她忙碌的同時,總統官邸那邊,也出現了緊張的氣氛。

聯邦總統與他的第一幕僚談論着齊潋。

“你确定齊潋那邊有大動作?”

“三天,三撥人,甚至其中有幾個是我們這裏都沒有備案的危險人物,這動作夠大了。總統閣下,帝國人的舉動太不尋常了,齊潋那裏肯定有大事發生。”

“看樣子的确是的。派去的人有消息了嗎?”

“沒有,沒有能成功進入莊園的,據報,那邊的防禦忽然上了好幾個等級,甚至連信號都切斷了,好像刻意在掩飾些什麽一樣。”

總統沉思片刻,濃眉緊緊皺在一起,像是一團粗黑的濃墨:“那就再去查!他們進不去,自然有人能進去。”

“您是說?”

“很久沒有和江權下棋了,我有些想念這老家夥的老奸巨猾。”

“我明白了,我立刻派人去請他。”

“去吧。”

總統眉頭舒展開來,将黑色皮手套戴上,走出房門,一旁立着的衛兵向他行禮,他目不斜視地走過去,身後跟着他的幕僚。

幕僚一邊緊緊跟随他,一邊小心往光腦中輸入着什麽。

不多會,江權收到了來自總統官邸的邀請,他微感詫異,但也很快地動身了。

各方面都有風暴在醞釀,而處在風暴中心的齊潋,卻沒有更多的動作了,她只是安靜呆在莊園裏,守着她受傷的妻子,等待着可以将消息公之于衆的時候。

說是守着也不盡然,因為江燃拒絕與她呆在一處,所以大多數時候,齊潋都只是靜靜站在江燃房門外,有時久一些,有時則是剛剛過去就被叫走了。

她其實已經明白了燃燃為什麽那麽生氣,她想要再次道歉,但是每次只要一走到房間裏,她都會被燃燃拿枕頭砸出來,加之醫生總讓她照顧好病人的情緒,所以齊潋一直也沒能再次和江燃說上哪怕一句話。

然後,在江燃快要病好的時候,莊園裏來了位有些特殊的客人。

江權。

其實齊潋在聯邦的交友并不廣闊,她向來很會避嫌,對于不必要的交際應酬,從來都是能推則推的,在這種深居簡出的情況下,能有能力、有資格見到她的聯邦人,不過是寥寥數人。

從前江權不在這個名單裏,但是現在,他已有了資格。身為江燃的爺爺、身為江家的當家人,即便是齊潋,也得給他兩分薄面的。

對于江潺,也是同理。

但是對于江家的其他人,齊潋向來還是比較冷漠的去對待。之前江煥生日,辦了一場宴會,大約是覺得與齊潋有了些沾親帶故的關系,還遞上過邀請函,齊潋自然沒有理會。

但是江權既然已經表達了想要來看看孫女的願望,齊潋就不好簡單粗暴地拒絕,她心中清楚江權的目的,但是她私心裏想要找個機會和燃燃坐下來說說話,于是還是答應了江權。

江燃聽說江權要來“拜會”,感到十分的意外,齊潋終于能與她說上話,沒有隐瞞的想法,将江權來的原因告訴了江燃,江燃聽後,更加奇怪:“那你為什麽還答應他?”

從齊潋的話語來看,她病愈的消息還是保密的。江燃懶得去想其中的彎彎道道,但是既然齊潋這麽做,想必自然有她的道理,那麽現在怎麽又答應與江權見面了呢?和江權一見面,不是什麽都洩漏出去了嗎?

“所以我會裝作還沒有複明”,齊潋自嘲道:“瞎了那麽多年,如果說是假扮瞎子的話,恐怕世界上最好的演員也比不上我。”

江燃仍然顯得很冷淡:“那是我爺爺,你就不怕我把消息告訴他?”

“你會嗎?”

其實到了這時,該布置的已經布置好了,所有的都已準備就緒,這個消息傳出去也就傳出去了——反正終究是要傳出去的。只不過,多瞞一天的話,齊潋她們就能做更多的準備,但是總體來說問題不大了。所以齊潋也不是很在意消息是否會走漏,她問了江燃一聲,悄悄往江燃那邊挪動一步,換來江燃的瞪視,只好又縮了回去:“我知道你不會的。”

江燃看她一眼,沒有說話。

江權果然什麽也沒發現,齊潋的演技太過精湛,和以前根本沒有不同,以至于江燃好幾次都感覺齊潋的複明是個假象,她因此感到害怕,但是她也知道自己這樣完全是在杞人憂天。

她想,她可能還做不到不去在乎齊潋。

也不知道分開之後,她能不能完全冷靜下來,去審視這段感情的去留呢?

江權此行沒有發現些什麽,但是江權還帶來了幾個尾巴,對于聯邦的這些暗牌,齊潋的人沒有客氣,将他們處理了,在江權離開以後,跟齊潋彙報了一下。

齊潋這時又一次地被鎖在了江燃的房門外,對他們彙報的這種意料之中的事情沒有多大的興趣。

而又過了一天,江燃收拾好了東西,準備離開莊園回公寓住。

還是個大霧的早晨,江燃走的早,齊潋也很早地起來送她。說是送她,但當然也遭到了江燃的拒絕,江燃最後是孤零零一個人上的飛艇。

而齊潋站在樓上,從窗邊看向江燃,霧真的很大,江燃稍微走遠一些就完全隐入那片白茫茫中了,齊潋一直默默注視着那片白霧,雖然已經看不到人影了。

飛艇漸漸在天邊縮成一個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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