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山上桃花開不盡

015山上桃花開不盡

範鄲第一時間将桌子掀了,三人順着不同的方向跳開。

月光如練,沒有溫度,照在眼前的怪物上。

簡單來形容它,就是有着人頭人腳、身體如蛇狀的怪物。

“我來對付它!”陸蘭溪從乾坤袋裏拿出自己的劍,然後擋在司雨霏的面前。

司雨霏:“……”

外面的人真的很讨人厭,完全擋住他觀察所謂的半人半仙了。

陸蘭溪的門派屬于可以禦妖的東昌門,他本來應該可以召喚他的禦妖出來,為他降魔伏妖。當他想這麽做的時候,才發覺自己的體內,法力空空。

範鄲在一旁,臉色慘白。他也是想要對戰,才發現自己的法力空掉了。

“嘭。”外面的鼓聲傳來。

陸蘭溪和範鄲的眼睛瞬間失神,與有規律的鼓聲一起,看見了綠油油的森林,成為了自然的一部分。

蛇人伸出手,指着他們,咧嘴笑道:“你們也吃了,山羊神的肉。”

他們确實吃了。

“不用害怕,吃掉、或者被吃掉,最後我們都是在一起的。”蛇人的蛇身在空中滑向離她最近的陸蘭溪,“玩捉迷藏,被抓到的,就要變成鬼了哦。”

說完,她張開血盆大口,正要咬斷陸蘭溪的脖子。

“借一下。”司雨霏幹脆利落地從陸蘭溪的手中奪過他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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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驚訝了蛇人。

司雨霏拿着陸蘭溪的劍,從側邊走了出來。

他是一個器修,但是情況也許比較複雜一些。他的兩把武器,基本上沒有什麽用,但是在這之上,他倒是學到了另一個技能。不管是誰的武器,到了他的手裏,就會為他所有。

司雨霏催動此劍,瞬間,妖魔順應他的呼喚,湧了出來。

他的眼睛轉動,看了蛇人一眼,做了判斷,殘酷地說道:“吃了吧。”

這裏的半人半仙,只是比人厲害。他們長期待在這個鎮子裏,被催動着悟道,并不是真的自己修煉成了,根本沒有太多的能力。劍中的禦妖一湧而上,攜帶着司雨霏的法力與決斷,和它糾纏在一起。

妖魔啃食蛇人,蛇人想要絞死他們。

妖魔鬼怪纏繞在一起,月光照耀,清楚無比。

司雨霏在一旁看見,蛇人的身體太長了,最重要的是,它的力量對普通的禦妖進行了壓制。一開始,禦妖們還能靠數量,各自控制住蛇人的不同地方,意圖将它撕碎。但是蛇人的身體在空中繞來繞去,将所有的禦妖都纏繞起來。

蛇把禦妖們裹成了球形,然後張開都是尖利牙齒的嘴巴,準備把禦妖和自己的身體,一起吞進肚子裏。

司雨霏閉上眼睛,手中的劍在他的手中一抹,凝神施法。

蛇人已經吞下了所有的禦妖,随後耀武揚威,沖向司雨霏。

凡我所持的武器,皆變為我的力量,百鬼魍魉,千煞兇妖。

蛇人已經沖到了司雨霏的面前,張開的嘴巴對着他的頭顱,但是卻在快要吃掉他的下一秒,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司雨霏皺眉,随後橫着的長劍随意一揮,從下往上劃了半圈,用劍的尖端處抵住蛇人的腦袋下巴。

“嘴巴很臭。”司雨霏說完,另一只手擡起,對準它的身體,用強烈的風術将它推開。

蛇人迅速被打飛。

“嘭!”

蛇人的身體在空中爆炸。

明亮的月光清楚照着陰暗的地上的一切。

十幾只龐大的禦妖從蛇人的體內開膛剖腹出來。

惡心的血肉之中,瞥見少年明亮又興奮的眼神。

死與傷害,為他獻上被壓抑的片刻歡愉。

“啪。”蛇的人頭掉在地板上,它能看清楚自己死後發生的情況,不敢置信地在地板上蠕動着。

“啊啊啊……”

它痛苦掙紮着,眼睛看向神臺。

只有羊,在面對痛苦的時候是無聲。

司雨霏見蛇人已死,走向神臺,拿着手中的劍往下掃。

肉身神像供在桌子上,但是下面有一棵發着芽的種子,神像的血肉四處蔓延,似乎把種子也包裹了,實際上,是種子上的芽纏住了這一具身體。

司雨霏覺得這顆種子有點眼熟,他伸出手,果斷地拿走了那顆種子。

在他拿走種子的瞬間,整個鎮子的靈氣瞬間枯萎。

肉身神像抖動。

司雨霏動作緩慢地擡起頭。

那尊佛像改變了動作,全部的羊蹄向上,顯示出了非一般的欣喜若狂。

只有司雨霏能聽到它的聲音。

『哈哈!

啊哈哈哈哈!

飛升!我終于要掙脫身體的束縛飛升了!!!』

司雨霏對它的成仙或者地縛并不感興趣,他拿着那顆種子,轉身就走。

肉身神像正準備脫離這個世界,往更高的境界走去,忽然之間,一種比那顆種子還要強烈的力量拉住了它。

它就像是一只柔弱的兔子,被人類的手,一下子拽了下去。

毫不留情、甚至有點殘忍。

『等等!這不是飛升!這是……』

山羊神想要在彌留之際,留下一些訊息,但是他的身體在察覺到變動的時候,就迅速和這個鎮子一起枯萎了。

司雨霏背對着神臺,繼續往前走。

神佛萬千的手,在他的背後,痛苦地朝他伸去,祈求再得到他的挽救。

『看看我!少年!再看看……』

能聽到萬物心聲的司雨霏,只有一樣事物的聲音聽不到。

死物。

神像嗚咽一聲,帶着驚人的秘密,從通往神殿的路上墜落,深埋于污穢之中。

司雨霏拿着劍,繼續走着。

“嘔……噗……”陸蘭溪和範鄲突然趴在地板上,感到了一陣惡心,他們幹嘔着,然後吐出了一塊肉。

一塊有羊蹄模樣的肉。

司雨霏在經過他們之間,只随意瞄了他們一眼,就将劍裝進劍鞘後,放在陸蘭溪的身旁。他擡頭望,面具下的臉展現出疑惑不解的表情。

整個地方,突然一點聲音都沒有了,人內心的聲音也沒有了。

陸蘭溪和範鄲還趴在地板上,眼睛無神,似乎一時半會是恢複不了了的。

司雨霏不得不扯下廟宇中的一塊布,找了一塊還算是沒有屍塊的幹淨位置,待在原地保護他們,順便研究手中的種子。

“真的好眼熟啊,在哪裏看過呢?”司雨霏舉起那顆種子,對着明亮殘酷的月亮。

太陽的一絲光照在身上,終于驅除了渾身的寒冷。

陸蘭溪回過神的時候,他才慢慢回憶起昨晚的事情,他慌張又着急,下意識去尋找司雨霏和範鄲。

範鄲在離他不遠處,看樣子也是剛緩過神。

陸蘭溪繼續左右轉頭,這一眼看去,他快要又吐了。

司雨霏因為太無聊了,一晚上把蛇人的屍體掃成了一堆,正在拼湊中。

“雨歇君……”陸蘭溪認識司雨霏兩三天的時間,感覺自己受到的刺激,遠比之前人生幾十年。

司雨霏在研究半人半仙的身體,他的品行就是他想的那樣惡劣與奇怪。在聽到有人喊自己後,司雨霏轉過頭去看。

他的臉上換上了新的面具,是一張純白的面具,但是捏出了鼻子和嘴巴的形狀。

陸蘭溪的心情複雜。

但是他想起昨晚的驚鴻一面,沉默了,因為心情更奇妙了。

司雨霏問他們:“你們好點了嗎?”

當一個人偶一樣的人關心你的身體健康,真是讓人誠惶誠恐。

他們不用想那麽多,因為司雨霏不僅長得像人偶,性格也沒差多遠。他開口問他們的情況,只是為了告訴他們另外一件事情。

司雨霏的手擡起,指着門外。

你們去看。

陸蘭溪和範鄲一臉疑惑,但還是按照司雨霏的指示,緩步、小心翼翼地走向廟宇的門。

門從裏面向內拉開。

外界的一切展現在他們的面前。

草木枯萎、房屋倒塌、泥土幹燥、空無一人。

除了這一座神廟裏的他們,周圍沒有一絲活氣,一個人、一只動物、一棵草都沒有。

“結界已破,信息我已經得到,你們也醒過來了。”司雨霏言簡意赅,“那我就告辭了。”

他趕着去下一個地方了。

司雨霏從來不做假動作,他說要走,那便是要走。

範鄲來不及反應,因為他尚且在昏天暈地的折磨之中。陸蘭溪倒是靠着奇怪的意志力,抓住了司雨霏的袖子。

司雨霏回頭看他。

陸蘭溪此刻也說不了太多的話,他的手抖着,連忙從懷裏拿出一張邀請函,寫了幾個字後塞給他。

“如果你要找人……說不定有可能會在這裏。”他們是來參加不遠處的一個小宴會的,他不清楚司雨霏想要找的人是誰,但是他想要再見到司雨霏才是真的。

司雨霏看了他一眼,默默接過邀請函,然後繼續離開。

看到司雨霏漫不經心的态度,陸蘭溪在他的背後伸出手,但是卻說不出一句多的挽留的話。

前路漫漫,司雨霏四處亂轉。

司雨霏把乾坤袋裏的包袱拿出來,将陸蘭溪給他的邀請函随意扔了進去,拿出邬清影的行程卡和地圖。

他跟着邬清影的行程,去了第三站。

第三站的地點離羊鳴鎮倒是不遠,司雨霏直接走了過去,然後流程就像之前的一樣,打開畫像問人。

這裏的老板看着他的畫像,認不出人,但是不妨礙他做生意。

于是司雨霏又被吃飯、泡溫泉、游船一套招呼完了。

司雨霏付完錢,買完特産後,搖了搖自己的荷包,有一種可能會餓死在伏羲院外面的不好預感。

因為擔憂着自己以後的生活問題,司雨霏沒有嚴格按照地圖上的路線前進,走着走着,他發現自己來到了絕路。

走到了山坡的盡頭,司雨霏收起地圖,随意塞進包袱裏,然後擡頭望。

他迷路,竟然無意間到了一處仙境。

往上是山,下面是一條通達的大路,此時是春天,附近種滿了桃花。

一對燕子從司雨霏的頭上飛過,風一吹,掉落的花瓣飛揚,席卷着春意,飛向高處。然後很快掉落在地板上。

一片粉色的花瓣,在空中旋轉着落下,停在了司雨霏面具的鼻子上。

司雨霏黑色的眼睛一眨,那點彩色就在瞬間被風吹落。

他眼珠子跟着一轉,看準方向,自然地伸出手,就抓住了從自己的面具上離開的花瓣。

司雨霏的手心放着桃花的花瓣,然後合上手,擡起頭,茫然地看着來時路。

如果現在走回去,未免太麻煩了。

司雨霏往山坡的邊緣走,坡度不是特別高,但是也不低,普通人如果不小心掉下去,不死也會殘廢。

他蹲在地板上,看向下方的平地大路。他的正下方栽種着一棵肉眼可見範圍內最大的桃花樹。樹冠沖天,粉色的花結在枝葉上,争相生長。而太陽光明亮璀璨,沒有辜負它們的生長往上。

司雨霏滿意地點了點頭,看來現在沒有人在這附近了。

确定了這一點,司雨霏站起來,連助跑都不需要,直接從山坡上跳了下去。他的衣服往上飄,綁在頭發上的黃色飄帶随風和頭發糾纏在一起。

他沒有什麽好擔心的,禦風術讓他平穩地往下降,不一會兒就可以站在平地上了。

一切都沒有問題。

司雨霏這樣想着的時候,在他飛到一半的時間點,桃花的枝葉動了。

不同于整棵樹被風吹動,是某一片區域的枝葉被人撥動。随後一條袖着祥雲的白色綢緞袖子出現,衣服的主人正在擡手,白色的外袍袖子滑下去,就露出了他玄青色的中衣袖子。

一個人從那棵茂密的桃花樹下走了出來,他滿頭青絲上的玉簪歪歪扭扭,頭發要墜不墜。

那人摸着自己的脖子,似乎有什麽郁悶的事情。

在他走出桃花樹的時候,天空突然降下一片陰影。

那人一愣,然後擡起頭。

在他擡頭,陽光從樹葉的間隙落在他的臉上,照得他的棕色眼睛透亮的時候,就看見一個人從上方掉了下來。

他露出驚訝的表情,然後下意識伸出手。

司雨霏皺眉,正準備轉用浮空術。

在他動手之前,他的身體先被一股力量托住,随後一雙手分別抱住他的大腿和後背。

男人的手接住司雨霏,将他攬在懷裏。就算他及時用了風術,但因為事情發生得實在是過于突然,所以他的手一沉,腳步也沒有站穩。為了将壓力化解,他在抱住司雨霏後,轉了半個圈。

頭頂的桃花被風吹得紛紛落下,映在司雨霏黑色的眼眸之中,染成粉色。

兩人黑白的衣服交纏在一起。

男人抱穩司雨霏後,笑着低下頭,說道:“好危險啊。”

司雨霏睜大眼睛,和他四目相對。

世人算不進天機讀不準春意,只能見,山上桃花開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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