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南宮适坐在車頭上,空空的易拉罐被捏得都變形了,他也不扔,在手裏來回擺弄,好像那是什麽稀罕玩意似的。楚尋找了一塊平滑的石頭坐下了,兩人相距的不遠,她甚至可以聞到空氣中漂浮的啤酒味。
過了半晌,她聽見南宮适說:“剛才那部戲原定女主角是你?”
楚尋點了點頭,“恩!”
山頂上的夜空,群星閃耀,安靜明亮,如果散心,這是個不錯的地方。南宮适又開了一罐啤酒,喝了一口,問:“來一罐?”
楚尋搖搖頭,“我發誓再也不碰這東西了”
這話南宮适心照不宣,自然知道這裏的意思。他像是想起什麽好笑的事,嗤地笑了一聲,“你們這些做演員的是不是都特喜歡為藝術獻身?”
“不知道。”
“你呢?”
“我不喜歡……”
“那會不會?”
“什麽會不會?”
“會不會一脫成名?”
這話題開的不好,楚尋覺得沒意思,不想再往下聊就應付性地回了一句,“不知道。”
南宮适似乎對這個話題樂此不疲,刨根問底地問:“到底會不會?”
“都說了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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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你不會……”南宮适捏癟了易拉罐,扔到一邊,雙手往褲兜裏一插,仰頭瞧着夜空,那模樣竟有種說不出來的英俊潇灑。他底子本就一等一的好,舉手投足都是氣質,随便一個姿勢都是風流倜傥的才子姿态。不過說出的話就沒幾句受聽的,尤其今晚話特多,還都正經八百的,不回答呢怕惹火了他,回答呢又不知說什麽,楚尋內心正糾結呢,就聽南宮适又開腔了,“你不是那種人。”
這話引出了楚尋的好奇心,他們認識挺長時間了,但沒什麽交集,十個手指頭都算的過來,對彼此實在談不上了解。楚尋就奇了怪了,他怎麽就篤定地認定她是什麽樣的人不是什麽樣的人呢。
“那我是哪種人?”
“食古不化的處女!”他說完,覺得這個想法很有意思,笑了笑。
提到這個,楚尋心裏又不痛快了。這年頭,女人保守,男人會說不懂情趣像條死魚。女人開放,男人又有話說了,淫蕩像公交車誰都能上,所以說做女人難。楚尋和靳哲交往一年多以來,不是沒有過擦槍走火的時候,只是到最後一步的時候,她總會想起她那可憐母親的臨終遺言,女人要自愛,自己不愛自己,男人就不會真心的愛。她的偏執有時靳哲也不理解,但尊重。每次準備沖鋒陷陣,到最重要的關卡不得不鳴鼓收兵的時候,她都感覺很愧疚很心疼。有那麽幾次,見靳哲忍得難受,她也提出過用手幫他。她始終記得靳哲當時隐隐期待的表情和跳躍着興奮之光的眼神,可最後他還是拒絕了。靳哲說過他是打心眼裏珍惜她,所以他不願意用對待其他女人的方式對待她,因為是她,所以他願意等。哪想到等到最後居然被南宮适奪走了,盡管當時她醉酒神志不清,但米已成炊,事實就是事實,她改變不了,所以她對靳哲有多愧疚對南宮适就有多恨,而他居然還有臉提這事?
楚尋已經懶得跟那個臉皮比城牆還有厚的南宮适生氣了,現在她只覺得傷感,有種看破紅塵卻無力擺脫紅塵俗世的無奈,“現在不是了。”
南宮适笑得有幾分得意,還故作糊塗地問:“你是說你現在不是食古不化了,還是說不是處女了?”
楚尋瞥了他一眼,“你說呢?”
南宮适更開心了,哈哈地笑得老大聲。
楚尋氣不過,剛要張嘴反駁,手機“嗡嗡嗡”地震動,她打開一看,是南宮靜來電。楚尋猶豫了半天,想着要不要接。鈴聲停了,又響,大有不接不罷休的架勢,楚尋看了一眼南宮适,他大約猜到是誰,也沒表示到底要不要她接,側過臉看向別處。楚尋心想接個電話他總不至于起什麽幺蛾子吧,所以就接了。
“尋尋,你在哪兒呢?打了好多次電話都不通,還以為你出了什麽事,擔心死我啦!”
楚尋不冷不淡地回了一句,“我回老家了,信號不好,你有什麽事嗎?”
南宮靜故作傷心地嘆了一口氣,嬌嗔道:“尋尋你個沒良心的,都把我生日忘了,今天我過生日,還有不到一個小時後生日就過了。我們在開party,你馬上過來,對了,阿哲哥哥也在呢……”
南宮靜的熱情楚尋實在疲于應付,打斷她的話,“靜靜,真抱歉,我可能過不去了,祝你生日快樂,禮物我明天補上。”
“那……好吧……明天見……”南宮靜失望地挂斷了電話。
楚尋松了一口氣,下意識地往南宮适那裏看,正好撞上了他投過來的目光,四目相視,楚尋在他的眼睛看到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轉念一想确實奇怪,今天是南宮靜的生日,作為哥哥的南宮适不可能不知道,怎麽會發神經地跑到山頂跟她逗悶子呢?
楚尋被他盯得心裏發毛,怯怯道:“剛才的電話是靜靜打來的,她說今天他過生日……現在正開party呢,你不回去嗎?”
南宮适冷哼了一聲,“她的朋友多了去了,不差我一個湊熱鬧的。”
楚尋知道像南宮适這樣的天之驕子在哪裏都得是焦點,做不來陪襯,只是他說話的口氣怎麽怪怪的。楚尋也不曉得到底哪裏怪,也沒心思去研究這些,但對于他的知情不告還是有些氣憤,“你既然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怎麽不知乎一聲?”
南宮适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你不是打心眼裏怨她搶了你的角色,氣她跟你的靳哲鬧緋聞,怎麽這會兒又假惺惺地裝姐妹情深?”
“我……”楚尋被他堵得啞口無言。
“怎麽?舌頭被貓叼走了?”
楚尋無話可說,她和南宮靜的友情早被多次的角色角逐磨削的不剩些許,但表面上還都心照不宣地維持着彼此好閨蜜的形象。其實南宮靜除了在角色的競争中霸道了些,平時對她還不錯,這也是她一直忍讓沒有翻臉的原因。剛才在電話裏她聽到南宮靜說靳哲也在,心裏忽然揪了一下,南宮靜以往過生日從未邀請過靳哲,那時靳哲只是她哥哥衆多朋友其中的一個,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什麽時候他們的關系可以越過南宮适直接聯系在一起了?楚尋暗自勸慰自己,不是說好了,要放手的嗎?那就不應該想那麽多……他們現在是什麽關系,在不在一起跟她有什麽關系呢。
“還有酒了嗎?”楚尋突然讨厭自己的理智和清醒,也許醉了以後就不用這麽多煩惱了。
南宮适意外了,挑着眉問:“你不是不喝嗎?”
“現在想喝了不行嗎?”楚尋在人前從未如此放縱地任性過,在別人眼裏她一直都是溫和柔弱的女人,只有在靳哲面前偶爾會撒撒嬌耍耍小性子,但從來都是有個尺度,可面對南宮适她就像吃了火藥似的,即使沒有導火索,她也要爆炸。其實每次口不擇言之後,楚尋心裏都暗自後悔和害怕,擔心南宮适會發火,到時鬧得自己下不來臺,那多沒面子啊。說來也奇怪,就南宮适那個跟炮仗似的火爆脾氣,這麽多次還愣是沒有把她怎麽樣,反倒像發現了什麽新玩意似的沒事就逗她生氣。
“行,怎麽不行啦……”南宮适轉身鑽進車裏又拎出一袋子啤酒,“你喝多了,咱們來個往事重現我可巴不得呢。”
楚尋看他拎着滿滿一袋子啤酒就知道這家夥心懷不軌,他還好意思提?楚尋一轉頭,不知南宮适什麽時候坐到旁邊的差點撞上。楚尋不想跟這個危險人物挨得這麽近就往外推他,“你往外面坐坐……”
南宮适不幹了,就是坐在原地不動彈,心情還挺美的,哼哼着愛情買賣。
楚尋那點芝麻勁兒哪能推得倒他呀,自己還累的夠嗆,“你這人怎麽這樣?不煩人嗎?”
南宮适打開一罐啤酒遞到楚尋的面前,“不是要喝酒嗎?這啤酒涼,喝完了冷,咱兩這麽靠在一起不是幹柴烈火嗎,暖和……你說是不是?”
是個鬼!楚尋灌了一大口,頓時覺得胃裏哇涼哇涼的,那股寒氣從腳底一直竄到頭皮,冷得她上下牙都打怵,楚尋氣得嘟囔着,“不都說冷了喝酒就暖和了嗎,這怎麽越喝越冷?”
“你說的那是白酒,這是啤酒,越喝越涼……”南宮适又往她這邊湊了湊,楚尋往外挪,被他一把攬了回來,“別動,就這麽呆會兒……”
許是真的冷了,楚尋難得聽話沒有再動彈,只是一口接着一口地喝酒,很快一罐就見底了。南宮适又遞過一罐,楚尋接着喝。她酒量一般,比能喝的差一大截,比不會喝的強點。就這麽喝着喝着,腳下的啤酒罐半打多了,她人已經暈乎乎的,嘴巴一直嘟嘟囔囔的沒停過。
南宮适不敢讓她喝了,他可不想伺候一個醉鬼,山頂就他們兩人,她要是睡了,剩他一人那該多無聊。現在這樣挺好,聽她說這說那的還挺有意思的。
楚尋這人喝高了,要麽就老老實實的睡覺,要麽就話多。她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她沒有不清醒到分不清眼前人是誰的地步,所以說的都是一些瑣碎事,什麽在家不受待見了,沒背景多次被換角了。南宮适時時地也會問兩句,“靜靜搶了你那麽多角色,你是不是特恨她?”
楚尋搖了搖頭,“談不上恨不恨的,恨她什麽呢,恨她運氣好生在南宮家,還是恨她有你這麽個好哥哥要什麽就能給什麽。”
南宮适扯着嘴角笑了笑,“那你應該恨我,靜靜的角色都是我幫她搶的。”
楚尋表示同意,傻愣愣地點了點頭,“是啊,你這個人确實很讨厭,但有什麽辦法呢,她是你妹妹,你罩着她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想想也就不那麽讨厭了。”
“你想我罩着嗎?”忽然覺得醉了之後的楚尋還挺有趣的,像只傻了吧唧的大白兔。平時的她像只随時武裝起來的刺猬,敏感糾結,對接近她的人都帶有輕微的敵視和距離感,這大概源于她自身的生長環境和內心的自卑吧。
楚尋歪頭看了看南宮适,一本正經地問:“你為什麽要罩着我呢?”
南宮适難得耐心地回答這麽幼稚的問題,“你是我的女人,我當然要罩着了。”
楚尋呵呵地傻笑,“我不用你罩着,也不要做你的女人。”
南宮适就納悶了,在桐城哭着喊着要給他生猴子的女人不要太多,怎麽到楚尋這裏就不受待見了,“不稀罕我罩着,稀罕靳哲是不?你得問他,憑他罩着住嗎?”
聽到靳哲的名字,楚尋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難受的事,嗚咽地哭了,嘴裏一直喃喃着那個名字,“靳哲,靳哲……”
南宮适見她像魔怔了似的念叨着靳哲的名字,頓時就來火了,“靳哲靳哲……他有什麽好的?”
楚尋愣愣地看着南宮适,回了一句,“他是沒什麽好的,跟你比不了,可我喜歡啊!”
比相貌比金錢比權勢比社會地位,哪樣靳哲不甘拜下風。可比來比去,他卻輸在那句“可我喜歡啊”。南宮适心裏湧上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無力感,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軟綿綿的,沒有着力點,那種不上不下的感覺很不舒坦。他一直都知道楚尋心裏有個靳哲,像是紮了根似的,可那有什麽關系呢,他根本不在乎她心裏有誰,相反他更喜歡這種偷雞摸狗的感覺,又放縱又刺激。可就在剛才,在她說出那句“他是沒什麽好的,跟你比不了,可我喜歡啊!”,他得承認他這心裏真是擰巴的不好受,原來他該死的在乎,在乎得恨不得将那個人在她心裏連根拔起。
“楚尋,你丫的會不會唠嗑?”