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他的動作并不輕柔。

喻然說:“我從來沒有那個意思,也沒有想管過你的事,況且,我也沒那麽多的資格管你,只是宋阿姨擔心你,我傳達一下。”

許是提起他們,宋冽的神情更漠然了:“如果是因為他們的話,更加不必,我不需要。”

喻然慢慢将雨傘撿了起來,打掉上邊細微的灰塵。

“你不要就算了,馬上還要上課,我先回去了。”

宋冽以為就她的性子,該是會啰啰嗦嗦地繼續絮叨一些,然而沒有。

她一個字都沒再多說,轉身很是利索地走了。

宋冽盯着她的背影,在原處站了許久。

直到那些男生好奇地走過來。

“那是誰啊,以前沒見過,新認識的妹子?”

“可是不對啊,她是從高三沖刺班那邊過來的,她要高三了?!”

宋冽沒說話,雙手插回兜裏,漫不經心地垂眼。

地上有一片枯黃的樹葉。

他踩了上去,慢慢摁碎。

現在是六月末,原高三的學生早在月初高考完就放了假。

學校內高三的班級都是馬上預備沖刺的,就像現在的宋冽,也在準備着高中沖刺,當時喻然馬上高三,他馬上高一。

兩人差着兩級的距離。

就是這兩級的差距,讓當時的喻然無數次覺得,宋冽只是表面看着懂很多的樣子,實際上就是個脾氣惡劣還幼稚的臭小孩。

面對別人的關心冷眼相對,這不是幼稚是什麽?

喻然當天下晚自習的時候宋冽那棟樓已經黑了,她們高三沖刺班是最晚放學的。

晚上是淅淅瀝瀝的小雨,她撐着傘回去,宋冽并不在家裏,喻然沒有管,回了房間做功課。

今天她送傘只是因為宋阿姨的叮囑,并不是自作多情要去管宋冽的事。

她很清楚自己在宋家的位置。

她只是個外來的人,只是暫住在這裏的人,宋冽不一樣,他是宋家少爺。

難惹點無可厚非,她碰過一鼻子灰,自然知道以後再不去招惹他。

失去父親之後,對于喻然來說剩下最重要的就是學習。

只有好好學習,考上一個好大學才是她唯一的出路。

-

“為什麽剛到高一這學期名次就退步了兩名?宋冽你最近在幹什麽,你知不知道成績退步意味着什麽,你這是最重要的高中階段你知道嗎,你在學校都是幹些什麽?”

宅院裏,傳來宋世凜嚴苛的訓責聲。

喻然起身走到窗戶邊往下看,庭院裏,宋世凜手裏拿着月考成績單,而宋冽直直地站在他面前,面無表情地聽着。

來到宋家兩個月,喻然多少比之前更了解宋家夫婦了些。

宋世凜對外人謙遜有禮,對宋冽卻極為嚴苛冷淡。

他希望宋冽不管何時都可以站在頂端,考試必須第一,學習必須最好,以後好為他接班做企業領導者。

他平時沒有時間照顧宋冽,只有在他出成績的時候更上心些,雖說上心也無非是考第一了一句誇獎,退步狠狠苛責。

高一第一次月考,宋冽第一次數學不及格,總分直接下降了幾十分,掉出年級前五十,宋世凜勃然大怒。

“你最近到底在做些什麽你和我說,你從來沒有這麽大退步的。”

少年不說話。

“你知不知道前兩天我還在和你伯伯誇你,說你成績多好,現在每天在家多聽話,你就是這樣的?覺得自己大了,可以分心做其他的事了,你想沒想過你這樣退步會有多少同齡人追上你,你的未來往哪擱,我宋家的面子往哪擱!”

許是最後一句話說到他的心坎。

宋冽眼神裏終于出現變化:“所以我成績好不好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你所謂的面子?”

“你這是說的什麽話,我不是為你好我會說這些?我一個做父親的嚴格要求你只是為了我的面子?”

他冷笑一聲:“你這幾年從來沒有管過我,不是外出工作就是出差,你嘴上說為了我好,為我的成績着想,我上學到現在你有親自輔導過我一次麽,就像你說的,你為的不過是你的面子,為的是你自己,你卻從來沒想過我的感受,沒想過我真正喜歡的是什麽。”

宋世凜一頓,似是沒想過他會直接頂嘴。

他更氣憤了,擡手要去打。

宋冽背脊挺直。

那一刻只是閉上眼,甚至躲都沒想過躲。

舒瀾及時過來拉住了他,那一巴掌也沒落到宋冽身上去。

喻然驚得往房間裏退了退,沒敢接着看。

好在庭院裏沒傳來什麽其他聲響,宋世凜想來也是舍不得打他的。

之後他讓宋冽在院子裏罰站,這場矛盾就此結束。

喻然又走到窗邊看他,宋冽性冷,但很倔強,宋世凜之後走了,他仍舊站在那裏,動都沒動過。

這還是喻然第一次見待人溫和有禮的宋世凜發那麽大的火,好像他特別希望宋冽能趕緊走到金字塔頂端,可盼望多了,往往适得其反,反而讓人厭煩。

喻然并不知道宋冽每天在幹什麽,她只是覺得以他的成績不該突然掉這麽多分。

喻然去客廳找到他的卷子。

果然。

後邊大題難題他都做對了,唯獨前邊很多小題不該錯的都錯,有的選擇題還選了一眼就看得出不是那一項的錯誤答案。

他是故意的。

至于為什麽故意,喻然并不懂。

榕城降溫了,僅僅傍晚就大風四起,那會還下了場小雨。

宋冽就在庭院站着,一直站了一個多小時。

喻然本來在房間裏寫作業,沒想去幹涉這件事,不一會兒又聽到庭院裏傳來幾聲幹咳。

她拿筆的手頓了頓,不知怎的想到宋冽身上穿着的那件單薄短袖。

正常人這樣吹風都會受涼,更何況他一個還沒成年的人。

-

入夜後宋冽才進屋子。

他們又走了,只剩他一個人。

宋冽冷着眼,自嘲地笑了笑。

“生我和不生我有什麽區別,這輩子,你們和你們的事業過不是挺好麽,還要我做什麽。”他冷聲低喃。

上樓,隔壁房門卻在這時開了。

“等等。”

他腳步停下,看過去,似是才記起來家裏還有個人。

喻然深深記着他上次說讓她不要管他的話,生怕又惹着這位小少爺的不快。

然而誰知道這麽巧剛到門邊就聽到了某些她不該聽到的話。

宋冽緊盯着她,似在懷疑她是不是偷聽。

喻然說:“我先解釋,我不是要多管閑事的意思,也沒聽到什麽,只是想說你在外邊吹了兩小時風真的大概率會生病。”

喻然握着把手站在門邊,頂着宋冽的視線,慢慢遞了兩盒藥過去。

“吃點藥吧,總沒壞處的。”

宋冽的目光落到那兩盒藥上面。

卻沒伸手去接。

喻然一時間有些尴尬。

但想想他剛受訓斥,估計現在心裏還沒走出來,鬧脾氣也情有可原。

“不要嗎,那我……”

正說着,宋冽忽然伸手将藥拿了過去。

“謝了。”

宋冽拿着藥進了房間。

喻然有些意外有些懵,還有些說不清的感覺。

當晚喻然陷入了短暫的沉思,她對宋冽也有了新的定義。

她從小雖然只有父親,但她的父親為人寬厚溫和,會教她很多,也從不盲目苛責她,所以從小到大喻然感受到的只有溫暖。

她第一次來到別人的家庭,感受不同的家庭氛圍,頭一次知道原來那些性格不好的人也許不是來自于自身,而是久而久之身邊環境賦予他的。

宋冽其實不是脾氣惡劣也不是不明事理,他是明白得太過清醒了,以至于年齡并不大卻顯得過于冷漠。

不知怎的,喻然有些心疼他。

第二天,宋冽直掉年級五十名的事在高中部人人皆知。

在這之前他可以說是校園內的學霸人物,成績頂尖,直達清華北大的存在,突然之間成績驟降,在所有人看來是很大吃一驚的事。

各科老師接連找宋冽談話,這次情況更是嚴重,他的班主任直接把他叫到了辦公室進行了長時間并且深刻的談話。

喻然是課間抱作業去辦公室時,無意撞到剛從辦公室裏出來的宋冽。

今天他不知道怎麽回事,臉色沉得可怕,皮膚本就偏向冷白,此刻連帶着嘴唇都泛着白。

狀态很差。

喻然聯想昨天他受罰吹風的事,想着會不會是真的生病了。

宋冽和她擦肩而過。

由不得她多想,喻然先抱着作業去了辦公室。

有的辦公室老師分配是按科分配,不分年級,所以偌大一間辦公室可能有同科的很多老師。

喻然将作業放到熟悉老師的桌上,正好聽隔壁桌的老師說:“這孩子聰明,成績也頂尖,可不知道怎麽了,就喜歡盤弄這些玩意,現在倒好,還直接在上課玩了起來,說什麽是調試,他有沒有想過自己還是一名高中學生?”

“怎麽,難道不好好學習,準備以後靠這些東西靠唱個歌來養活自己嗎,這出身有錢人家,那更該注重學習啊!”

喻然直覺那個老師是在說宋冽。

她轉頭看了眼,正好看見辦公桌旁放着的一把白色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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