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芋圓冰、寧國夫人

第37章 芋圓冰、寧國夫人

“寧國夫人的牛車駛過西街口啦!”

随着一婦人疾步來禀, 陸家衆婦便如朝聖的百鳥聽聞鳳鳴,一個個猛轉脖頸,不約而同往外奔去, 衣袂紛飛如同振翅。

虞凝霜沒反應過來,落在後頭。

唯有陸十五娘等了她幾息,抓住虞凝霜的胳膊便匆匆囑咐。

“就按你說的!老鴨湯不直呈給老夫人,而是先端給伯母好瞧瞧老夫人反應。”

陸十五娘話話說一半,也抛棄了虞凝霜,盡量往前飛去,最後回頭給她指路。

“虞娘子, 快去把湯熱一熱罷!”

虞凝霜也不覺得被怠慢, 總之今日寧國夫人才是她唯一在意的人, 這便帶着谷曉星逆着人流, 往後走去,要去竈間将這鍋老鴨湯熱上。

陸家和嚴府一樣, 是兩進半的院子。

但因人口衆多, 加上搭的棚子、架的梯子、随便砌的半牆、角落裏堆的雜物……總之把所有能利用的空間都用上了,整個院子尤顯雜亂。

虞凝霜一路走過, 發現撇去屋宇的精致程度, 嚴、陸兩戶家宅其實占地和結構都很相似。

這麽一比較, 嚴府的精妙設計和細心經營就尤為突出,一俯一仰都是令人心曠神怡的景致,虞凝霜打心底裏喜歡。

嚴府的花草、廳廊也不知是請誰設計的?

虞凝霜想, 等我以後有了自己的宅院, 也一定要找個巧匠打造一方好天地。

跟着漫游的思緒, 虞凝霜慢悠悠摸到後廚,架起一小炭爐, 開始将她帶來的砂鍋老鴨湯文火加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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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頭,陸家女眷們已然在門口嚴陣以待,一邊互相整理着在疾走中扭皺的裙擺和衣襟。

陸家還沒闊氣到豢養奴仆,全靠兩個短工和本家衆婦裏外掃灑忙碌。

每一旬寧國夫人莅臨,她們都恨不得将屋頂瓦片都剝下來,片片刷洗一新。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等虞凝霜的老鴨湯再次微沸冒起細細氣泡的時候,寧國夫人的牛車終于穩穩當當又走過三條街,抵達了陸家所在街口。

描金的車輪輻條如日輪般轉動,熠熠生輝,軋軋生塵,好不氣派。

這兩頭牛拉動的寬敞牛車可進不來這窄街,車夫唯有在街口停駐。

一位女使先下了車,而後将寧國夫人——淩玉章小心翼翼地攙扶下來。

*——*——*

“不錯,脈象比上回穩了些。”

“有勞夫人了。民婦、民婦實在感激。”

寧國夫人只搖搖頭示意陸伯母不需多言,放下她的手,又掀開她的裏衣,仔細瞧起來。

陸伯母的腹部高高鼓起。這當然不是因為年愈五十的她又懷了身孕,而是肝病以致腹中積水脹如鼓,将衣衫都高高撐起。

陸伯母因兒子算個官身,可穿絲質的衣衫,此時便穿着一身靛藍的薄絲裏衣。

寧國夫人撚了撚那裏衣,感其柔軟清潔,是新洗過的。可陸伯母身上卻有幾片泛紅,半是痱子半是褥瘡。而她上一回來,分明還未見有褥瘡。

衣衫易換,身軀難潔。

寧國夫人在心中慨嘆搖頭,看着屋中一衆神色緊張異常憂慮、仿佛陸伯母是她們身生母親的婦人們,不禁開口提點。

“照料病人要再細心些,勿只鑽營表面。”

她自有威嚴,又斂容說得鄭重,衆人無不噤聲。

唯有陸家三嫂活泛,賠笑連連稱是,又一一列舉家裏哪些好東西都可着陸伯母,她又連着幾日只睡三兩個時辰雲雲。

可既已親見實情,哪有興趣聽這些千篇一律的說辭?

寧國夫人寂然不言,看也不看衆人,只喚了自家女使拿出筆墨,這便要新開一副藥方。

忽地,她吸了吸鼻子。

與此同時,虞凝霜端着砂鍋推門而入。

虞凝霜戲還特別多,還刻意裝出了未料到屋中這麽多人的樣子,怯怯要退去。

陸十五娘也算是配合默契,飒亮一嗓子叫住她。

“可是給伯母炖的湯?都端過來了,便放下罷。”

虞凝霜便依言而行,而後站到了角落裏。

她借着周圍人掩護,暗中觀察着寧國夫人。

只見老夫人衣飾可稱精簡,既沒有環佩玲珑,也沒有穿金戴銀,甚至發髻間只有一支簪子。

可誰見那一支濃到滴翠的翡翠簪,不得在心裏嘀咕一句“好富貴”?

虞凝霜不知其年紀,只是見那一頭雪亮鶴發,便知這位寧國夫人起碼有六、七十高壽。

此時她正伏案開方,但肩背筆直,毫無尋常老妪的佝偻之感。

只不過……雖然姿态端正,她倒是已經頻頻往砂鍋看去。

虞凝霜暗笑,心道有門。

而陸十五娘已經适時盛了一碗老鴨湯,一邊将陸伯母扶起來靠坐,一邊和寧國夫人告罪。

“老夫人請見諒。伯母朝食沒胃口,只吃了幾口粥,那鴨湯給她墊墊肚子。”

“無妨。”

寧國夫人漫不經心地答了一句,實際則又盯上了那碗老鴨湯。

這回她索性都不掩飾了,眼看着陸十五娘将其用瓷勺送到伯母嘴邊。

陸伯母趕緊往後靠了靠,臉上寫滿了抗拒。

這什麽烏漆嘛黑的東西就給她吃?!

她是個火爆脾氣,兼之患了病身上不爽利,對照顧自己的女眷們不是責罵就是訓誡,可以說是互相折磨。

再說她們哪裏是真心照顧?每日三五人在她屋裏,其實都在打盹兒或是打牌。

陸伯母心知她們表面對她百依百順,暗地裏卻是怨聲載道。

唯有每一回寧國夫人來看診,她們又是心急如焚的模樣了。

這會兒更是不知從哪個旮旯裏撈一碗湯出來,要展示展示自己的孝順賢惠。

換做往常,陸伯母已經摔碗了。

然而當着寧國夫人的面,她又萬不可如此,只能眼睛猛然一閉,喝了那一勺湯。

下一瞬,陸伯母又猛然睜開了眼睛。

好喝!

長時間的炖煮之後,鴨肉的鮮美完全溶入湯中,成就了這一口濃郁的湯底,口感極為醇厚。

豐富的鴨油使得湯中自帶滑膩,但又不會過于沉重,而是潤澤無比,令人唇齒生香,心情愉悅。

陸伯母眼睛更亮,努努嘴示意陸十五娘喂她一口鴨肉。

後者忙換了筷子,在鴨腿上輕輕一別——輕而易舉便撕下一大塊酥爛的肉,粉粉嫩嫩地顫動着入了陸伯母的口。

這鴨肉柔軟細膩,入口即化,還帶着淡淡藥香。

陸伯母吃不出是什麽藥材,一旁的寧國夫人卻忽然開了口。

“當歸、白芍、川穹……還有熟地。這幾味藥材倒是加得很合适。”

鼻子忒好使!

虞凝霜訝然,居然就這麽聞出來了!

她炖的正是“四物老鴨湯”。

那四味藥材是先裝在紗包裏,再加入湯料中炖的,此時早已撈出丢棄,光看是看不出的。

所以寧國夫人真是直接聞出來的。

果然是大醫啊!虞凝霜肅然起敬。

或者說,果然是吃貨啊!

只因寧國夫人難得開腔,才不是為了她司空見慣的藥材,而是看中那些藥材和鴨同煮,竟然成了一道搭配和諧完美的藥膳。

藥膳可是一門極講究的學問。

單做菜不算難,單開藥方也有千百年來的成例可循,難的是如何讓二者水乳交融,相得益彰。

念及此,寧國夫人是真真正正對這老鴨湯起了興趣。

“是你家自己做的鴨湯?每樣藥材放了多少?”

這問題陸十五娘可答不上來,趕緊朝虞凝霜使眼色。

虞凝霜便越衆而出,行了一禮,朗聲回答。

“回夫人,鴨湯是小女做的。”

虞凝霜自報了家門姓氏,又道出老鴨湯中的奧秘,“如你所說,确是當歸、熟地、白芍、川穹這四樣藥材,各取等分,共兩錢重,炖了一只五斤的鴨子。”

寧國夫人沉吟着點點頭。

雖沒有親自烹調過,但憑她對藥材的精準把控,便知這分量剛好。又見虞凝霜舉止怡然自若,不卑不亢,難免心生幾分好感。

更重要的是,果然如陸十五娘之前所說,寧國夫人見到合意的美食就忍不住多說幾句,這便和虞凝霜攀談起來。

“藥食本同源,能以一日三餐食補自是最好。老身說過多給病人用些鴨湯,想來你們是聽進去了。”

這麽一句話,倒是把陸家也一起誇進去了。本來因虞凝霜獨領風騷而陡生怨氣的陸家衆婦,也不自覺松了神色附和起來。

一時間,這上房的氣氛都活躍了幾分。

寧國夫人繼續道:“一般人家,炖湯做菜,想着放幾顆枸杞已是足矣。而你能做出一道正經藥膳,确是獨具匠心。”

“小女也是歪打正着。”

不過是宋時還未流傳開而已,實際上四物鴨湯在後世可算是稀松平常的搭配。

虞凝霜就這麽竊取了廣大勞動人民的智慧,從容應答,按之前打的腹稿虛虛實實講來。

“小女家中婆母也是纏綿病榻,久治不愈。小女別無他法,只得自己搜羅些醫書來看,這才知四物湯最益婦人軀體,而夏秋鴨子又最肥美,索性一起炖了,讓您見笑了。”

說完,她自己倒是讨巧地笑了笑,并第一次露出了頗為心虛的表情。

虞凝霜是故意透露了婆母的病症。

小家雀鬥不過老家賊。

她深知這亘古真理。

對寧國夫人這樣歷盡千帆的人物,過多的欺瞞只會自取其辱,還不如賣個破綻扮可憐。這位寧國夫人既然能因為幾面之緣答應救治陸逍的母親,必然是個心善之人。

雖沒見過陸逍,但虞凝霜尋思自己怎麽也比個臭男人讨人喜歡吧?她可是大娘嬸子殺手,輕而易舉就得她們歡心。

而助她無往不利的利器便是可親的笑臉和一片湛湛真心。

真的,用真心就可以。

所以話已說到這裏,再進一步之前,虞凝霜選擇先攤牌,隐晦言明自己有求于寧國夫人。

之後……就看人家的回應了。

果然,寧國夫人銀眉一挑,将如炬的目光投到虞凝霜身上。

陸家待她極其謹慎,不至于為了早給陸伯母喝一口湯,失禮于前。

此時,若是仍不明白這一切都是圍繞這一碗湯刻意為之,她也算是白活這大半輩子了。

為醫者,被人求,再被人怨,實是常事。

寧國夫人一生沉浮,從鄉間的倔強醫女,一路蹀躞獨行,直到成為了太後娘娘身邊的醫官,求醫者她見過太多太多。

呼天搶地的、情真意切的、曲意逢迎的、威逼利誘的……她一不是菩薩在世,二不是華佗轉世,總不能每個都應下。

自從宮中退下,更屬意落個清閑,不問凡事。

可她如今見虞凝霜言詞切切,意色殷殷,尤其那一雙眼睛澄澈伶俐,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到底是心一軟,将話順着說了下去。

“四物湯可稱是婦科第一方。這方子自前朝才有,在老身參編的官本《太平惠民合劑局方》裏亦有記載。本朝只将其作為湯藥使用。難為虞娘子你并非醫者,卻能将這個方子化用到藥膳裏,将四物和鴨湯兩相結合。(1)”

“正是正是,小女正是看了那《太平惠民合劑局方》才學了四物湯。”

虞凝霜忙心安理得地接話。

“而将四種藥材等分,不過是小女不識藥性的投機之舉。或許那當歸多一些,川穹少一些,功效又不一樣了,您說是嗎?”

“這是自然。藥材之四氣五味,何止千變萬化?此四味藥材寒熱相雜,陰陽相混,用量稍有增減,功效便有出入。”

一老一少,一問一答,有來有往,有禮有節。

在場其他人有插話的心,也無插話的力,只因這二人正讨論的藥膳湯飲……她們一竅不通。

而虞凝霜正入佳境,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當即打蛇上棍,請求道,“藥效不同,滋味肯定也不同,那可否請夫人您品嘗品嘗,為小女指點一二。”

圖窮匕見,走到這一步,雙方本也心知肚明。

可眼見這小娘子一臉粲然笑意,寧國夫人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說來也奇怪,她都多少年未被人這樣拿捏了?就連太後娘娘都與她名為君臣,實為密友,要哄着她的倔脾氣。

如今居然被一個小娘子步步為營吊着,以至于心甘情願自己蹦到了甕裏……

寧國夫人自己也笑了。

罷了罷了,怪就怪在這小娘子慧黠可愛,令人見之心喜,為婆母尋醫的孝心可嘉,甚至于飲食上頗有見地,讓她甚感投緣。

寧國夫人輕咳兩聲,嗓音仍是低喑,那音調卻透着莫名的雀躍。

“可以。朝食還未克化,盛半碗即可。”

虞凝霜喜不自勝。

這可愛的傲嬌老太太!

她馬上盛了一碗老鴨湯,将最細嫩的一塊鴨小胸、一塊紮實的鴨血米料,連同足量鮮美的湯汁通通盛了進去。

寧國夫人的女使了解主人脾性,雖想勸她莫用來路不明的吃食……可也知勸不住。

況且随着虞凝霜的動作,她聞到那揮發得越發放肆的香味,竟也不自覺咽了咽口水,小心将湯碗接過。

寧國夫人淺嘗一口,便勾起嘴角不住點頭。

正如她預料的那樣,在這小小一碗湯中,“藥”和“膳”達到了一個完美的平衡——

藥材沒有喧賓奪主,掩蓋掉食材的滋味。若是藥材的加入弄巧成拙,反而讓人無法再安心享受美味,豈不是作孽?

另一方面,食材又在藥材的加持下脫胎換骨,不僅味道更加豐富,又确實有了滋補養身的功效。

那鮮燙的鴨湯一口口入喉,喝得寧國夫人渾身舒坦,眉目帶笑。仿佛自己蒼老倦懶的四肢都如被春雨淋潤的樹杈,重獲生機,往四方肆意舒展而去。

虞凝霜看到她這幅模樣,此時才真正放下心來。

就目前的取得的成果來看,也不枉她絞盡腦汁地謀求一番。

她聽說寧國夫人是江南人士。

既是江南人士,怎麽能逃得過這一口老鴨湯?

再加入藥材觸動她的醫者之心,做一個雙重保險,終于得到了她的足夠重視。

寧國夫人安靜用湯,衆人也不敢打擾。屋中便只有這兩位身份最高的大娘子在喝老鴨湯,有些微的吸溜和咀嚼聲響起。

陸伯母雖覺得鴨湯好喝,鴨肉好吃,可對于那黑乎乎的米料切塊始終敬而遠之。

倒是寧國夫人對其十分好奇,在問了虞凝霜做法之後,便毫不猶豫地咬了下去。

随後,寧國夫人周身一頓,驚訝地将筷子伸遠一些,轉動着角度仔細打量這一塊米料。

咬下去,她才知道這最不起眼的,才是最別致、最值得贊嘆的美味,是整鍋老鴨湯精華中的精華。

軟黏的糯米和嫩滑的鴨血強強聯合,狡猾地将鴨肉的鮮香、四物的藥香、蔥蒜香草的辛香全部吸收,加諸己身。

而且米料事先在油鍋裏煎過定型,所以邊緣略有焦硬的口感,還有高溫油爆才能産生的香味;內裏卻在湯汁的溫文滋潤下,在砂鍋的盡心焖煮下,如糯米飯一樣變得又軟又糯。

可以說,這一塊黯淡的米料,卻在味道和口感上都豐富到了極致,在每一顆味蕾、每一條神經上點起簇簇閃亮的火光,讓人吃得眼睛發亮光。

說着“朝食還未克化”的寧國夫人,就這麽結結實實幾口吃完了一塊敦實的米料。

……這回是真感覺有些吃撐了。

但她撐得心滿意足。

嘴上也毫不吝啬地誇起虞凝霜來,衆婦自然又跟着好一頓應和。

如果說她們之前是逢場作戲地應承,現在親見寧國夫人的情況,倒是真的對那老鴨湯萬分好奇。

究竟要好喝到什麽程度!才能讓整日面無溫色的伯母,和見過大風大浪的寧國夫人都贊不絕口啊?

而且她們居然都開始喝第二碗了?!

陸家衆婦深感驚奇,眼見砂鍋下了大半去,雖都想分一杯羹,也只能暗自咽咽口水。

好在,除了這精心準備的老鴨四物湯,虞凝霜還準備了她最擅長的冰飲子做兜底,誓要拿下寧國夫人。

沒想到這位嘴饞的老太太高攻低防,第一輪就被擊潰,根本不用她鄭重祭出殺手锏……

所以虞凝霜将裝冰飲的瓷甕搬進來時,便已然更自在些,面對滿屋探尋的好奇目光一一回以笑臉。

陸十五娘也終于等到發揮的機會,忙上前幫着虞凝霜搬那大瓷甕,一邊爽朗笑道。

“各位嫂嫂姐妹們也辛苦了,今兒我請客包圓了這位娘子賣的冰飲子,大夥兒吃了好涼快涼快!”

此話一出,有幾個膽大的婦人已經全不顧什麽禮節規矩,忙快步湊上來瞧熱鬧。

“是加了冰的?”

“十五妹有心了。”

“做的什麽?”

虞凝霜目不斜視,穩當當打開瓷甕,在衆人的驚呼聲中,笑着說出了一個她們從未聽過的名字。

“芋圓冰。”

一瞬的沉寂之後,這屋裏是徹底喧鬧起來。

“呀!怪好看的!”

“還真是。小娘子,你是在哪裏開鋪子的?”

“我、我去拿碗筷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歘歘歘”集中到了虞凝霜和她的芋圓身上。

虞凝霜将瓷甕微斜,向着寧國夫人介紹起來。

虞凝霜總共做了白色和黃色兩種芋圓。

白色用的是芋頭,黃色則用的就是之前她切來做地瓜飯的地瓜。

嚴府已經按照她的吩咐囤了二百多斤,虞凝霜挑了兩個最好的來用。

那兩個大地瓜狀如紡錘,單個就有一斤多重,熟得透透的。

蒸熟、搗碎,拌了糯米粉和成團,然後被虞凝霜制成了一個個圓滾可愛的芋圓。

這家的地瓜确實品質很好,地瓜瓤又綿又密,幾乎是亮眼的橙紅色,纖維毫不粗老。關鍵是極其甜軟,還真很适合做芋圓。

虞凝霜一高興,給自己鋪子也買了一百斤屯着,只等着将芋圓搬上冷飲鋪的食單。

可以說,現在呈現在寧國夫人眼前的,是虞凝霜為了下一個節氣的預演。

若是陸十五娘知道虞凝霜竟把老夫人當試吃員,怕是根本不敢讓她出場了。

但是虞凝霜信心十足,心知就算是仍需調整的半成品,也足夠驚豔。

不像紫色、綠色這些高溫之後會褪色的顏色,白色和黃色都是越煮越鮮亮,越煮越潤亮。

如今那些雙色芋圓煮熟了被裝在碗裏,一白一黃,或者可以說是一銀一金,簡直就像是一碗亮堂堂的小太陽,摻雜着銀晃晃的圓月亮,肥嘟嘟地擠挨在一處。

而墊在它們下面的冰沙,則恰似一泓被揉碎的星河,閃閃發光。

光是這樣,已經足夠好看,而等碗勺拿回來,虞凝霜分盛時,她又在每碗裏加上嫣紅色的蜜紅豆、奶白的糖芋頭塊、炒酥的金色花生仁等等小料,最後澆一勺稀釋得剛剛好的清甜蔗漿。

這一回,就連寧國夫人也不再象征性地矜持,而是直接開口。

“快給老身盛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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